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的雒陽城中,街道本應是車水馬龍,行人川流不息,而此刻卻因金市的變故瀰漫著一種異樣的緊張氛圍。
伍孚、張溫與雒陽令三人面色凝重,乘著馬車朝著金市奔去。
所經之處,百姓們紛紛側目,而後自發地跟在他們身後,形成了一股人流,如潮水般湧向金市。
似乎都聽說了金市有熱鬧可看......
路途上,百姓們議論紛紛,街頭巷尾都在談論著新來的執金吾。
當伍孚一行人來到金市時,只見現場一片井然,差役正將一些人押解著往市集的大門走去。
原本負責管理的市曹,也在被押解的行列。
除了部分商肆緊閉店門,大部分還在開門,街道兩側,自然是探頭探腦的百姓在看熱鬧。
市曹和吏員、以及部分商賈豪紳的僕從,被一群身著執金吾府署服飾的差役圍在中間。
差役們個個神情嚴肅,動作粗魯,不顧吏員們的掙扎與呼喊,強行將他們扣押。
而在周圍,則是數十名持戟士。
市曹大人漲紅了臉,聲嘶力竭地叫嚷著:“吾等奉公守法,你們這是何意?
定是誤會,定是誤會啊!”
“吾等便是犯事,那也是歸雒陽令來管,和你們執金吾有什麼關係。”
然而,差役們仿若未聞,鐵鉗般的大手緊緊抓住他們的胳膊,拖拽著便走。
一旁的商家們也未能逃脫厄運,部分被指認有嫌疑的商家被從店鋪裡揪出。
貨物被隨意地翻檢,珍貴的絲綢被扔在地上,精美的瓷器破碎的聲音不絕於耳,現場一片狼藉,混亂不堪。
在這混亂的中心,新任屯將許褚如同一尊戰神屹立不倒。
他那魁梧壯碩的身軀幾乎要將陽光遮蔽,古銅色的肌膚在陽光下閃爍著金屬般的光澤,滿臉的絡腮鬍子根根直立,猶如鋼針。
雙手抱胸,那手臂上的肌肉賁張,彷彿蘊含著無窮的力量。
面對叫屈的眾人,眼神冷漠而堅毅,猶如寒星,對周圍人的哀求與辯解置若罔聞,只是機械而又堅定地重複著:“憑誰說,只聽執金吾的號令。
你們要來,但找執金吾去。”
伍孚見此情形,心急如焚,額頭上青筋暴起,他深知若任由事情發展,必將引發更大的騷亂。
於是,他急忙令侍從前去阻攔。
那侍從戰戰兢兢地走向許褚,身體微微顫抖,卻仍強裝鎮定,剛開口說道:“這位將軍,且慢……”
話未說完,許褚微微皺眉,眼中閃過一絲不耐,輕輕一揮那蒲扇般的大手,侍從便如一片落葉般被掀飛出去,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重重地摔倒在數丈之外的地上,揚起一片塵土,許久都未能爬起,口中發出痛苦的呻吟。
這一下,人群中頓時一陣騷亂。
雒陽令麾下的幾個年輕氣盛、熱血上頭的縣兵,見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的侍從被如此羞辱,頓時怒從心頭起,“唰”地一聲拔出腰間佩刀。
他們滿臉怒容,雙眼圓睜,口中怒吼著衝向許褚,想要為侍從討回公道。
然而,他們的舉動尚未完全展開,只聽得一陣腳步聲響起,立時便從旁邊衝出一夥訓練有素的執金吾衛士。
這些衛士們動作敏捷如獵豹,手法嫻熟似巧匠,三兩下便將拔刀之人的兵刃卸了下來,緊接著一個利落的反手擒拿,便將他們牢牢制住,隨後也將他們押送往執金吾丞所在之處。
那雒陽令原本仗著有河南尹伍孚和司隸校尉張溫在身邊,自覺有了依仗,底氣十足。
他平日裡在雒陽城中也是威風八面,何曾受過這等委屈,此刻見自己的下屬被抓,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便躥了起來。
登時滿臉漲得通紅,氣勢洶洶地衝向許褚,一邊衝一邊大聲呵斥道:“你這莽夫,可知我乃雒陽令,你竟敢如此無禮!
我主雒陽城的大小事務,你這般肆意抓人,眼中可還有王法?”
然而,許褚根本不為所動,他那銅鈴般的大眼睛冷冷地看著雒陽令,眼神中沒有絲毫畏懼與退縮,反而帶著一絲不屑。
更是二話不說,大手一揮,幾個差役便如惡狼撲食一般,一擁而上,將雒陽令死死地按住。
雒陽令拼命掙扎,雙腳亂蹬,口中依舊不停地叫罵著,卻無濟於事,最終也被押了進去。
看到這一幕,伍孚大驚失色,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彷彿失去了所有血色。
神情中滿是驚恐與難以置信,嘴唇微微顫抖,喃喃自語道:“這……這如何是好?”
張溫眼疾手快,連忙一把攔住伍孚,雙手緊緊抓住他的胳膊,用力將他拉回。
張溫眉頭緊皺,低聲勸道:“伍君,切勿衝動。
這要當街衝突起來,你一個兩千石多丟人。
且如今這局面,大家都覺得自己有理,說到底,就看拳頭硬不硬。
眼下我們人少,肯定不是他們的對手。
這情況只能私底下拜訪管亥,或者上奏疏,或者找皇帝說理了。
你要冷靜,切不可因一時之氣和莽夫爭辯。”
伍孚聽了張溫的話,心中雖然依舊憤怒不已,猶如熊熊燃燒的烈火在胸膛中燃燒,但也深知他所言不虛。
當即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眼睜睜地看著雒陽令被抓走,那眼神中滿是無奈與不甘。
看著兩人的車駕,許定有些擔憂,問許褚道:“看他們車駕,許是兩千石。
弟弟,咱們這樣,是不是太囂張跋扈了些?”
許褚不在意的翻了翻眼睛,甕聲甕氣道:“管他是誰,咱們就是聽令辦事,上面怪罪下來,那也是找執金吾,和某等無干。”
隨著河南尹伍孚和司隸校尉張溫的離去,那些圍觀的百姓們頓時炸開了鍋。
議論聲此起彼伏,如潮水般洶湧。
他們或三五成群,或兩兩結伴,臉上皆帶著震驚與敬畏交織的神情,熱烈地討論著剛剛發生的一幕幕驚人場景。
人群中,一位頭髮花白的老者拄著柺杖,微微顫抖著說道:“老夫在這雒陽城中生活了大半輩子,還從未見過如此陣仗。
那河南尹伍孚和司隸校尉張溫,可都是跺跺腳雒陽城都要晃三晃的大人物啊。
平日裡出行,哪個不是前呼後擁,威風八面。
可今日,在這執金吾下面的一個屯將面前,卻也只能無奈離去。”
旁邊一位年輕後生滿臉驚訝地接話道:“是啊,大父。
我剛剛親眼看到那司隸校尉想去阻攔,卻被那執金吾的手下輕易擋了回來。
還有那雒陽令,本想著仗著有兩位大人撐腰,能鎮住場面,結果呢,直接被那新任屯將許褚像拎小雞一樣抓走了。
這執金吾到底是何方神聖,行事竟如此剛烈霸道,全然不懼得罪這些高官權貴。”
一位身著長衫的中年男子摸著鬍鬚,若有所思地說道:“聽聞這新任執金吾名叫管亥,本是黃巾出身,後不知為何被招安。
看來此人絕非善茬,他這是要在雒陽城大刀闊斧地整頓一番啊。
只是如此一來,這雒陽城的官場怕是要變天了。”
另一位身材魁梧的大漢皺著眉頭,擔憂地說:“這執金吾如此行事,以後還有誰能制衡他?
司隸校尉和河南尹都要暫避鋒芒,我們這些小老百姓要是不小心得罪了他,那還不得被生吞活剝了。
看來以後在這雒陽城中,可得夾著尾巴做人,說啥也不能和執金吾對抗。”
一位婦人抱著孩子,眼中滿是驚恐:“這可如何是好?
我家那口子就在金市做點小生意,如今這金市被攪得一團糟,也不知道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
這執金吾會不會連我們這些小商販也不放過啊?”
眾人聽了她的話,卻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只是那婦人還不明白,大家為什麼要笑。
此時,一位訊息靈通的老者神秘兮兮地說道:“我聽說啊,這管亥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他想徹底整治雒陽城的遊俠少年,將那些不法之徒一網打盡。
他抓的那些市曹、吏員和商賈,大多都與江湖幫派有所勾結,暗中從事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眾人聽了他的話,不禁面面相覷。
一位年輕人疑惑地問道:“即便如此,他也應該按照朝廷律法行事,怎能如此肆意抓人?這豈不是亂了規矩?”
那訊息靈通的老者白了他一眼,說道:“你這後生就是太天真。
在這雒陽城中,官場黑暗,利益糾葛錯綜複雜。
那些江湖勢力盤根錯節,與各方權貴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
若想徹底剷除,談何容易?這管亥或許也是無奈之舉,只能先以雷霆手段將局面控制住,再慢慢梳理。”
眾人聽了老者的話,陷入了沉思。
......
張溫和伍孚滿心憂慮地離去,兩人乘坐一車。
正行之間,張溫計上心來,他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建議道:“伍君,雖然如今這形勢對我們頗為不利。
不過那管亥行事有點楞,我們不妨把水攪渾。
你看,這商稅這邊是少府管的,咱們去找陰脩。
只要將少府牽扯進來,這事情便複雜了,管亥到時候也不得不有所顧慮。
畢竟少府在朝中也是位高權重,又是皇帝的管家,他可不會輕易得罪。”
伍孚聽了,微微點頭,他用手輕撫下巴,沉思片刻後,覺得此計可行。
於是,兩人稍作商量後,便決定分頭行事。
一時下了張溫的馬車,伍孚整理了一下衣冠,挺直了腰桿,深吸一口氣,強自鎮定下來,然後朝著尚書檯的方向匆匆而去。
先去尚書檯找尚書令,再去御史臺找御史中丞......我就不信沒人管的了你這個執金吾。
以前都覺得執金吾是個閒差,沒多大權力,但是今日,怎麼感覺特麼的不一樣啊!
我可是河南尹,雒陽實權大佬,就是三公九卿,都經常要拜託我一些事情,媽的,怎麼今天倒成了弱勢群體......
而張溫則讓馬車轉向著少府陰脩的府邸而去。
......
執金吾府署,氣氛壓抑得似能擰出水來。
管亥身形筆挺,仿若蒼松傲立。
其深邃雙眸猶如寒潭,冰冷且銳利,一一掃過被如狼似虎計程車卒押解而來的官吏與商賈。
此刻,這些人往昔的囂張氣焰全然不見,個個蓬頭垢面、面容憔悴,眼神裡滿是惶恐與不安,身軀瑟瑟發抖。
管亥微微揚起下巴,冷峻面容仿若刀削,聲音低沉而雄渾,仿若洪鐘鳴響,在寂靜得可怕的廳堂內迴盪:“爾等在洛陽城中,惡行昭彰。
與江湖宵小狼狽為奸,肆意操控物價,大把撈取錢財,中飽私囊;
私通盜匪,同流合汙,坐地分贓,全然無視律法;
更甚者,暗中窺探皇宮機密,心懷叵測,妄圖顛覆社稷。
爾等所作所為,件件天理難容!”
眾人聽聞管亥這番宣判,大驚失色,臉色瞬間煞白如紙,仿若失了靈魂。
隨即,管亥令人拿出證據證人......
這些人大多心中有鬼,自知罪孽深重,面對管亥確鑿詳盡的指控,根本無從抵賴。
管亥收服王越與史阿後,仿若掌控了一張籠罩洛陽城黑暗角落的大網。
這市井之間雖訊息繁雜,但這群整日在暗處勾當之人的行徑,卻難逃過其眼。
他們身處利益糾葛的漩渦核心,關係錯綜複雜,與這些人的僕從亦多有隱秘牽連,故而管亥輕易便將其醜事揭露殆盡。
甚至很多人事情,本來就是委託這些遊俠少年去做的。
現在不少人就穿著執金吾府署的制服,在指認著呢......
管亥接著下令:“繼續審判,令他們招供,若有執迷不悟、拒不招供者,就地正法;
如實招供者,可視情形從輕發落。”
話音剛落,雒陽令頓時怒目圓睜,雙目似要凸出眶外,滿臉更是漲得通紅,高聲爭辯:“管亥,你不過是執金吾,職責僅是維護京城治安,有何權力如此行事?
此乃公然越權!”
他認為管亥此舉嚴重侵犯其職權範圍,在他心中,洛陽城大小事務理應由地方官員處置,豈容管亥這執金吾肆意妄為。
只是管亥神色平靜,只是眼神透著令人膽寒的威嚴與冷酷,緩聲道:“此輩作為已危及皇宮,危及天子,此乃關乎天下安危、社稷穩定之事,豈容你等糾結於職權之爭?
在此等大是大非面前,我身為執金吾,自當以天子與朝廷安危為要,不容絲毫懈怠。
公堂之上,居然敢詆譭大臣,來人,先把這個叫囂的傢伙給我砍了。”
“管亥,你敢,我乃是朝廷欽命的一千石,你......呃!”
雒陽令大怒,他還在叫囂。
冷不防,旁邊勇猛無畏卻稍顯魯莽的許褚上前,手起刀落。
寒光閃過,雒陽令的頭顱滾落。
一時間,鮮血如泉湧四濺,雒陽令的身軀緩緩倒下,圓睜的雙目似仍帶著無盡驚愕與不甘。
如此血腥殘暴的一幕,令在場眾人幾近嚇懵。
有人雙腿發軟,癱倒如泥,屎尿失禁,惡臭四溢;
有人顫抖著招供,聲音哆嗦如風中殘葉,只求保命;
還有人已被嚇得魂飛魄散,眼神空洞,只求速死。
管亥面無表情地注視這一切,仿若世間的悲歡離合、生死榮辱皆與他無關。
冷靜地指揮陰瑜等吏員:“將招供如實記錄,不得有差,字字精準。”
對於一心求死之人,他亦無絲毫憐憫,冷漠揮手,仿若死神召喚,讓人將其一一處死,口中道:“所謂求仁得仁,求義得義,此即汝等歸宿,休得怨尤。”
陰瑜眉毛直跳,狠狠的嚥了口唾沫,非常後悔來當什麼執金吾丞。
只是現在給他八個膽子,他也不敢當眾辭職......只臉色煞白的吩咐吏員行事。
一旁,管亥神色淡然地吩咐許褚帶人,將這些人的頭顱與屍身,如搬運尋常貨物一般,運往金市市集示眾。
......
此時的金市,百姓商賈尚未從上午的混亂與震驚中完全回神,便又目睹這更為恐怖血腥的景象。
於是紛紛關門歇業,回家抱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