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天氣回暖了很多，勃發的春意在荒蕪與沉悶中醞釀，直到一場雨落下，它們忽然瞬間爆發，一夜之間就鋪滿了整個大地。

這是一個草長鶯飛，充滿希望的季節，而沈應修的生日，也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晴天到來。

這天正好是週末，陽光明媚，溫意然吃完午飯後回到房間，準備上網隨便找個電影看看再睡午覺時，忽然發現他給自已發了一條訊息。

她隨意點開一看，看到他先是發了一個有點委屈的表情，接著又發了一句話。

【見春】:今天是我生日，可以對我說一句生日快樂嗎？我一個人有點無聊。

今天是他生日？

溫意然拿出手機看了看日曆，想問他怎麼生日都是一個人，但想到他現在的情況，又刪去了已經打出的字，然後發過去一句“生日快樂”。

【見春】:謝謝。

【沒有大名】:吃蛋糕了嗎？

【見春】:有人給我買了，但不想吃。

溫意然大概猜到了他為什麼不吃，不過他不提，她也不去問，只是用鄭重的語氣責怪他為什麼不早說，這樣她也可以提前準備禮物了。

見她這樣講，沈應修忽然開心起來，愉快地敲打起鍵盤。

【見春】:很意外，沒想到你還想著要送我禮物。

【沒有大名】:這有什麼可意外的，咱們是朋友啊，朋友之間相互送點生日禮物不是很正常麼？

【見春】:謝謝，但是不用送我禮物了，收到你的祝福，我就覺得蠻開心的。

【沒有大名】:這有什麼可開心的，我還是補一個給你吧，這樣，你把你的地址發給我，我給你寄過去。

【見春】:真不用，我沒什麼想要的，也不缺什麼。

【沒有大名】:可這是你生日誒。

【見春】:那又怎樣？其實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日子，只不過今天只想和你聊天，想吸引你的注意，所以才提了一下的。

透過文字，溫意然能感受到他輕描淡寫的語氣，但是這樣的日子他卻只想和她聊天，所以，他還是有所渴望的吧？

【沒有大名】:不行，我必須送你一個禮物。

【見春】:幹嘛這麼認真？

【沒有大名】:因為我很看重我朋友的生日。

【見春】:這樣吧，你幫我實現一個小小願望，就當你送我生日禮物了。

【沒有大名】:什麼願望？

【見春】:我想見見我朋友。

看到這句話，溫意然捲起指尖，停下打字的動作，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

朋友見面，自然是沒什麼問題的，就算距離遙遠，但只要有網路，這樣的願望也能分分鐘實現，只是麻煩的是，沈應修的朋友是譚笑，不是溫意然。

她不想騙他，卻也不知道該怎麼拒絕他，直到沈應修又發過來一個問號後，她才回復。

【沒有大名】:為什麼忽然想見面了？

【見春】:不知道，就是想見見你，不過你這麼猶豫，看來是不想，那就算了吧。

【沒有大名】:不是的，別誤會。

【見春】:哦。

【沒有大名】:看起來你還是很介意。

【見春】:主要是你猶豫了。

【沒有大名】:沒，只是剛剛有點別的事情，離開了一小下。

【見春】:行吧，信你一次。

【沒有大名】:那個，我覺得咱倆都是學生，又隔這麼遠，見面什麼的太不現實了，要不，你看看照片？

沈應修看著這句話，的笑意又回到了眼裡。

【見春】:嗯嗯，不介意。

【沒有大名】:那你等等我。

這一等，至少等了有三分鐘，五分多鐘後，一張照片被放到了對話方塊。沈應修沒有第一時間看照片，而是吐槽她:“這麼久怎麼著也應該拍出五十張了，你就發一張過來。”

【沒有大名】:什麼哦，這是我和我朋友的大頭貼，怕你看不清，我拍了好多次才拍到一張清晰的。

沈應修抿唇輕笑，仔細看起了那張照片。

挺意外的，原本以為是她的單人照，沒想到上面竟然有兩個女孩，想到了什麼，他發了一條訊息過去。

【見春】:你先別說話，讓我猜猜誰是你。

【沒有大名】:嗯，你慢慢猜。

隔了一會兒，那邊回覆:我猜，披頭髮的那個是你吧？

溫意然瞥了一眼頭髮齊肩的譚笑和扎馬尾的自已，有點驚訝。

【沒有大名】:你怎麼知道？

【見春】:沒什麼，就覺得你應該是這樣的。

【沒有大名】:這樣？這樣是什麼樣？

【見春】:雖然年齡不大，但眼神冷靜又成熟。

是嗎？溫意然很意外他的回答，自已也拿出照片仔細地看了看。嗯……怎麼說呢，照片上譚笑的心理年齡雖然比自已小，但眼神好像還真挺沉靜的，和平時容易閃躲羞澀的她一點都不像。倒是頂著溫意然皮囊的自已，在一旁笑得還真像個十多歲的女高中生。

【沒有大名】:你還猜得挺準，那個確實是我。

【見春】:嗯，看來還是我的直覺確實比較準。

【見春】:還有，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漂亮。

此刻是下午一點半，鬧鐘的指標滴滴答答往前走著，窗外還有清晰的腳步聲和交談聲時不時傳來總之，空氣並不安靜，可是有那麼一瞬間，溫意然似乎聽到了自已的心跳聲。

她咬住食指指甲尖端，垂頭看著眼前的那張照片好一會兒，才回復。

【沒有大名】:謝謝誇獎，不過，我覺得你謬讚了，畢竟我旁邊站著一個大美女呢。

【見春】:嗯，看到了，她就是你經常提到的那位朋友吧？

【沒有大名】:對，就是她，她叫溫意然，一個非常棒非常漂亮的女孩。

她並非是在自誇，而是站在譚笑的角度對她進行評價，雖然她還不夠了解她，但是她堅信，真正的溫意然一定是個非常不錯的女孩子。

【見春】:也許吧，不過我還是覺得你更漂亮些。

？

溫意然抬抬眼皮，覺得很不可思議。說真的，就這張合照來看，正常人怎麼著都應該先被溫意然吸引吧，她是如此漂亮如此明豔，而譚笑，雖然也還看得過去，但是與溫意然比起來，確實遜色好一些，所以，他是審美有問題還是咋的。

【沒有大名】:謝謝誇獎，可是就客觀事實來說，我覺得我比我朋友差遠了。

【見春】:不會，你就是最漂亮的。

【沒有大名】:好了好了，雖然咱倆關係更好，但是你不用這麼恭維我。

【見春】:為什麼會覺得我在恭維你啊，真奇怪，不是你自已說的嗎，審美這種東西本來就是很主觀的，自已覺得好才是真的好，現在我就覺得你更漂亮啊，你怎麼不信我呢？

呃……好像之前聊到某部電影的時候，自已確實說過這句話。只是……怎麼看好像都是溫意然好看吧？

不過無所謂了，沈應修怎麼覺得都是他的事兒，她沒必要硬和他掰扯這個話題，畢竟，他現在在心理上十分親近自已，對自已有濾鏡也很正常。

想到這裡，溫意然抓了抓腦後的馬尾，只是打字時再次瞥到這句話，覺得內心某處忽然變得特別柔軟。

仔細想想，以前還小的時候，好像也有些大人誇過她長得挺不錯，每次聽到這些話，她都會暗自高興，然後像是找到了值得自信的地方，覺得整個世界都明媚起來。可是這種快樂永遠維持不了多久，很快就會消弭得渣都不剩，因為趙美華聽到這些話後，總是會適時地轉過頭盯著她端詳兩眼，然後來一句:“有嗎？我不覺得她有什麼好看的。”

這種情況出現過太多次太多次，又加上初中有段時間她因為長身體的原因食慾暴漲，胖了不少，被一些好事的男同學指指點點，於是她越發覺得自已好像真沒什麼可值得被誇耀的，然後一邊控制體重，一邊不再把注意力放在外貌上。

可正值青春期的孩子，怎麼會真的不在意自已的外貌呢？只不過因為趙美華不變的那句話，她從此埋下了自卑的種子，一看到鏡子裡的自已，都總會覺得自已臉不夠好看，腿不夠長，比例不夠好。

後來經過了好多年，當她終於與這種不夠健康的觀念和解時，一個能一眼將她認出來的陌生男孩卻堅定地誇讚她是最漂亮的那個，讓她恍惚間似乎回到了那段灰撲撲的歲月，並在那個最敏感自卑的年紀裡，終於開出了屬於自已的花。

【見春】:？

【見春】:你怎麼又不說話了，是我哪裡說錯了嗎？

溫意然回過神，帶著釋懷的笑容，認真回覆。

【沒有大名】:沒有，你沒說錯，我剛剛仔細看了一下，覺得自已真的很不錯，當然，我朋友也很不錯，我們各有各的漂亮。

【見春】:對嘛。

【沒有大名】:謝謝你。

【見春】:謝我什麼？

【沒有大名】:所有。

所有？所有是什麼？沈應修攏了攏眉，正想再問，卻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麼，他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轉問她的生日是什麼時候。

【沒有大名】:五月，怎麼了？

【見春】:沒什麼，就是也想送你一個禮物。

【沒有大名】:不用不用，我不怎麼看重自已的生日。

【見春】:放心，不花錢的。而且你滿足了我的生日願望，那我也應該送你一點什麼才對，這個就叫什麼，誒，那個詞突然有點忘了。

【沒有大名】:禮尚往來？

【見春】:對，就是這個。

【沒有大名】:那我還突然有點好奇了。

【見春】:那就保持著好奇心吧，到時候給你一個驚喜。

【沒有大名】:行，提前謝謝你了。

【見春】:客氣，不過話說回來，你和你朋友的眼睛長得還挺像的。

【沒有大名】:有嗎？我看看。

【見春】:真的，都是雙眼皮，眼形也非常像，唯一的區別就是眼神吧。

溫意然順著他的分析仔細看了一眼，好像還真是這樣的。真奇怪，他一個男生怎麼會觀察得這麼細膩？不過轉念一想，他本來就心思細膩，能注意到好像也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