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痕窗欞驚魂夜,殘月孤影照無眠。
迷霧重重尋詭跡,幽光引路破機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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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的寒意尚未完全從藏珍閣的空氣中褪去,窗欞上那用暗紅色液體描畫的眼睛圖騰,在晨曦微弱的光線下,依舊散發著令人不寒而慄的邪異。阮白釉幾乎一夜未眠,腦海中反覆迴盪著古教授的話語、那冰冷的圖騰以及羊皮紙契約上難以察覺的幽光。守護家族的宿命,“窺伺者”的挑釁,像一張無形的網,越收越緊。
沈青臨的臉色也帶著幾分凝重,他仔細檢查了窗臺,那暗紅色的液體已經乾涸,呈現出一種近乎黑色的詭譎。他用特製的棉籤小心翼翼地刮取了一些樣本,放入證物袋中。“這不僅僅是示威,”他聲音低沉,帶著壓抑的怒火,“他們想讓我們知道,他們無處不在,無所不知。”
阮白釉走到他身邊,看著窗外依舊濃得化不開的晨霧,霧港市彷彿一座巨大的迷宮,而他們,則是被困在其中的獵物。“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但眼神卻異常堅定,“古教授說阮家與守護家族有關,這或許是解開一切的關鍵。但眼下,我們必須先弄清楚這些‘觀眾’的底細。”
沈青臨頷首,將樣本收好:“我會盡快分析這液體的成分,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線索。這種特殊的顏料,或者說祭祀用品,來源或許很特殊。”他的目光轉向桌上那本古籍和羊皮紙契約,“你繼續研究古籍,看看能否找到關於‘窺伺者’或‘我主’的更多資訊。昨晚那契約的異動,絕非偶然。”
一個上午的時間,兩人都在緊張地忙碌著。阮白釉沉浸在古籍晦澀的文字與古教授的註釋中,試圖從那些泛黃的紙頁裡挖掘出有用的資訊。而沈青臨則在他的臨時工作臺上,利用行動式的精密儀器分析著那暗紅液體的樣本。
午後,陽光艱難地穿透了些許霧氣,給藏珍閣鍍上了一層朦朧的光暈。沈青臨終於抬起頭,眉宇間帶著一絲疲憊,卻也有一絲髮現的銳利:“有結果了。這液體並非簡單的血液或顏料,成分非常複雜,其中包含了一些罕見的礦物粉末和一種特殊的植物提取液,這種配方……我曾在警局的未公開檔案中見過類似的描述,與一些極度隱秘的地下組織有關,他們崇拜某種古老而邪惡的存在,經常進行一些不為人知的儀式。”
“地下組織?”阮白釉心中一凜。
“是的,”沈青臨繼續說道,“這種配方中的幾種關鍵成分,在霧港市只有極少數幾個黑市商人有渠道獲取,而且交易極為隱蔽。其中一個最大的源頭,指向了‘西九龍’區的一處被稱為‘幽蘭裡’的舊巷。那裡龍蛇混雜,是城市被遺忘的角落,也是許多見不得光的交易的集散地。”
阮白釉的呼吸微微急促起來:“你的意思是,‘窺伺者’的據點,可能就在那裡?”
“有很大可能。”沈青臨的眼神變得深邃,“他們既然敢留下這樣的標記,必然有所依仗。但同時,也可能因為自負而留下破綻。我們必須去看看。”
決定之後,兩人沒有絲毫耽擱。沈青臨簡單收拾了必要的勘察工具,阮白釉則將那本古籍和羊皮紙契約小心地鎖進了保險櫃。他們都明白,此行兇險未知,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車子駛離相對寧靜的藏珍閣所在區域,逐漸深入霧港市更為光怪陸離的腹地。西九龍區,這裡是老上海風情與賽博朋克元素交織最為極致的地方。狹窄的街道兩旁,是鱗次櫛比、搖搖欲墜的唐樓,斑駁的牆體上爬滿了青苔與霓虹燈管交錯的線路,空氣中瀰漫著潮溼、黴變與廉價香料混合的複雜氣味。頭頂是密密麻麻的招牌,閃爍著各種語言的文字,光影迷離,如同一個巨大的電子蜂巢。
“幽蘭裡到了。”沈青臨將車停在一個相對隱蔽的街角,指了指前方一條僅容兩人並肩透過的狹窄巷弄。巷口掛著一塊幾乎被歲月侵蝕得看不清字跡的木牌,依稀能辨認出“幽蘭”二字。
巷內比外面更加陰暗潮溼,兩側的牆壁高聳,幾乎將天空切割成一條細線。腳下是溼滑的青石板路,偶爾可見一些生活垃圾和不明液體匯成的水窪。空氣中那股特有的、令人不安的甜膩香氣更加濃郁,彷彿是某種腐敗之物與廉價焚香的混合。
“根據我得到的情報,這個組織在幽蘭裡租用了一個廢棄的舊式茶樓作為臨時據點。他們行事非常隱秘,很少有人見過其核心成員。”沈青臨壓低聲音,一邊警惕地觀察著四周,一邊引著阮白釉向巷子深處走去。
阮白釉緊了緊身上的外套,手心微微出汗。這裡的環境讓她感到一種莫名的壓抑,彷彿每一扇緊閉的門窗背後,都藏著一雙窺視的眼睛。她不由得想起了昨夜窗欞上的那個圖騰,那種被監視的感覺再次湧上心頭。
走了大約百米,巷道的盡頭出現了一棟三層高的舊式木結構建築,與其他唐樓相比,它顯得更為古舊,也更為破敗。朱漆的木門緊閉,門楣上方的牌匾已經脫落,只留下幾個模糊的印記。這裡就是情報中提到的廢棄茶樓。
沈青臨做了個手勢,示意阮白釉在後方戒備。他上前,輕輕推了推木門,門“吱呀”一聲,應手而開,並沒有上鎖。一股混合著塵埃、黴味以及那股奇異甜香的空氣撲面而來。
兩人對視一眼,心中都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沈青臨率先走了進去,阮白釉緊隨其後。
茶樓內部的光線極為昏暗,只有幾縷陽光從破損的窗格中斜射進來,照亮了空氣中飛舞的塵埃。大堂裡空空蕩蕩,桌椅板凳東倒西歪,積滿了厚厚的灰塵,顯然已經荒廢了許久。然而,在一些不顯眼的角落,卻能看到一些相對較新的活動痕跡——地面上一些模糊的腳印,以及角落裡被隨意丟棄的幾個黑色塑膠袋。
“看來我們來晚了一步。”沈青臨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堂裡顯得有些空洞。他蹲下身,仔細檢查著地面的痕跡,“他們撤離得很匆忙,但也很徹底,幾乎沒有留下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阮白釉的心沉了下去。他們好不容易找到這裡,卻撲了個空。這種感覺,就像是被人牽著鼻子走,每一步都在對方的算計之中。
“別灰心,”沈青臨站起身,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四周,“越是匆忙,越容易出錯。我們分頭仔細找找,看看有沒有遺漏的線索。”
他們開始在茶樓內仔細搜尋。一樓是大堂和幾個被隔開的小包間,二樓和三樓則是一些更為私密的房間,同樣是人去樓空,只剩下滿地的狼藉。那些房間的牆壁上,隱約可見一些用白色粉末畫下的奇異符號,與阮白釉在古籍中見過的某些祭祀符號有幾分相似,但更為複雜和扭曲,透著一股邪氣。
就在阮白釉幾乎要放棄的時候,她在三樓一個最靠裡的房間的角落,發現了一個被遺落的木箱。箱子沒有上鎖,她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啟。
箱子裡並沒有什麼金銀珠寶,也沒有武器檔案,只有幾件看似雜亂無章的東西。最上面的是一張用羊皮紙繪製的地圖,圖上的線條古樸而粗糙,描繪的並非霧港市的任何一個區域,而像是一片被群山環抱的未知海域,海域中央標註著一個奇異的島嶼,島嶼的形狀如同一個蜷縮的嬰兒。地圖的邊緣用一種暗金色的顏料勾勒出一些無法辨認的符文,與骨瓷茶具底部的鳳凰火紋有幾分神似,卻又更加繁複。
阮白釉的心跳驟然加速,她小心翼翼地拿起地圖,羊皮紙的質感冰涼而柔韌,散發著一股淡淡的腥甜氣味。這絕不是一張普通的地圖。
“青臨,你來看!”她叫道。
沈青臨迅速來到她身邊,看到地圖,眼神也變得凝重起來。“這……不像是現代的測繪技術。這上面的符號,似乎與某種古老的航海圖有關。”
在地圖的下方,阮白釉又發現了一個小巧的金屬圓筒。開啟圓筒,裡面是一卷已經泛黃的膠片,看制式,像是某種老式的電影膠片。
“這是什麼?”阮白釉將膠片取出,對著窗戶透進來的微光試圖看清上面的內容。
膠片上的影像非常模糊,而且似乎是斷斷續續的片段。大部分畫面都是漆黑一片,偶爾閃過幾個晃動不清的場景:一片幽暗的森林,一些穿著黑色斗篷的人影圍著篝火跳著怪異的舞蹈,還有一個巨大的、彷彿用石頭堆砌而成的祭壇,祭壇上似乎擺放著什麼東西,但因為影像質量太差,根本無法辨認。其中一個片段,雖然只有短短一兩秒,卻讓阮白釉渾身一震——那是一個女人的側臉,蒼白而消瘦,眼神空洞,與她在月圓之夜夢境中看到的那個被詛咒的中國女人,竟有幾分相似!
“這影像……”沈青臨也湊過來看,眉頭緊鎖,“拍攝的地點和內容都非常詭異。他們留下這些,是故意引導我們,還是無心之失?”
阮白釉拿著那捲膠片,指尖有些冰涼。無論是地圖還是這段模糊的影像,都指向了一個更加遙遠、更加未知的領域。那個神秘的島嶼,那些詭異的祭祀場面,還有那個與詛咒相關的女人……這一切都預示著,他們即將面對的,是一個遠比他們想象中更為龐大和古老的陰謀。
“他們知道我們會找到這裡。”阮白釉輕聲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苦澀,“他們甚至為我們準備好了下一步的‘線索’。”
沈青臨沉默片刻,然後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堅定地說道:“不管他們有什麼陰謀,不管這地圖和影像指向何方,我們都不能退縮。‘我主’,骨瓷詛咒,阮家的秘密,還有這些‘窺伺者’,它們之間必然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絡。只有找到源頭,才能徹底斬斷這一切。”
阮白釉回握住他的手,從他的掌心傳來溫暖而堅定的力量,驅散了心中的些許寒意。是的,他們不能退縮。前方的路途或許更加艱難,更加兇險,但他們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
兩人將地圖和膠片小心收好,再次仔細檢查了一遍茶樓,確認再無其他遺漏,才離開了這棟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建築。
走出幽蘭裡,重新回到那光怪陸離的街頭,霧港市的喧囂似乎也無法沖淡他們心中的沉重。那張神秘的地圖,那段模糊的影像,像兩把鑰匙,開啟了通往更深層謎團的大門。
“這個島嶼,還有影像中的祭壇……”阮白釉喃喃道,“它們到底在哪裡?又隱藏著什麼秘密?”
沈青臨凝視著手中的地圖拓印照片,目光深邃:“我們需要更多的資訊來解讀這張地圖。或許,古教授那裡能有一些線索。又或者,我們需要尋找更專業的航海圖專家或歷史學家。”
新的冒險篇章,已然在他們面前徐徐展開。那未知的神秘地域,如同一個巨大的漩渦,正等待著他們去探索。而霧港市的迷霧,也彷彿因為這新的發現,而變得更加濃郁,更加深不可測。隱藏在這一切背後的“我主”,以及那些“窺伺者”,正佈下更大的棋局,等待著這兩枚不甘屈服的棋子,一步步踏入其中。風暴,遠未平息,反而醞釀著更為驚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