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小心翼翼地摸上了二樓,先是開啟一間房門,愣了一下,轉向了俞玩二人所在的房間。
領頭的刺青男人一個手勢,砰地一腳踢開房門,迅速衝了進去。
而後兩人抱著兩團折在一起的巨大蛇皮袋,緊隨而入。
“臥槽,被發現……”
“別屁話,打暈了裝……”
兩個人的話都沒有說完。
第一個人的驚訝,被第二個人的命令所打斷,而第二個人的指令,在看見沒有帶口罩的伊斯塔後,直接變成了語無倫次的混亂語音。
伊斯塔站在俞玩身旁,兩人面色平靜地看著衝進來,又忽然頓住的三人,頗有疑惑。
他們的眼神裡不是預想中的色心,而是驚慌。
“是……是燃燈者嗎?”
“是個屁!燃燈者就一個!這就是個普通的外國女人,快綁了。”
三人迅速擺脫了看見伊斯塔的那一絲混亂,一人肌肉膨脹,一人雙目發紅,另一人直接掏出一把造型流暢的銀色槍支。
三人一擁而上,全都奔著行動無礙的伊斯塔,反倒把看起來就沒用的俞玩徹底晾在一邊。
砰砰砰!
屍甲硬扛了一記重拳,一道如超人能力一般的灼熱視線,一顆閃爍著火光的奇特子彈。
伊斯塔身子一頓,臂鎧上的增力結構律動,直接抓上了兩人的雙手。
咔嚓!
清脆的骨折聲響起,兩人立刻被從窗戶丟出了房門之外,一落地,就被待命的信屍直接電暈。
剩下一人,俞玩一口含毒唾彈擊中腹部,直接中毒昏迷,也被伊斯塔給扔下了樓。
“不優雅,不優雅……”
伊斯塔咦了兩聲,嫌棄地搖了搖頭,但還是伸出手指,幫俞玩擦拭了一下殘留在嘴角的唾彈毒液。
“雖然不知道那些燈塔信徒到底要幹什麼,但看來,我們在這裡待到頭了。”
“走嗎?”她問道。
還沒等俞玩回答,轟轟隆隆的腳步聲,就迅速從教堂所在的方向奔來,瞬間將這幢二層小房子圍了個水洩不通。
“我不確定”,俞玩從窗外收回脖子:“異能者有不少,而且可能有群星燈塔的改裝武器。”
他嘆氣:“不弄幾個人,可能走不了了。”
“未必哦……”
仍在眺望窗外的伊斯塔,眼睛忽然一亮。
另一群人,同樣轟隆隆地奔來,立刻在那十幾個燈塔信徒中撕裂了一個大口子,逼得他們聚集在一起,瞬間形成了兩群人對峙的局面。
新來的人群,為首的赫然是那個黃髮乾枯、性格大大咧咧的小女孩兒,和健壯的中年男人。
燈塔信徒那邊,一個刺青在臉上的女人站了出來,對女孩怒目而視。
“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突然帶了陌生人回鎮子,還好吃好喝養在鎮長家裡,知道有多危險嗎?”
女孩沒說話,中年男人擋在了她面前:“我們需要了解一條新的生路。”
他頓了頓:“而且,他們也只是努力求生的倖存者而已,和我們都一樣。”
女人目光陰沉道:“呵呵,都一樣是嗎……”
“那現在,我要他們履行我們曾履行過的職責。”
“不可以!他們只是過路的客人!”黃髮女孩叫道。
“客人?那不是正好?”信徒女人抬頭看向二樓,正好與伊斯塔的目光對視。
“難道你們不清楚,今晚再沒有新的……等他們回來,我們怎麼活?”
“燈塔教給了我們生存之道,你們為什麼非要去破壞它?”
俞玩眉頭一挑。
“走吧,殺出去。”
伊斯塔擔憂道:“他們很不對勁,我有點擔心柯爾特。”
“前兩天不擔心,怎麼現在突然擔心起來了?”
俞玩露出疑惑的表情,但隨後笑道:
“不用太擔心。如果他們和柯爾特有直接聯絡,那更應該想辦法留住我們,穩住我們,等到柯爾特到來。”
他面色轉為嚴肅:
“燈塔信仰這個東西,大機率已經輻射了很大一片地區。群星燈塔的勢力,在夏國腹地出現,很不正常,能瞭解一點最好。而現在既然發生了這種事……”
他用頭偏了偏人群的方向:“老鎮長總不能再和稀泥,得得給我們一些切實的交代吧?”
口頭安慰了伊斯塔兩句,一直想走的俞玩,反倒穿上修復好的原生壁壘屍甲,捏了一些護身蠻肢,氣定神閒地等了起來。
伊斯塔無奈,看向不知多遠的天邊,眉頭舒展、皺起,反覆幾次,才撥出一口氣,躺回床上。
兩方人群還在對峙,但似乎達成了共識,也在等老鎮長回來拿主意。
對於燈塔信徒那群人能冷靜下來,俞玩頗感詫異。
沒過多久,朝陽初升。
鎮長一人抱著把連發霰彈槍,像一個孤獨的拾荒者,從太陽昇起的方向出現。
花白的半長頭髮在風中凌亂舞動,溝壑縱橫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徑直走到兩方人群中間,左右各看了一眼,兩群人便各自往後退了一步。
對他們來說,先有鎮長,後有大莊鎮的倖存者營地。
即便後來,燈塔信徒們找到了新的信仰,但依然無法不尊崇這位看起來和善,實際上殺伐異常果斷,血債累累的老人。
“都散了吧。”老人站在兩群人中間,只面對著他的房子,與俞玩隔空對視。
“鎮長!”信徒女人急得大叫,指向鎮外山林。
“爺爺!”這是黃髮女孩急迫的聲音。
“我說,都散了!”
老鎮長立定,雙目放出鷹一般銳利的光芒,突然轉向右側,面對著信徒女人。
那目光猶如史上最鋒利的刀刃,將直面它的人,膽氣全部切割破碎。
鎮長立場瞬間明晰,黃髮女孩那邊,緊張的人群露出了由衷的微笑。
信徒那邊,則是露出不甘與怨恨的眼神。
他們一步步後退,雙拳攥緊。
“鎮長,你救過這個營地很多次。”
“但這次,你會害死我們所有人!”
為首的信徒女人雙目泛紅,痛苦的眼淚在眼眶裡翻滾,而後決絕轉頭,帶著所有人進入了廢棄教堂中,哐噹一聲鎖上了大門。
剩下的這群人,興奮過後,有些欲言又止,有些忍不住地吞嚥口水。
鎮長又一次呼喊後,在壓抑的氣氛中,眾人紛紛散去。
鎮長的背上彷彿馱著一團巨大的陰影,沉默地走上了樓。
“鎮長?”
鎮長突然抬手,打斷了俞玩的問題:“我只能告訴你,我要帶所有人離開這個地獄。”
地獄?
天天能吃到肉的地獄?
看見兩人疑惑的神情,他苦笑了一下,但也沒打算解釋。
他一改前些天和藹的姿態,似乎先前的經歷,讓他變得異常強硬。
“這些天,謝謝你們的訊息。”
“其餘的,別問了,我也不想說——沒有人想說。”
頓了頓,他沙啞地問道:“你們……要繼續往北走嗎?”
俞玩搖了搖頭:“我們要去西邊。”
“西邊好……小心一點。”老人有些失神,“祝願你們吃飽穿暖,永遠幸運。”
“走吧。離開這裡。”
……
兩人帶著巨大的疑惑,回到了白石山中。
沒有喪屍,食物還算豐富,偶爾有些異獸侵襲……大莊鎮怎麼也算不上地獄。
但老鎮長,以及那群大概是支援遷徙策略的鎮民們,卻棄之如敝履。
大量飛行信屍,已經往東面、南面散佈出去,在數十公里之外警惕著柯爾特的追殺。
兩人懷著古怪的心情,最終選擇蟄伏在白石山中,觀察一下山腳下大莊鎮營地的動向。
在他們離開後不到半個小時,以小女孩和見狀男人為首的鎮民,就湧入了鎮子爬滿青苔、牆生裂縫的的文化禮堂。
又是不到半小時,他們一湧而出,各回各家,打包收拾了大量的生存物資,放在一輛輛不知從哪兒蒐集的寬輪高底大型越野車上。
這個過程持續了整整一個上午,當驕陽似火之時,鎮中心的廣場上已經停了整整八輛各有破損的越野車,和一輛鑲滿了鋼板、鋼釘,武裝到牙齒的中巴。
老弱病殘全部進中巴車,跟在越野車車隊的後方,而年輕人紛紛坐入越野中,守著他們賴以生存的物資。
在刻意壓低的噪音中,小小的車隊,在駛向南邊荒野的路上,投下了深深的影子。
而過了整個下午後,廢棄的教堂內部,十幾名與普通鎮民其實無二的燈塔信徒走了出來。
他們看著自己的鄰居、朋友,甚至包括家人漸漸遠去,低沉地垂下頭顱。
最終,他們提起掛在腰間的小型能量槍支,在臉部刺青的信徒女人的代領下,背對著逐漸沉落的夕陽,徒步走向了東面的荒野。
俞玩曾聽老鎮長說,那裡有他們最初接受了燈塔信仰的小縣城。
而大莊鎮,一個曾經在末日裡生機勃勃的小鎮,就此化作烈日下的鬼城。
用不了多久,苔蘚、灌木和野獸就會佔據這裡,除了那些不容易被徹底毀滅的水泥建築外,再也看不出人類居住過的痕跡。
太陽落山,夏夜,涼風,蚊蟲,和恐怖的夜行異種,再次統治了世界。
但兩人還在等。
他們都清楚地記得,屋子前爭執之時,信徒女人說過的話。
“今晚”,似乎會有什麼東西。
入夜一小時,明月皎潔。
躺在房車內部,一直不敢靠得太近,遠遠監視著鎮子的飛行信屍,突然騰空湊近了一些。
因為俞玩發現,西面的山林中出現了動靜。
似乎有一群人從山中而來,停在了小鎮的西側邊緣。
“不對……那是,喪屍?”
一共十一隻,對見慣了成千上萬屍潮的俞玩來說,簡直少得可憐。
但它們詭異地停在小鎮之外,一動不動,竟彷彿是在等待什麼。
而等待無果後,一群喪屍繞著鎮子逛了幾圈,突然間,領頭那威武雄壯的傢伙,一聲怒轟,驚起一片飛鳥。
“它很強……接近當初的雷鬾了。”
只見它轉頭看了看鎮長他們離開的南面,又看了看燈塔信徒離開的東面,立刻跨步向南,似是想要追擊。
這樣俞玩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大莊鎮的人,似乎不被喪屍允許遷徙?
這是,某種圈養嗎??
突然間,小鎮內部傳來了一聲哀嚎。
追趕的腳步立刻停下了,一群喪屍飛速轉頭,奔向鎮中心。俞玩的信屍也輕輕飛行靠近,動用微光以及鷹視,讓他看清了那一片血腥的場景。
三個人,三個活人,被像掛豬一樣,被掛在鎮中心廣場的三根立柱上。
他們三個俞玩見過,都是鎮子裡常出來遛彎的老人,一個和藹,另外兩個有點排外,對他們沒好臉色,但天天坐在自己孩子墳前嘟嘟囔囔。
此刻,尖刺穿過了他們的琵琶骨,但竟沒有流出多少鮮血。
而且看起來都迷迷糊糊,剛剛才醒過來。
看見三個人類的喪屍明顯興奮了起來,飛速將他們從穿刺中卸下,竟是直接扛在肩膀上,向著西面山林奔回。
“他們……大莊那群人,究竟在幹什麼?”
伊斯塔聽完俞玩敘述,直皺眉頭。
掛活人這種事情,已經足夠邪性了。
他們在鎮子待了這麼多天,也沒發現還有這種風氣。
俞玩搖頭:“或許,這就是這個弱小的營地,能一直倖存,甚至還能天天有肉吃的原因呢。”
伊斯塔表示“難以想象”。
“喪屍也很不對勁,這種行為模式已經突破喪屍的殺戮本能了。”
俞玩說道:“這大概就是你說的,外面的世界的樣子吧。”
在離開紫山之前,伊斯塔曾勸說俞玩,需要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
不同地域的末日世界,可能有著完全不同的風貌。
今天他們兩人,都共同感受到了三分。
兩人探討了一陣子,發覺到南面幾十公里外的信屍有所異動,便立即上車離開了。
俞玩先前對老鎮長說,自己要去西面,是騙他的。
現在就折向西面,還是太早。
房車啟動,化作多手多腳的奇異怪物,迅速傳過了白石山西側的大莊鎮,與喪屍離去的方向錯開了一個微妙的角度,一頭扎進鎮子西側的又一座深山。
從這個方向,他們可以繼續向北,依舊在滿是遮擋的大山中穿梭,從蘆北平原的東側不斷繞行。
直接暴露在大平原中太過危險,俞玩的身體也正以極端緩慢的速度自我修復,他們想要再爭取一些時間。
之後一旦向西,那就是絕命狂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