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月光裡,修長的身影被鍍上一層冷銀色的輪廓,像是一柄出鞘半寸的劍——鋒利、剋制,卻又帶著未盡的鋒芒。
夜風拂過他的衣襬,深色的衣料下隱約透出肩線流暢的弧度,既不過分賁張,也不顯得單薄。
而是恰到好處的、屬於少年人的清瘦與力量。
他的側臉在月色下顯得格外清晰,下頜線條如工筆勾勒,鼻樑高挺,睫毛低垂時在眼下投落一小片陰影,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唇色很淡,幾乎與膚色融為一體,只有微微抿起時,才透出一絲剋制的情緒。
他沒有看她,只是安靜地望向遠處的夜色,彷彿只是偶然停駐在此。
可偏偏是這樣的姿態——雙手背在身後,肩頸線條挺拔如松,袖口垂落的雲紋綾在風裡輕輕浮動——透出一種疏離感。
像是雪山巔上的一株寒梅,明知不可攀折,卻仍讓人忍不住想伸手觸碰。
可當你真的靠近時,又會發現,他的氣息比想象中更年輕、更鮮活。
——脖頸處的面板在月光下泛著冷白的光,鎖骨若隱若現地藏在衣領之下。
——袖口露出的手腕骨節分明,手指修長,指尖微微泛著涼意,像是常年握著一塊冷玉。
他整個人像是一幅水墨畫,黑白分明,清冷至極。
卻又因為那份少年感而透出微妙的、不自知的吸引力。
趙曜忽然意識到——
自己的心跳聲大得幾乎震耳欲聾。
原來剛才,她竟在欣賞他。
這個認知像一滴墨墜入清水,倏然在她胸腔裡暈開。
某種隱秘的悸動從心房破土而出,化作兩條藤蔓——一條向上攀附至腦海,纏繞出無數不該有的幻想;一條向下沉入丹田,在靈氣流轉的脈絡裡點燃細小的戰慄。
她從未如此清晰地渴望過什麼——
渴望他轉身,渴望他垂眸,渴望他像之前那樣,用那雙修長冰冷的手將她按進懷裡。
可此刻的他站在月光下,清冷得像一尊玉雕的神像。
——擁抱他會不會是一種褻瀆?
——觸碰他會不會打碎這份完美?
夜風掠過,她無意識地摩挲著自己的指尖,那裡還殘留著母親眼淚的溫度。
而現在,另一種更燙的情緒在血液裡遊走,讓她幾乎喘不過氣。
這種心情到底是什麼?
是"草色遙看近卻無"的剋制?
是"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的刺撓?
還是"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的悵惘?
都不對。
她忽然想起一句更貼切的——
"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她輕輕嘆了口氣,13歲的她第一次生出惆悵來。
沉默像一層薄冰,將兩人包裹。
趙曜深吸一口氣,點開了紙手機。
“劉主任,你好,我是趙曜。” 她的聲音比想象中更穩,但尾音仍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通訊器那頭傳來劉主任熟悉的調侃聲:“怎麼了,在外面碰壁了?”
趙曜怔了一瞬,隨即低笑起來,笑聲裡帶著點自嘲。
“就知道瞞不過您。”
她的視線掃過花園角落的一叢白梅,花瓣上還凝著未化的霜。
“陳錦玉被吃人魔抓走了,我們沒有能力把她搶回來。” 她的語速很快,像是怕自己後悔,“請問你們能不能派人來?”
說這句話時,她的餘光瞥見王星衍的指尖微微一動——他袖口的雲紋綾無風自動,像是一縷被驚擾的煙。
但他依然沒有看她,也沒有插話。
他只是站在那裡,如同一道沉默的影。
站了不知多久,隊友陸續出來了,張蕾蕾和柴春枝陪著趙曜坐在樹下調息。
"同學們好。"女軍官的聲音突然響起。她不知何時已站在三米外,深藍制服上的銀星徽章泛著冷光。
"基地委派我來幫你們救援,我會帶一隊去找陳錦玉。"她掃視眾人,"至於你們——"
"我們會有處罰嗎?"周漾突然打斷,聲音像繃緊的弓弦。
女軍官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兩秒,嘴角繃成一條直線。
夜風吹動她齊耳的短髮,卻沒吹散那片沉默。
"我要跟救援隊一起去。"趙曜站起來,青絲間殘留的風旋驟然加速。
她聲音不大,卻像出鞘的匕首釘在地上。
令人意外的是,女軍官笑了。
她伸手正了正軍帽,月光在帽簷投下的陰影裡,那雙眼睛竟帶著欣賞。
"我叫凌楓。"她轉向停機坪方向,"你跟我來。"
"我也要去!"
"我也要去!"
柴春枝和張蕾蕾同時躍起,王星衍和夏昭韞也跟了上去。
停機坪上,流線型的黑色機身鑲嵌著靈石陣列,旋翼轉動時帶起所有人的衣襬。
夜色籠罩下的停機場宛如一座沉睡的鋼鐵巨獸,地面鋪設著半透明的靈能導流板。
幽藍的紋路在黑暗中脈動,彷彿呼吸般明滅閃爍。
五架旋翼戰機靜靜蟄伏,流線型的黑色機身並非金屬。
而是某種生物陶瓷與靈紋鋼的複合材料,表面流淌著水銀般的液態光澤。
每架戰機的旋翼並非傳統螺旋槳,而是六片懸浮的「靈浮翼」。
由壓縮靈氣驅動,旋轉時不發出機械噪音,只有類似古琴泛音的低頻震動。
地勤人員穿著緊動作戰服,手腕佩戴著環狀靈氣檢測儀,綠光掃過機身時,戰機的「猙獸」徽記會短暫亮起——那是用雷紋金鑲嵌的立體圖騰,在黑暗中浮現又隱沒。
跑道邊緣立著幾座「觀星臺」,實則是靈氣雷達陣列。
頂部懸浮的晶石球體不斷解析著方圓百里的靈氣波動。
偶爾有資料流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在半空中凝結成半透明的戰略沙盤,又迅速消散。
夜風吹過,掀起一陣細碎的靈塵,那是從戰機排氣口飄落的「靈燼」——過度壓縮的靈氣殘渣,落地時發出類似冰晶碎裂的脆響。
凌楓大步走向居中那架標記著"猙"字的戰機,金屬舷梯在她腳下自動展開。
夜風突然變得劇烈,吹得眾人衣袂翻飛,也吹散了趙曜耳邊那句幾不可聞的低語: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