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3的主體建築結構像是在平房外加蓋一個玻璃制的穹頂。翡翠色藤蔓扭動著粗壯的枝幹，沿著突出窗沿緊緊把窗戶纏繞住，不留一絲縫隙。他們甚至找不到進入樓閣的大門把蹄。 因為剛剛大門敞開，露娜在走廊反射出的影子上看到了這個繭蛹的外殼。某些小生物上下扭動著軀體從高往低處蠕動著。露娜嘗試敲門詢問，可能繭蛹是活物呢。

草莓日光站在平臺邊緣，身後的樓梯全部化為粉末。她張開蹄子，對準門口聚集的藤蔓釋放閃電。藤蔓感覺到疼痛，發出嘶啞的聲音騰出身體，大門又幹淨了。

露娜很快找到門把，輕鬆扭開，再度回頭，草莓日光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

露娜只得自己進去。立馬覺得護靴浸水，溼漉漉的。地頭察覺到，房間內部全是水窪。與草莓房間不同的是，這裡的壁畫的外框螺絲都送了，歪斜著耷拉下來。唯一起支撐作用的螺絲，半個身體已經露出牆壁，搖搖欲墜。環境昏暗，“像是被廢棄了一樣，紐崔露絲，我和草莓教授是好朋友，我真誠的想幫助你，你聽到的話，可以回答我一聲嗎？”

咳嗽聲回檔在走廊，露娜猛地回頭，沒有生物出現。

“你是誰？你找我什麼事？”露娜很快繞走廊來回走一圈。

原來開端和結束點形成一個閉環，內側牆壁留有一處髒兮兮的門，藤蔓獲得了生命，蠕蟲般趴在上面緩慢蠕動。露娜隱約辨別出聲音是從門後傳來的，便立刻用蹄子踢開大門，映入眼簾的正是浸入水中，一株巨大的蟬蛹。

天頂對應著穹頂。猶豫在外面的疼慢遮擋住了光，露娜只能用魔角之光照亮漆黑空間。蟬蛹中心似乎有什麼液體從中央溢位，順著表皮向水面滑落流下。

“我幫你澄清真相，把說你壞話的傢伙都抓起來，當你的面懲罰他們。”露娜緊張的說著，一邊向蟬蛹方向靠近。

“你什麼都不知道，你無法想象我究竟經歷過什麼。怎麼勸我？”聲音果真從蛹裡傳出來的。尖銳，尾音迴盪在空間內，一次，兩次。露娜自言自語小聲道，“好荒誕，我對個殼說話。希望這種冒險我只經歷一次。”

露娜感覺蹄子下踩到什麼東西，像是踩碎了玻璃那般發出了些聲音，緊接著她感覺有東西在蹄子上活動，好癢。“紐崔，你是優秀畢業生，你只不過是想善待教授，多陪陪她，網上有學生嫉妒你，可以抹黑你；我知道的。我也有過類似經歷；你用部落格向昔日同學尋求幫助，她卻沒你期望的那樣認真對待。我經歷過這種事情，有幾十年了。真的很難受。”

“你跟我完全不一樣，而且你是天角獸。”露娜忍著瘙癢感，大步邁開蹄子，踩水站在蟬蛹面前。聲音越來越清晰。

“紐崔·露絲，夜之子高校 20 年畢業生，你未採納教授意見，去一家普通心理診所當諮詢視窗志願者。我還體會到你現在閉門不出，害怕那個騷擾你的小馬打擾你。我知道，你心裡有痛苦，你卻把壓力都積攢在自己身上，自己折磨自己發洩。這樣起不來任何效果，欺負過你的小馬反而覺得自己目的得逞。”

“鎮定下來，你的房間現在很亂。”露娜說這句話的同時，蟬蛹迅速向外分泌更多粘稠液體。之前那些蠕動的生物，原來是蛆蟲和蒼蠅在打轉。液體吞噬了表面逗留的這些蠕動生物，掩蓋了直立起來一大片黑色毛髮，觸及水面的這一刻，液體瞬間起了反應，像泡沫那樣接連膨脹擴大，甚至拔地而起，還有往穹頂上湧的趨勢。露娜下意識的後撤。用魔法發射魔法光線嘗試擊穿急速膨脹的綠色泡沫。

“我是露娜，月之公主。我在不被那麼多小馬理解的情況下，承受痛苦千年，不論你以前受到多少委屈，請安定下來，相信我，一定能讓你再樂觀起來！”

露娜擊穿某個泡沫，不到五秒缺損的部分迅速被新生成的液體泡沫填上。泡沫向露娜這邊擴張著，眼看露娜就要被逼到大門處。

又是一陣咳嗽聲，“露娜，快走！”泡沫體積擴張很快蔓延到穹頂上端。把玻璃擠碎了，玻璃碴子重重的像漫天雨滴一般砸在水窪裡。突然有一塊玻璃整個朝門口砸去，露娜往前一躲只是擦破了皮，而玻璃直接插進水窪裡，把出口堵上了。眼看綠色泡沫形成了一團塑膠侵蝕著周圍的空間，近在咫尺的距離讓露娜呼吸速度加快。

“走遠點，離我越遠越好，我誰都不想見！”聲嘶力竭的吼叫。

露娜想用魔法擊穿玻璃，卻效果不佳。

很快泡沫塑膠把天穹全部堵上。掉在地上的碎玻璃被吸收瞬間，立刻被腐蝕的冒泡，露娜情急之下，調轉過頭往玻璃上撞。

第一次，產生裂縫，露娜只覺得天旋地轉，泡沫塑膠和她間隔不差五米。穹頂上的玻璃大部分已經碎裂，分散朝水窪處快速墜落。露娜終究躲不過細小的玻璃碎片，肩部被劃傷。

第二次，露娜拼命使用全力，只聽得玻璃轟然破碎的聲音，自己又陷入昏厥，顯然。太過用力把頭撞破了吧。她朦朧中感覺有什麼東西在拽自己的右蹄，身體緊貼一個平面向後滑行。那個聲音逐漸清晰而又響亮。“露娜，快謝謝，趕快回去！”

是糖糖在催促自己。露娜意識到，自己躺在地板上。右蹄不斷碰到玻璃碴子，疼痛使她立刻睜開雙眼，面對純白色的天花板。吊燈忽明忽暗，大概是壞掉了等維修。

糖糖用右蹄拽自己的右蹄，使勁拖自己離開這裡。“快醒醒，你別嚇我。”噼裡啪啦，有玻璃器具朝自己這邊砸過來，聽著聲響露娜不敢耽擱，連忙半起身，大口喘著粗氣，環顧四周。之所以聽到砸玻璃的聲，是因為有小馬在臥室朝客廳扔玻璃相框，還有一瓶藍色保溫壺。癱在地上，滾燙的熱水從裡面灑了一地，銀色碎片裂成什麼形狀的都有，像尖刺般立在保溫壺旁。

“走開！你們不要理我！我沒招你們！”是一個女孩的聲音，糖糖見露娜行了，連忙上前，在她視野範圍內晃動右蹄，“你自己跑到703，我只好跟著你去。沒事就好，她瘋了，咱們先回去！”

露娜掙脫糖糖的右蹄，儘管她從遠處電梯瞅見安全巡邏機在往這把趕。“稍等一下，我要看看她長什麼樣。”露娜一邊說，一邊躲避小姑娘從臥室丟出來的各種東西。”

“什麼玩具熊，一本三百頁的科學刊物，甚至糖糖還翻身躲過捕魚網。衛生間裡沒有燈，臥室裡只有檯燈亮著，露娜聽到她在抽泣，那聲音又像是無助女孩責備自己太弱小而哭泣。露娜看見了她。她身體面板是淺綠色的，鬃毛是深綠和紫色相間，是糖糖那種雙色鬃毛。

按照部落格所說的，她有25歲沒跑。露娜看她身高不出一米六，若不是她穿的格子衫被汗水浸溼，還以為她和提亞拉一樣是高中生。露娜看見椅子翻了，桌面上有很多被撕碎的紙團，檯燈還是那種白熾燈，連同玻璃也被她打碎了。窗簾半拉著。

地上散落了不少她的隨身物品。她蹄子裡發狠捏著著一隻玩具鴨子，鬃毛長到遮住面容。露娜回頭用魔法撿起碎玻璃片，把他們暫時聚集在一起倒進衛生間的垃圾桶裡。糖糖從地面上扣出好幾張照片，視野暫停一秒遞給露娜，“她把相框摔碎了，你看看吧。”

兩張是在草莓日光的家裡拍的。露娜抽出另一張，是在高校園林，紐崔和另一個學生伏坐在草地上摟在一起，對鏡頭開心的笑著。這個學生正是紫羅蘭·彩虹。“沒事，記憶仍在。”露娜轉頭看女孩還在掩面而哭，默默的走過去幫她撿起地上散落的物品。

她打翻了一整罐膠水，露娜不經意間沾上一大片，無意把照片黏在蹄子上。

露娜剛扯下照片，小姑娘又夾帶怨恨，看都沒看就把小黃鴨朝露娜背上狠狠扔過去。幸虧這就是個空皮玩具，露娜忍住不乏牢騷，只是默默把她扔在地上的東西放回床上。

“想讓我陪著你消解痛苦，想一會自己多花時間收拾地面，你可勁扔。”露娜其實想回去了，看姑娘難受的幾天沒修邊幅，連被子都是直接攤開鋪在那，枕頭有的被扔在地上，塞棉花的枕頭竟跑書櫃上面。連筆筒裡的文具也被她扔的到處都是。

“憑什麼欺負我，我什麼也沒做錯，你走開。走開啊！”小姑娘這麼一喊，從地上抓起相框又往門口砸。露娜看不下去了，她立刻接住，並把相片重新放了回去，小姑娘看露娜蹄子裡拿著自己的東西連忙回頭，想撲過去強。

那張臉和高露潔的特別像。只不過高露潔不戴眼鏡。

“你要把最珍貴的回憶扔了嗎！你這叫折磨自己！到頭來自己傷自己有什麼意思！”露娜忍不住吼了她一句，馬上又覺得後悔，緩和下情緒說道，“你原來把相框放在哪？”

小姑娘紐崔彷彿被露娜的氣勢鎮住了，一時間沒說話。愣了兩秒，低下頭，右蹄指向桌面右側某個位置。原本在那應該擺放一摞書，可是她發洩情緒之間全扔到地上了。僅有的一本薄皮書，扉頁攤開，露出一角在書桌邊緣。露娜懂了她的意思，“等我，我幫你把書都找回來。挺好的一個家，看你把它弄的。”

那張照片，紐崔和草莓日光面帶微笑站在一起，在那顆大槐樹下。帶著對嶄新生活的嚮往。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拍攝時間是去年五月份。草莓日光提到，紐崔露絲就在這個時間點從高校畢業。照片就是在畢業典禮上照的師生合影。

露娜眼眶不免溼潤了。她扭過頭幫紐崔去彎腰，把散落的課本一本有一本撿起來，用魔法懸空。即使不用蹄子扶著，五六本厚重的教科書也讓她感到支撐不住。

“露娜，我來幫你了。”糖糖的聲音。他嘴裡叼著兩本。安全巡邏機身上又是五本。

“她勁太大了，咱們三個一起幫她收拾房間吧。地面上全是碎玻璃，她可能吧衛生間裡的一桶生活用水碰撒了，”露娜結果糖糖的書放回桌子右側，糖糖再從巡邏機器上叼，露娜從地上撿起膠水，輕輕的，用膠水棒掛地面殘餘的膠水，均勻塗抹照片後側歸位。

小姑娘看兩批小馬為自己歸置東西，也不再哭鬧，迴歸沉默。

“我收拾客廳，巡邏機查下衛生間。你，都行。”露娜聽到糖糖去衛生間拿墩布開始拖地。可能是做程式設計師一週沒活動，他在喘氣，“受什麼委屈了，地板上全是髒水。把玻璃杯都摔了自己喝什麼。窗戶也不關。”

把被褥疊好，露娜也用魔法取來掃帚簸箕。安靜地把玻璃碎渣都掃走。她還把黃色鴨子歸還給紐崔，儘管她什麼也沒回答。

“要好好收藏。你並不渺小。陌生小馬說的話是一次又一次刺痛你。可是，他們畢竟是生活的過客。甚至，你不知道他們長啥樣。父母是曾陪你走過漫漫長路，他們像一道彗星，只有你這顆地球在，他們永遠會從天空滑落，見證著你在成長。他們說的話，永遠是真心地，真誠和陌生咋會比不出來？”露娜一邊說，把暖水壺拾起塞進床頭櫃，“這個水壺別在用了。容易割破你的右蹄。”

“你圖什麼？我現在一無所有。”小姑娘忽然張口說話了。

“圖個安寧，圖個馬間自有真情在。讓朋友老師不再為你在抑鬱而抑鬱。”露娜說著，從衛生間拿來抹布沾溼，使勁把地板上殘餘的膠水給擦乾，房間起碼看上去不像是剛被洗劫了一樣。

紐崔直接起身面對帶有汙漬的牆壁。那似乎是她之前把裝什麼液體的瓶子打碎潑上去的。露娜順勢幫她把被掀翻的小椅子立起來。那姑娘什麼也沒說，只是望著牆壁發呆，窗簾在外面七月份的涼爽之風的吹拂下尾部略微掀起，露娜乾脆用魔法把窗簾拉開一點，溫柔的月光照進屋內。

“你累了就上床休息吧，這世界上還有親屬在乎你，你可別再傷害自己的身體了。”露娜輕緩一口氣，地面就剩下一副被摔斷的相框。

露娜想用膠水縫合，還是算了。把照片上沾的水漬用毛巾擦乾，就那樣放在床頭櫃。露娜猶豫著還想囑咐什麼，話道嗓子眼又咽回去。加上糖糖已經立在門口眼神示意露娜先回去再做打算。露娜看椅子上掛著一張藍色毛毯，這是她從枕頭底下翻出來的。

她現在唯一還能做的，就是把毛毯使勁抖落，把塵土和陰鬱的情緒都抖乾淨，披在小姑娘的後背，“彆著涼。”這是露娜離開703前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