宣遙目光落在不遠處的青年身上。

輪椅上的背影靜默而無聲，像什麼東西被生生扼制了成長，嘶吼著憤怒著即將枯萎。

宣遙能看見他瘦削挺直的背脊，看見他纖細脆弱的脖頸上覆著的一層蒼白透明的面板，甚至能看見他裸露的手腕上無數細小的針孔。

她又想起原著裡說，談墨白曾經被囚禁長達六年，因此養成了陰沉冷漠，又敏感多疑的性格。

胸口彷彿被什麼刺了一下，令她冰冷的心臟憤怒地搏動起來。

心跳過於過於劇烈，以至於有些痠疼。

她上前幾步追上談墨白，把手裡的毛毯蓋在他腿上。

一抬頭，撞進談墨白看過來的視線裡。

潮溼的，陰鬱的，像雨後的深林，藏著無數不可言說的危險。

但這卻是溫養汙染物的天堂。

宣遙不僅不怕，還很喜歡。

她歪歪腦袋。

小孩子的外表可愛軟萌，能令人放下戒心，不用白不用。

“談先生，我有個問題。”

她知道談墨白話少，因此不等他回答就直接問：

“先生為什麼想讓我帶曙光組？是因為知道我的身份嗎？”

談墨白的眼底依舊漆黑無光，抿起的唇微微開合。

宣遙聽見他低低吐出兩個字。

“直覺。”

她說：“那我等會要是打輸了怎麼辦？”

談墨白抬起眼皮看她，長如小扇般的長睫忽閃，像半空振翅的蝴蝶。

被迷霧籠罩的漆黑眼底似乎浮現些許碎光。

“沒事。”

宣遙覺得他像極了自已在山裡採到的蘑菇。

長在陰暗的角落，努力躲避著人類的視線。

“我認為您的直覺不會出錯。”宣遙忍不住彎彎眉眼，“我一定努力把他們都打敗，先生。”

這大話放得未免太狂妄了。

推著輪椅的談九瞥她一眼，沒吭聲。

研究所的訓練場有一個小型足球場那麼大，四周都是通了高壓電的欄杆。

十根奇異的柱子立在四周，離近了，才發現那些是巨型的鐳射炮發射口。

“這裡經常被用來進行汙染物攻擊訓練，火炮和電流都是為了防止汙染物暴走傷人。”

談九一邊走一邊給宣遙解釋。

宣遙點點頭：“你們都是守序......我是說，異化者？”

“是，只有極少幾個是自已被感染的，大部分都是主動接受了厲隊的異化實驗獲得的能力。”

厲無名就是當初把她從怪物胚胎裡取出來，進行人類基因融合實驗的研究負責人。

他用這些人做實驗，宣遙一點也不意外。

“方便問一下你們的人類基因檢測值是多少嗎？”

宣遙問完，又彎彎眉眼，笑得天真可愛：“哥哥？”

談九看她一眼，沉默片刻。

“我是85%。”

“我們之間最高等的是談貳，92%。”

“最低的是談十三，79%。他是意外感染的，我們發現的時候已經超過了24小時控制時間。”

向慈又小聲和宣遙嘀咕：“其實最低的是厲隊，已經快要掉到60以下了，不過我們三個的數值都沒有告訴他們，厲隊說我們和他們的異化方向不一樣，他們屬於單一進化，我們是多型融合。”

而前者一般比後者更能保持人類的理性。

同樣的，攻擊會相應降低。

訓練場原本還有安保隊在練習打靶，看見他們這群人過來，便自發讓出了場地。

談肆站在一排武器前，對宣遙說：“我先來，比什麼，你定？”

談十三朝她喊：“四鳳，手下留情，別欺負小孩！”

宣遙在他們看好戲的眼神裡輕輕一笑。

“打靶對槍沒意思，有手就會，比冷兵器吧，或者格鬥。”

談路冷笑：“你真會挑，四鳳可是今年全國武術冠軍，你一個小胳膊短腿的，還想和她比身手？”

“不。”宣遙大眼明亮，聲音清甜，“我的意思是，你們一起上。”

談貳：“......”

“小姑娘，玩笑開太大就不好玩了。”

“你這小孩，到底知不知道我們是在幹什麼啊，能不能認真點，我們沒時間陪你過家家。”

如果是普通人，或許對人類幼崽還有幾分愛護。

可惜他們這幫人，不僅從小接受非人訓練，早就變態，加上後來感染異化的緣故，心裡更是冷漠無情。

想讓他們看在幼崽年紀小的份上高抬貴手，那是必然不可能的。

他們巴不得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玩得哭唧唧。

宣遙何嘗不知道。

怪物最懂同類。

她笑眯了眼：“我的時間也不多，既然大家都趕時間，那就快一點結束不好嗎？”

談九蹙眉，看向談墨白，徵求意見：“先生？”

談墨白目光落在綠草坪上站著的白衣女孩身上。

“可以。”

“小朋友可能會受傷。”

“無妨。”談墨白手指微蜷，似乎想抓緊什麼，又鬆開來，“她不會。”

於是談九不再說多說，上前幾步，俯視這個無害單純又囂張的幼崽：“好，一起來，我會收著力，但如果你出了什麼意外，也請你不要怨恨。”

談貳嗤了一聲：“小屁孩，等會被打得鼻青臉腫可不要哭鼻子。”

手持劇本的向慈站在一旁嘿嘿直笑。

一群傻子，還是太年輕。

談肆率先進攻，她速度也極快，眨眼拳頭就掃到跟前，宣遙的眼睫毛都被這全風掃得上下飛撲。

她下腰險險避開這一拳，下一秒身側就有人悄無聲息靠近，宣遙單手撐在地面順勢翻滾才躲開刀刃，卻正正好又將毫無防備的後背送上談路的短刃。

“哇哦，小朋友身手不錯，可惜就到這了。”

刀口刺向脖頸，這只是個誘餌，談陸以為她還會側身躲避，而他已經想好下一個動作，小孩會自投羅網。

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宣遙不僅沒躲，反而伸手迎向鋒利的刀刃，狠狠握住！

刀刃劃破掌心，直接卡進手骨，因為用力過猛，鮮血噗呲飛濺。

不用看都知道，那雙手要廢。

但女孩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雙腳靈活一蹬，躍上談陸後背，反手繞過他脖頸，直接推著刀刃往他脆弱的喉管上送。

我草這小孩來真的！

談路雙眼微睜立刻伸手想把她從自已身上拽下來。

談陸的異化方向是虎。

論力量他不輸在場任何人。

可他竟然死活拽不動這小孩！

他從未想過自已比力氣居然也有輸的一天，而對方的個子甚至不到他的腰。

“二蛋！幫我！”

情急之下大聲呼救。

然後就聽到宣遙在他耳邊低笑一聲，輕輕地嘲弄：“你，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