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鳴山腳下,一片開闊之地,左武衛軍帳中,一名斥候前來跪報。
“稟告將軍,守陵人已現身!”
坐在軍帳中已多時,此刻正在品茶的那位將軍,面容平淡,眉宇間的殺氣讓人感覺不怒自威。
他只是揮揮手,讓稟報的斥候下去,就好像守陵人的出現,都是在他的預料之內。
抿了幾口茶,思考良久,將軍轉頭問向身旁一直候著的親衛。
“調查馮德勇斥候營被屠戮一事,可有什麼進展?”
“回稟將軍,屬下派人暗中查了一些到此的江湖人,但目前……仍然沒有什麼發現。”
“嗯。這也不能怪你。能不聲不響殺我五十名左武衛,那般精細的籌謀,想必也不會留下什麼有用的線索給你去查。你......繼續查便是了。”
“將軍,是否現在差人……向京都的馮將軍先行告知此事?”
一聽到馮將軍這幾個字,這位將軍的面容突然從溫善轉為嚴肅,將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
“馮德勇此行,雖任我斥候都尉,但誰都知道,那就是他父親安插進來的眼線罷了,如今死了正好,等把那些守陵人滅了之後,再傳信吧。”
那將軍緩緩起身,踱步輕念:
“等滅了這些個守陵人,馮德勇是誰殺的……也就沒那麼重要了。”
這位大帳中的將軍,正是當年千里奔襲南疆的賈連城。
如今他已是左武衛左將軍,官至正三品。
而那右將軍正是馮德勇的父親—馮濟。
二人雖為大將軍磐臺明宗部下,但誰都知道,未來的左武衛大將軍只能是二人中的一位。
賈連城師從天和書院,此前作為先帝親衛軍都尉,深得皇家重信。
而那馮濟雖然也算肖勇,但年事已高,況且近年來屢次遠征剿匪不力,若不是其父是磐臺明宗授業恩師的身份,怕是早就被貶歸隱。
賈連城起身,來到一張巨幅的冀州地圖前,盯著圖中雞鳴山的位置,嘴角掛著笑意。
此時,距離雞鳴山幾里外的官道上,還有浩蕩的戰兵奔襲而來。
……
此時,那直聳入雲的雞鳴山,傳來轟隆之聲。
斷壁之上有大大小小的碎石跌落,落地之聲震耳發聵。
片刻之後,待塵煙散去,竟是有一道高百丈、寬數寸的石階從碎石掉落之處逐漸顯現出來。
石階之路,蜿蜒陡立,好似一條巨蟒盤山而上。
望向雞鳴山斷崖崩塌而形成的石階,有些個江湖門客心情變得無比掙扎。
從一開始知道這次的所謂機緣是守陵人的詔令,就有很多江湖門客在心裡打了退堂鼓。
對於這個江湖而言,守陵人的兇厲是流傳已久,哪怕是再無名的江湖人,在他們小的時候,哪個孩童沒聽過守陵人斬殺江湖惡人的流言。
但人吶,都是喜歡健忘。都會選擇那些對自已的選擇,不利的事情悄悄忘卻。這種忘卻多半是源於僥倖,僥倖那些被殺的人不會是我,僥倖自已行徑還不足以讓自已的名字被別人突然從江湖抹去。
於是,那些僥倖的人便在一次次的僥倖之後,最終還是成了自已孩童時候聽聞的惡人。
惡人的心裡都是僥倖的,但讓他們真正膽寒的,還是守陵人的神秘。
守陵人對於小惡之人,只存在於他們僥倖之時的幻想中。對於那些大惡之人,卻是他們臨終前的夢魘。
但如今這江湖,又怎去分辨那些大惡和小惡。是殺人的多少?還是殺害的是好人還是壞人?
沒有人給個定論。
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守陵人似乎就成了那個定論。
對於當今這個世道,守陵人是朝廷預設的死對頭,那些靠與朝廷地方官員勾結謀生的江湖之人,也不僅僅是怕死那麼簡單。他們豈會在這個時候背叛自已的本心,山下出現的左武衛,就是這一次朝廷給的再明顯不過的警示!
哪怕你是再狠厲的角色,站在朝廷的對立面,也會自斷了前程。
於是,有近半數的修行者,自已主動的退下山去,嘴裡還嘀咕著:
“此行兇險,還是留著性命吧!”
“對啊,再說守陵人的寶物,也未必就見得是什麼至寶,沒準是什麼陷阱!”
“說的沒錯!我是不會與守陵人為伍的!”
“兄臺說的極是!”
“對!對!”
……
反正聽起來也都是些大義凜然的話,對彼此表現出來的大義凜然的態度極為認同。
但,更多的,還是那些願意冒險的修行者:
幾名道士率先走出人群,正是之前在驛站中的龍虎山四人,幾人並未言語,而是腳尖輕點,再看時已經踏上石階,起初幾步並無異樣,怕是在警覺這石階是否有陷阱。
但待他們走過大概十步之後,山下眾人譁然,只見每位道士每步邁出,身影竟可瞬間移步到十步臺階之高,在幾息之間,已登至石階高處。
南疆裝扮的一行四人,同樣快步上前,身影如同鬼影一般,幾個閃身,也消失在眾人視線之中。那瞬間騰挪的架勢,以在場習武的眾人的眼力,其實不難判斷。都是至少第四境昇淬修為。
“槽!我最看不慣的就是這些組團來的!”
聲音一出,就要起身上臺階的眾人皆是怔住。
一高大壯漢從人群中擠出,話語中夾帶著濃濃的不屑和怒意。他身後揹著兩把鐵斧,走出人群,那梨型身材更是明顯。
大漢還未踏上石階,已在腳下留下深深的腳印。給人的一種錯覺,就好像會不自覺地擔心他會把那石階踏碎。
眾人本以為他會如同前面兩撥人一樣,幾息之後便會消失在視線中,哪曾想,那壯漢卻是一步一步的緩慢攀爬。
就是手腳並用的那種!
山下眾人面面相覷,忽的嘲笑聲四起。那壯漢不管眾人的嘲笑,只是悶聲攀爬著。
一名身著黑衣的少年從人群中躍出,腰間插著一把摺扇……
一蒙面之人似一隻輕巧的蜻蜓,跟著上前,腳步緊隨黑衣少年……
又有一襲藍色錦衣的俊朗少年挺身向前……
……
就這樣,前前後後幾百人相繼踏上石階。
此刻山腳下,還未退去也未上山的也只是寥寥幾十人。
其中,就包括一直沉默的少年驛從--陳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