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文嘴張了張,又重新升起底氣來:“長公主如何說,那敵軍不也是沒來麼?拿這些兵法考量臣作甚?”
議論聲起,楚雲瑤卻陡然冷哼一聲,似笑非笑盯著林中文,緩緩勾起一抹笑,手撐著下顎,不覺歪了歪腦袋。
殿中驟然肅靜,誰都知道長公主脾氣大漲,旁人皆道,只要長公主笑著看向那人,便是那人的死期。
林中文抖了抖身子,忍不住泛起怵來,默默嚥了咽口水,挺直腰板,試圖讓自己看起來高大些。
楚雲瑤慢悠悠瞥了眼林中文,神色轉而嚴肅起來:“考量你?你又怎知現下祁朝邊界之外沒有敵軍?”
此言一出,朝臣皆驚,若只是以皇家威嚴壓一壓林大人便罷了,可若是引起百姓和朝堂驚慌,那才是真真切切的落罪。
她莫不是瘋了?怎的什麼都敢亂說?林中文嚇出一身冷汗,無意識慘白了臉。
楚茳眯了眯眸,見楚雲瑤如此認真,垂眸斂了心思:“皇姐可是知道什麼?”
楚雲瑤連忙起身作揖:“陛下,昇平雖只是小小女子,但身為皇家之人,自是為陛下的千秋江山思慮。”
“攝政王這幾日並未上朝,諸位朝臣是知道的,吾有日聽到攝政王屬下言京城溜進了不少北沅細作,其中有一領頭之人,極有可能是太子魏無徵。”
魏無徵,年二十有四,北沅太子,其威名遠揚程度不亞於祁朝攝政王玄鬱。
每每在人前時,都是戴著一赤紅色的狐狸面具,只露出一雙上挑而魅惑人心的狐狸眼。
此人心機深沉,狡詐腹黑,對兵法也熟知不少,早先玄鬱同先帝征戰之時,魏無徵總能從玄鬱那討得不少好處。
楚茳不由得抖了抖身子,傳聞魏無徵身材魁梧,高足八尺,留著長長的編髮,為人粗獷,最不會憐香惜玉。
北沅國主所賜美妾入府後,悉數活不過三日,被魏無徵活活折磨致死,惡名昭著,卻偏偏當上了太子。
皇姐自稱昇平,那便是以自己的封號做保,恐怕是真的有細作暗中打探他的祁朝!
“魏無徵!長公主說的真是他麼!他現在真的在邊界?”
宣威將軍劉蒙也不由得大驚失色,楚雲瑤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吾本也不信,特派了暗衛查探,不知邊界,恐怕早已混入京城。”
“攝政王玄鬱如今帶著下屬暗中調查著,若真是北沅太子,朝堂如何安穩?”
話音剛落,下一刻,禁軍侍衛快步跑入殿中:“報——”
“陛下!京城急報,北沅細作混入京城,已屠殺我朝幾十禁軍!”
這下子就是真正確定有細作了,所有人齊刷刷看向氣定神閒的楚雲瑤,咬緊了牙關。
朝堂武將不多,只有以宣威將軍劉蒙為首,可偏偏又是玄鬱那一方的人,楚茳掃視了好幾次,愣是一個支援自己的武官也沒有,尷尬的臉上湧起怒色的紅。
楚雲瑤緩緩勾了勾唇,悄悄朝劉蒙點了個頭:“陛下,國家安危在即,宣威將軍經驗頗豐,打過不少勝仗,以他暫時坐鎮,攝政王暗中周旋,當能壓下此次細作之事。”
楚茳坐在上首,重新打量著楚雲瑤,眸中閃過迷茫和深深的懷疑。
他開始覺得皇姐不似從前了,皇姐的野心他是知道的,可如今這以朝堂和社稷為主的樣子,以及為武官辯解的嚴肅。
她,是他的皇姐昇平麼?
參知政事王宣越眯了眯眸,當即邁出一步:“陛下,臣以為長公主所言極是,如今安危在前,不論文武,容不得朝堂官員自相殘殺,自該團結一氣才是。”
“只是北沅太子狡詐,絕不能弄出太大動靜,否則引起百姓驚慌,更影響臣等捉住細作。”
連王宣越都出來幫忙說話,現下朝堂之上,除了沒來上朝的玄鬱,唯有他是最高品級官員,何況他有聖寵在身,楚茳當即拍案而起。
“那便依參知政事和皇姐所言,具體事宜由參知政事去辦,宣威將軍協助,隨時待命。”
王宣越和劉蒙對視一眼,齊齊作揖:“臣等領命。”
林中文臉都白了,顫顫巍巍躲在角落不敢出聲,像極了鵪鶉。
楚雲瑤目送二人退下,扭頭看向林中文:“林大人,還不信吾嗎?陛下,不知者無罪,可其在敵軍與細作來臨之際毫無用處,混淆陛下試聽,怎配當此官職?”
楚雲瑤的意思很明顯,要他貶官,楚茳本就因為沒有人支援自己氣的半死,結果自己手底下出了個林中文這蠢貨,怒由心生。
楚茳敲了敲桌案,點了點頭:“皇姐所言在理,林中文降為從五品朝散大夫,扣除一年俸祿。”
林中文趕緊拍了拍胸脯,好好好,好歹保住了烏紗帽,至少還是個朝廷官員,大不了他再討好陛下和長公主便是了。
當即跪下高呼:“謝主隆恩!”
楚茳有自己的考量,怎麼樣都是支援自己的官員,如此也好隨時晉升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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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朝,楚雲瑤本欲坐上馬車回府,誰料剛剛踏出崇光殿,楚茳便攥住她的手腕。
“皇姐,朕還有事未曾與皇姐言明呢。”
肆意打量的眼神再一次出現,楚雲瑤不適地皺了皺眉,緩緩抽回了手,忍著彆扭重新跨入殿中坐下。
楚茳屏退了所有宮人,迫不及待便撲到楚雲瑤跟前,便是要將她摟入懷中。
楚雲瑤暗罵一聲,她就知道他要試探他!兩手橫在身前擋住楚茳的靠近。
楚茳不以為然,將唇湊近到女子脖頸處,一手便能抓住楚雲瑤兩隻皓腕,另一手扯著領口,竟是要在這崇光殿中幹房中事。
楚雲瑤當即氣紅了眼,見掙脫不開,曲起膝蓋狠狠往上一頂,當即引來楚茳一聲響徹天地的痛呼。
楚茳鬆手,楚雲瑤乾笑兩聲,忍不了一點,當即上前給了楚茳從小到大最愛吃的大嘴巴子。
“還請陛下自重!”
楚茳捂著臉,眼神陰鷙:“皇姐不是最疼朕了嗎?難不成真和死去的舅父所言一般,是誆騙朕,早就和攝政王成為一體了!”
楚雲瑤攥緊拳頭,深深吸了口氣,顫抖著手理了理微微凌亂的衣襟。
“陛下只要記住,我是最疼陛下的皇姐,絕不可能對陛下不利。”
“如今朝堂動盪,朝臣立場不堅,陛下莫非又想聽到旁人口中的昏庸二字!我這是在鞏固陛下的皇位!”
楚雲瑤慌慌張張退下,並不知道楚茳眼中的無盡殺意與懷疑。
半晌,楚茳將手放下,唇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弧度:“皇姐,你在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