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快朵頤之後，兩人被安排到了二樓的臥室。

用異能汲水，潔淨了牙齒後，俞玩看著心滿意足的伊斯塔，有些疑惑。

“你好像對這地方很滿意。”

伊斯塔一咧嘴：“其他地方可找不到會做西點麵包的末日麵包師啊！”

如果身體能動的話，俞玩想要攤一攤手：

“你倒是膽子變大了不少。”

“柯爾特他們也許還追在我們屁股後頭，或許我們應該趁著換了山區的機會，進到西南去。”

臥室只有一張大床，伊斯塔卸掉鎧甲後，直接靠躺在床的一邊，把半身不遂的俞玩拉了上來，雙手捂住他的耳朵，面對面道：

“帥哥，你的身體已經這副鳥樣了，是休息也沒啥用，但我這幾天可累得夠嗆的。”

“你就放心吧，說不定我們都已經離開他們的感知範圍了！”

感受著對面的吐氣如蘭，俞玩只好點頭。

為了緩解尷尬，他笑了笑：“我們有多久沒刷牙了？”

伊斯塔一愣，知道俞玩是在嘲笑口氣的問題，立刻怒目而視，氣哼哼地把他的腦袋方方正正擺好，自己一伸大長腿，就佔據了三分之二張床的位置。

兩人閉上眼睛，疲憊頓時如潮水一樣將他們緩緩浸溼。

睡著之前，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主要關注的還是這個營地的樣貌。

不誇張地說，比之臨州西側的難民營，更像難民。

“他們的物資應該非常匱乏。不然也不至於連東樊村那些沒有用處的瓶瓶罐罐，都要想辦法帶回來重新熔鑄。”俞玩說著自己的發現。

“其實營地裡面住人的地方挺多的……所以他們可能是大多數都出去搜尋物資了？”伊斯塔猜測：

“那肉怎麼說？”

畢竟這個時代，誰還會給陌生人免費提供葷腥？

一些關於南方的訊息，價值兩塊麵包，或者兩碗米飯，已經頂天了。

俞玩扯動脖子上受創不那麼嚴重的肌肉，搖了搖頭：

“要麼養殖，要麼狩獵……他們應該有一些特殊的肉類食物來源。”

事實正如俞玩猜想的那樣。

第二天一大早，他們便在窗邊看見，足足有七人的異能者小隊，用木架推車，推著數只死亡的野獸進入了營地。

那是野豬、野牛、野狼，甚至還有並不應該生存在山林中的健壯雌獅。

無論是哪一種，它們的體型都像是吹起了氣球瘋狂膨脹，肌肉爆炸性增長，用於戰鬥殺戮的尖角利爪等器官異常突出，和舊時代的樣貌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這數千斤的異種野獸屍體，足以產出相當豐富的獸肉和油脂。

難怪這裡的人，吃肉吃到嘴巴發泡，把蔬菜和水果當成是絕頂寶貝。

來到這裡的第一天，伊斯塔徵得鎮長的同意，在街上逛了一圈。

對於已經入鎮的人，大多數人都保持著好奇心，但也有一些鎮民顯露出過於明顯的厭惡表情，幾次出言不遜，甚至有動手的跡象。

對待外人撕裂的態度，瀰漫在小鎮之中。

但總體來講，兩人總算是過了兩天安穩日子——每天有人送來燉肉、烤肉，在俞玩用純淨水交換後，還送來了兩人久違的新鮮甘藍。

鎮長似乎也暫時放下了手頭的其他事情，親自將東西送到後，便拉著兩人問東問西。

無外乎南邊城市的情況，喪屍多不多，有沒有可靠的人類聚居地，以及他們北上的安全路線。

“您是想要……遷徙？”

鎮長的意圖非常明顯。

但俞玩一說出這兩個字，立馬被鎮長擺了個噓的手勢，彷彿這是什麼禁忌之語。

“沒有的事，沒有的事。”

“大莊這裡天天都能吃到肉，按你的說法，其他地方肉都成了奢侈品了不是？”

“哪裡都沒有家裡好啊~”

一片哈哈之後，他也不在意這種藉口根本糊弄不了任何人，生硬地轉了話題。

“外國丫頭，你昨天是不是去了鎮東邊那個廢棄的教堂了？”

伊斯塔眨了眨眼睛：“我沒進去，被趕出來了。”

老鎮長擺擺手：“別進去，別進去。知道你們外國人信這個，但那裡的十字架都被拆光了，裡面什麼也沒有。”

他嘆了口氣：“只有一些魔怔了的傢伙，天天喊著要拯救人類，跟傳銷似的。哦對了，那天在東樊，我防著的就是他們。”

“如果他們在鎮子外面看到你們，是絕對不會讓你們進來的。”

教堂、魔怔、拯救人類……

瘋狂的東西，往往意味著危險。

俞玩感覺自己頭頂那根不存在的天線豎起來了：“他們是什麼人？”

鎮長搖搖頭：“都是十里八鄉的鄉親，鄰居什麼的，不然我早給他們趕出去了。誰想得到，只不過到東面那個大一點的縣裡去逛了一圈，回來就變得神神叨叨。”

“還叫自己什麼……燈塔信徒。”

“反正就，他們對外人總是很兇的。你們有事沒事，都儘量離他們，還有那個廢棄的教堂遠一點，那裡現在是他們開會的地方。”

“好像還刻了個燈塔的圖案到牆壁上，每天不知道上什麼課，怪瘮人嘞。”

俞玩和伊斯塔對視一眼，心臟重重一跳。

燈塔信徒？

群星燈塔搞的？

在兩人的認知中，群星燈塔一直都是現代化的秘會，科技立本那種。

什麼時候也搞起宗教信仰來了？

而且深入別國的腹地，一看就沒有什麼好心思。

“要不是現在這狀況，說什麼也得探一探才是。”俞玩嘆氣。

入夜後，兩人琢磨了好久，最終覺得，這燈塔信仰大機率早就在末日後的蘆北平原中傳播開來，和柯爾特的追殺沒有什麼關係。

約定了第二天便啟程離開這裡，兩人這才珍惜可以睡上大床的時光，放出警戒信屍後，沉沉入眠。

第二天凌晨，叫醒俞玩的，是心靈空間的奪命連環call。

也不知是不是通宵整理了報告，傅州行大早上地就頻繁撥動心橋，急不可待地向俞玩彙報最近一段時間，基地市的建設進展。

這讓他有些期待。

結果，老傅一上來就報告了兩個令人頭疼的問題。

“飛不穩現象？誰特麼取的爛名字？”俞玩忍不住吐槽傅州行剛剛跟他介紹的技術難題。

飛不穩現象，全稱是“大體積異變工程飛行器無法穩高飛行”現象。

這一限制出現得莫名其妙，是舊時代的科技側產物完全不會發生的問題。

但偏偏就發生在了異能技術上。

大量的血肉制結構體拼裝、組合之後，竟然喪失瞭如壁壘屍甲，或是飛行信屍那樣，簡簡單單的穩高飛行能力。

簡單來說，那臺由喪屍血肉構築的大體積的飛行艙室，以及精心設計的，應用了御風類以及效能有限的空間類異能的動力裝置，一旦啟動，就無法穩定在一個固定的高度上！

這裡似乎遭遇了某種數學意義上的難題——異能強度輸出強上一分，整個飛行器就會沖天而起，直上高空。

而輸出強度再弱上一分，它又會徑直降低高度，直到墜地。

江月明出手，嘗試了最最精細的能量強度微調，都沒能改變這一現實。

他們遇到了細化能量解析度的障礙，而且原因不明。

可能是結構、可能是異能本身的特殊性質，總之，這讓“異能飛機”的研發，變得困難起來。

傅州行介紹道：

“這個問題完全沒有頭緒，本著實用原則，已經暫時換了個思路，開始研究機體內部防碰撞技術了。”

“他們打算研究一次性遠距離運載的大型空梭技術。”

“到時候，乘坐航班的乘客用的可能是那種，像大炮一樣被打出去，然後‘安全’墜機的新式異能空運機。再由維修人員進行機器維修，重新送入預備航班。”

俞玩沒想到有一天，有人會把墜機和安全兩個字放在一起使用……

除了鼓勵與認可，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第二個問題，竟然是用工荒。

本來，在俞玩的認識中，隨著自動化執行的異變工程產物，大規模投入生產線，產線對工人的需求會越來越低。

工人將盡量轉移到畜牧種植行業，外出冒險探索廢土，以及知識升級支援研究設計部門去。

但傅州行告訴他，人不夠用了。

一方面，是整個紫山市清理完畢的區域，以及紫源本部往西開發的山區越來越大，光是安保管理就需要不少人手。

光靠笨蛋蠻肢的協助，省不下多少人力資源。

第二個是，隨著技術迭代，異變工程產物的微觀結構快速來到了堪稱“複雜”的階段。

關節位置、肌絲長度、軟骨韌性、體液濃度、骨密度……及這些物理特性與不同型別異能量的對應關係，異能技術的深層次內容正逐漸顯露出來。

工種也在分化，技術等級也逐漸分化、專業化起來。

雖然和舊時代龐雜的學問體系比起來，依舊算得上簡陋。

工人們略作學習，便可以輔助其中一個步驟。

但自動化難以完成的，需要人工輔助操縱的步驟太多了，夜校一所所開起來，培訓速度依然跟不上生產線的升級速度。

“這還是小事，至少培訓還在輸送人才。”

“真正的大事是人口上限——總有一天，所有潛在的勞動者都接受了培訓，都投入了生產中，後續的發展就無人可用了。畢竟產線建設能加速，生孩子加速不了啊。”

傅州行嘆了一口氣：“不過紫源應該算幸運的，或者說很有遠見。從一開始就保護了那麼多的孩子，不至於後繼無人。”

“這段時間，過了十四歲的那些孩子，都在陸續覺醒異能，紫源本身缺少異能者的短板一下子就補齊了一大塊。”

“有了異能傍身，雖然年紀小，但很多時候也能獨當一面了。”

“大概就是這兩個問題了。”

俞玩用意念呼喚來蠻肢，幫他揉了揉太陽穴：

“飛行器的問題我也沒有辦法。至於用工荒，兩方面吧。”

“心靈接駁器加許可權藥劑的組合，儘量推廣出去。你們儘量研究出讓蠻肢個體和接駁器快速配對的技術，這樣市民就能大規模用意識操縱蠻肢，幹一些相對複雜的活了。”

一對一的配對技術——像房車上的接駁器與構成房車的異變工程構體那樣的，早已在接駁器問世的時候就可以實現了。但配對過程又長又臭又貴，想要推廣，還需要技術進一步升級，達到快速配對的程度。

“另一個方面，鼓勵廢土上的冒險者們，多探尋一些人類的聚居地，想辦法將他們納入紫山市中——儘量遷移過來。人口只有足夠集中，才能促進產業的升級。”

他嘆了一口氣：“具體你們想辦法去吧。我這半身不遂的，就不能給我個好訊息麼……”

最後，傅州平還真有一個好訊息。

因為有心橋異能的研究積累，在如何分離異能量的意識錨點上，研究部進展飛快。

鬼血詛咒，或許很快就將不是威脅了！

彙報完畢後，俞玩切斷了心靈空間，感受著那顆能量心臟的跳動，嘴角微鉤。

你保我命，我薅你羊毛，很公平嘛！

乒！

一聲極其細微的響動，出現在了一層樓底。

像是被穩穩壓住的玻璃破碎聲。

蠻肢飛竄而來，將俞玩托起，安置到勉強擦洗乾淨的輪椅上。

伊斯塔的安全感似乎十分充足，睡得有些沉，隨後也被蠻肢搖醒，穿上了壁壘屍甲。

兩人警惕地開啟了房間門。

此刻，天光不過微亮，太陽依舊無影無蹤，還是矇頭大睡的時間。

鎮長在前一天傍晚再次出門，打算趁著夜晚潛行，再去附近的村子搜一些隱藏起來的蔬菜種子庫。

那麼，鬼鬼祟祟打破玻璃進來的人……來者不善？

兩人對視一眼，退回寬闊的房間內部，放出了一隻信屍，繞過房子，停在了一層外面的小樹枝上。

三個完全陌生的成年人，正摸著上了旋轉樓梯。

切換視覺感知異能——微光視覺。

黑暗之中，信屍身上打了折扣的微光視覺，已經清晰印出了三人衣服上，部位不同的同一個圖案。

那是一個燈塔一般的圓柱體，從頂部發射出一道“光芒”，

他們用簡筆畫，或是碎布，或縫或畫在了衣服上面。

還有一個人，乾脆弄了個紋身在手臂上，也不知道這年月哪裡找到的紋身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