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隊那邊還在善後,金彪已經考慮起一會兒去買個什麼牌子什麼型號的手機合適,言語之間不無難過。
他甚至借了沈風的手機,在社交平臺上查詢現在比較火的手機的口碑。
“你也是個日子人啊,一部手機用了兩年還心疼成這個樣子。”沈風忍不住調侃。
“換一部手機好多東西都要重新除錯,還得向上報備,畢竟我們的工作性質特殊。換下來的舊手機也得拿去報備。”金彪說。
沈風瞭然,但還有一點他不明白:
“手機這麼重要,為什麼不統一訂購?”
“出去執行個秘密行動,一個個打扮得跟普通人似的,拿出來手機長得都一樣,那以後就可以憑藉手機認人了。現在用手機也多,想讓人發現不了這個特點還挺難的。”金彪說。
他點進一篇手機測評文章,又對沈風說:
“你也知道,咱們接觸的敵人是不講道理的。誰看著我有問題,或許他不用動,我就莫名其妙地死了,連個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在手機方面留個破綻,實在不划算。”
沈風不能不承認,金彪的話有道理。
“嘖,還是得來個品控穩定的,那些花裡胡哨的功能大多是用不上的。先排除訊號不好的,再排除續航能力差的,經摔經凍不容易發熱的都可以考慮,記憶體一定要大!”金彪唸叨。
明確了購買目標,金彪很快就鎖定了兩款手機。
他把沈風的手機還回來,沒一會兒,秦隊獨自回來,告訴他們:
“人已經安置好了。”
秦隊問沈風:
“能聊幾句嗎?”
沈風看向金彪,金彪從衣兜裡摸出錢包,說:
“我這邊暫時沒什麼事,你們聊,我去附近的手機店買一支手機。”
金彪走出審訊室,秦隊帶上大門。
沈風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秦隊走到他對面拉開椅子,翹起二郎腿坐下。
剛坐下,秦隊就用鼻子噴了一口氣,之後好一會兒都沒說話。
“秦隊想說什麼,大可以直說。”沈風態度平和。
秦隊看向沈風,不知在想什麼,之後又噴出一口濁氣:
“你一直是這麼個性格?之前看你這樣,我還以為是你家中突逢變故,精神受到了打擊。”
沈風看了一眼天花板,又看向秦隊,語氣依舊平靜:
“我的性格底色沒有變過。”
秦隊沉默了一陣,靠在椅子靠背上,椅子和地面摩擦,發出短促刺耳的響聲。
再次開口,他的聲音有些乾啞:
“你父母的事情,我很抱歉……肇事者家屬上門叫罵,我也很想處理他們,但我許可權範圍內能做的並不多。”
“無妨,秦隊不必介懷。”沈風說。
“沈風,你本來有令人羨慕的和諧家庭,前途光明……我不想說‘人應該往前看’這種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屁話。我想說的是,不要被這段過去吞噬……無論如何,你的仇已經報了,別讓自己墮落,好嗎?”
沈風有些驚訝。
他以為秦隊之前那副態度,是對他不滿。
畢竟,這位隊長一直懷疑肇事者一家的死和沈風有關,三番兩次上門問話,大有抓著不放的勢頭……
看著面前的秦隊,沈風甚至有了時間倒流的錯覺。
那段時間,秦隊也總是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他,身上也是穿著這件不起眼的黑色POLO衫。
沈風遲鈍地察覺到,被困在那個陰冷的冬天裡的,不只是他,還有面前這位刑偵隊長。
決定讓秦隊從那段記憶裡走出來,不過是一瞬間。
“我做事遵循良心遵循規則,不會濫殺,也不會踐踏普通人的生命和尊嚴。”他說。
秦隊微微睜大眼睛,試圖從沈風的臉上找到一絲破綻。
隨後,秦隊長舒一口氣,這次是真的輕鬆了不少。
“我不知道你現在是什麼身份,也不想問。雖然有保密協議,有些事情我還是不知道為妙。不管怎麼樣,我還是希望你以後能過得好。”
說完,秦隊深深地看了沈風一眼,轉身走出了審訊室。
沈風獨自在審訊室裡坐了一會兒,召喚出瀚音的命運碎片,看到瀚音穿著紅衣坐在窗邊讀《射鵰英雄傳》,並無異常。
他拿出手機給徐天堯發訊息,簡略地說了剛才的事情。
沈風覺得,徐天堯這邊還是自己來說好一點,天知道特調局會怎麼理解這場交談的性質?
徐天堯:“他們這是在拖延時間啊!這麼明顯的戰術……都這麼天真的嗎?”
沈風笑了。
他在手機上飛快敲下自己的意見:
“你覺得天真,是因為同樣的招數有太多人使用。他們可沒機會進行那麼多次心理戰。”
發出去後,沈風又動動手指寫下下一條:
“而且,池嶽的提議乍一聽的確不錯。”
徐天堯:“乍一聽不錯,仔細一聽全是坑。歷史上簽訂的和平條約有幾次是真能帶來長久和平的?”
徐天堯:“你不會答應吧?”
沈風:“答應了不就代表我真的沒有底氣,怕了他們?”
徐天堯發來一串“哈哈哈”。
金彪推開審訊室大門,拎著個手機袋子和一杯水走進來,對沈風說:
“走吧,還有幾撥人有點麻煩,需要你看看能不能給處理一下。”
“去哪兒?拿照片來。”沈風問。
金彪豎起一根手指,四面八方地亂指一通:
“隔壁市,隔壁省,東邊省,西邊省,天南海北都要走。昨天晚上,全國的警察都沒睡。”
“這麼嚴重?”沈風有些驚訝。
“嗯,夜店那邊,直播間那邊,都在出事十分鐘內被人逐幀分析,發在了網上。”
“十分鐘……普通人看到這樣的場面,就算當場認定這是惡作劇,逐幀分析後,能有多大勇氣整理出來,發在網上?”
“我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捋著網線把可疑的人請到局子裡喝茶了。然後我們發現問題真的很大,因為這些人完全不記得自己做過了什麼。”
金彪拿出自己的新手機,手機的尾端還連著充電寶。他在手機上擺弄片刻,調出一張照片,遞給沈風:
“先去這裡。”
照片背景是一片樹林,一汪彎曲的清泉蜿蜒而過,圖片的中間有一個半透明的暫停符號。
沈風看著上面的暫停符號,有些想笑。
“網上找的影片,這兩天拍的……沒辦法,總不能誰都知道有這麼一道任意門在吧!”金彪說。
沈風對著金彪放在桌面上的水結印,開啟通往迷林的大門,帶著金彪跳過去,開啟第二條通道。
學委會今日的闖關行動已經開始,外援小隊在迷林外坐成一排,輕車熟路地提出試探的方法,討論得熱火朝天。
他們看到沈風進來,剛要給出反應,又看到金彪,於是又齊齊收回目光,假裝什麼都沒看到。
第一條通道在沈風隨意揮了幾下後原地潰散,而後,他帶著金彪跳進了第二條通道。
迎面撲來的,是帶有草木氣息的清風。
他們踩在厚厚的落葉上,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泉水在身後流向遠方,有喝水的鳥兒被驚得撲稜翅膀飛上枝頭沒了身影。
金彪開啟地圖軟體,開了導航,兩人一路走出樹林。
在路上,金彪叫了一輛網約車。
二十分鐘後,他們在警局門口下了車。
金彪舉著手機,邊走邊撥出號碼。
“嘟嘟”兩聲,電話接通,金彪說:
“劉叔,是我,小金,我到門口了……嗯,好。”
通話結束通話,沈風沉默著跟隨金彪走進大廳,立即有人迎上來。
來人年紀與金長官相仿,滿面笑容,遠遠地看到金彪就展開雙臂,一個結結實實的熊抱摟住金彪,厚實的手掌拍著他的後背上拍了三下。
沈風心說:這就是金彪剛才提到的劉叔。
劉叔上下打量金彪,又在他的肩膀上拍了兩下,“嘿”了一聲:
“都長成大小夥子了!好啊!真好!怎麼來得這麼快?”
金彪嘿嘿笑著,沒有回答劉叔的問題,給沈風和劉叔相互做了介紹,沈風這才知道,金彪的劉叔是這裡的副局長。
沈風在旁邊等待他們寒暄完,辦起正事。
劉副局長引著他們來到辨認室,撿起放在窗臺上的一份檔案遞給金彪,檔案剛打出來不久,摸一把還是熱乎的。
站在單面玻璃前,劉副局長指著對面屋子裡百無聊賴的黑框眼鏡男人,說:
“這就是出事後釋出訊息最快的一個,大流量網紅,真名任志新……出事後兩分鐘就釋出了一條訊息,判定所謂‘自爆’是真的,帶了一張刻意模糊掉的直播截圖,和一個名為‘太初宮’的tag。事發後十五分鐘,發出第一篇正式分析,第二十三分鐘發出第二篇分析……”
任志新被手銬銬在椅子上,還有心情拿牆上的單面玻璃當鏡子用,欣賞自己的容顏。
劉副局長咬著牙,氣笑了:
“這小子發完帖子就跑去鬼混了一場又一場的,滿城跑!半個小時前在公園小樹林裡被逮住了……裝出來一副純良無害的樣子,被抓來的時候還高聲嚷嚷說我們亂抓人!他奶奶的!”
金彪側著身子,和沈風一起看完任志新發在網上的分析,每一條都不下十萬點贊,兩人都覺得頭疼。
和任志新的帖子一同列印出來的,還有他的電腦瀏覽記錄,手機使用記錄。
“我們翻過這小子最近半個月的瀏覽記錄,確實是在昨天才開始關注羨江夜店的直播。線下行蹤還在查,得一段時間。”
沈風看到檔案裡清晰地標註了,任志新進入夜店直播間是在昨天晚上11點半,直到直播被封禁才跳出頁面。
在任志新的手機裡恢復出一段16秒鐘的錄屏,從三個研究員跳上舞臺開始,到他們自爆結束。
任志新做分析,用的就是這段錄屏。
發出兩篇分析後,任志新在網上搜尋“羨江”“自爆”關鍵詞,之後點進了“星期三塔羅直播間”相關博文,觀看了直播切片。
金彪說:
“走吧沈風,我們去看看。”
沈風點點頭,跟在金彪身後進了審訊室。
任志新正在點數頭頂天花板的數量,看到金彪和沈風進來,他的姿態略有收斂,歪著脖子看著自己的手。
“好一頭沉悶的,不愛叫的,不怕開水燙的死豬。”沈風點評。
任志新惡狠狠瞪著沈風:
“你說什麼?”
金彪坐在靠內側的一張椅子上,檔案往桌子上隨意一摔,沒好氣地朝任志新喊道:
“亂嚷嚷什麼?”
任志新指著沈風,憤怒地對金彪說:
“他罵我啊!他罵我啊警官!你們警察現在可以隨便罵人的嗎?我要投訴!”
沈風拿腳勾出椅子,坐在上面,朝任志新不屑地笑了一下:
“你去投訴吧。”
“你警號多少?!”任志新氣得破了音。
“我不是警察。”沈風滿面微笑。
任志新的怒氣噎在了喉嚨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說吧,誰指使你釋出的那些東西。”金彪問。
任志新立即調整了狀態,無奈又真誠:
“我說過了,警官,我只是覺得腦子一熱就發出去了……那麼多人都在發,怎麼就抓我啊?再說,我已經付出代價了,你們把我的賬號都封了!我的飯碗都砸了……”
“為什麼帶‘太初宮’的tag?”沈風忽然問。
任志新翻了個白眼,扭過臉去,不作答。
沈風靜靜看著任志新,然後,任志新的腦袋就不受控制地轉了回來,隨即向上拔起!
任志新滿臉驚恐地抓著自己的頭,腳下一陣亂踢亂蹬。
任志新的頸椎發出“噼裡啪啦”的脆響,眼看著脖子越抻越長,身體一鬆,屁股落回原位。
“你這樣行嗎?違反規則吧!”金彪低聲問。
“我就是給他正正骨,一進門就看到脖子後面的富貴包了。”沈風低聲回答。
驚魂未定的任志新又要說話,沈風滿臉不耐煩:
“回答問題!”
眼看著面前兩個人一個比一個平靜,任志新察覺到了其中的詭異,渾身一激靈,縮著脖子,回答了沈風的問題:
“這個是太初宮搞出來的事情,我當然要帶‘太初宮’tag,好給自己吸引流量啊!”
“你怎麼會知道太初宮?”沈風又問。
“大家都知道!”任志新嚷嚷。
金彪看著手裡的檔案,微微抬高聲音:
“你不應該知道。夜店自爆事件裡,沒人提到‘太初宮’這三個字。明確提及的是在‘星期三塔羅’的直播連線裡。根據你的瀏覽記錄,你是在發出那兩篇分析後,才去搜尋了‘星期三塔羅’的直播切片。”
任志新說不出話來了。
“誰指使你發的這兩篇分析?”金彪又問。
任志新還是不說話。
金彪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喝道:
“你以為不說話就判不了你嗎?”
任志新歪著脖子,癱在椅子上,嘟囔:
“那就判了我吧,讓我進監獄。”
金彪冷冷盯著任志新,而任志新滿不在乎。
“要不,直接上最終手段吧。”沈風對金彪說。
任志新抬起頭來,未知的恐懼讓他的肢體僵硬起來。
“這得抽走挺多吧,會不會有什麼不良影響?”金彪問。
“那我就管不著了,先抽半個月的試試,這半個月沒問題就繼續抽,總能在哪一段記憶裡找到源頭……不過我懶得把內容寫得太細,可能抽完這貨就變回一個天真的小學生了。”沈風攤開手,很無所謂。
“你、你們在說什麼?上刑是違法的!”任志新有些慌亂。
沈風從當鋪裡取出毛筆和空白契約,毛筆自行書寫契約,速度極快,看得任志新兩眼發直。
“展開講講,我違的哪門子法?”沈風問。
任志新的臉顫抖一陣後垮下去,做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