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公主府
門前聚滿百姓，逢人一經問過，便馬上往人堆裡扎，還不忘往前擠了擠，只為能看的更清楚些。
馬車緩緩駛過街巷，馬蹄急踏，鼻中打出一個響啼，噴出一口白氣，隨後甩了甩馬尾，發出一聲嘶鳴。
人們當即分為兩側，探出了頭睜大眼看著，帷幔掀開，宋明杓被眾人圍得一驚，險些摔下馬車。
連忙捋了捋衣領，冷哼一聲。
要不是百姓們聚眾鬧事，還把這些莫須有的謠言強加給他，把他說成濫殺無辜之人，他又何須來這地方，還被陛下免了朝會。
當初派人刺殺長公主，明明是因為她站隊了攝政王府，與他兒有何干系？
她本就該死，他如是想，連帶著自己的下屬詢問時也沒有好臉色。
“我家大人尋長公主，還不速速去通報！”
舟冥抿了抿唇：“長公主重傷昏迷不醒，見不得客。”
此言一出，所有人齊刷刷將目光落到宋明杓身上，似要用眼神將他射死。
宋明杓眼神閃了閃，上前跨了一步，她是受傷不錯，可若是他有來，那便足以讓旁人知道，他與長公主無仇，自然也就免了嫌疑。
宋明杓反而擺了擺手，親自將帶來的補品遞給舟冥：“本官知道長公主被仇人所刺傷，好歹本官是長公主的舅父，憂心不已，這不，馬不停蹄便趕了來。”
三言兩語，便將自己派人刺殺的事實扭曲成楚雲瑤是被仇人追殺，還點明瞭自己和長公主的關係，可謂狡猾。
守在一旁的舟離也連忙上前：“還請宋大人莫要為難我等，府醫說了，長公主恐怕就剩......”
舟冥當即一個眼神過去，後者便蔫了氣，只是仍舊握緊佩劍，好似只要有人敢放肆，便會一劍砍下那人的頭顱。
眾人一聽這還得了，這不比把烤的香噴噴脆吱吱的烤鴨架在人跟前，嘴都要吃到了，結果烤鴨被人搶走了一個道理。
吊胃口！喪心病狂！剩什麼你倒是說下去啊！
宋明杓聞言，當即就看向自己的侍衛，後者點點頭，便要上前強行開路。
府門驟然開啟，春夜夏晨二人穿著不同往日般豔麗，而是穿著素色衣裙。
誰都知道，長公主的侍女常常佩戴金飾，髮髻上的珍珠簪子從來不少，如今有心人仔細一瞧，竟見二人頭上戴了兩朵小小的素白絹花。
春夜身後跟著夏晨，大門半開，朝著宋明杓微微俯身行了一禮。
春夜儼然是個端莊穩重的模樣：“宋大人還請回吧，奴婢替長公主謝過宋大人送來的補品，只是如今，怕是用不上了。”
夏晨眼眶通紅，任誰看都像是哭了一宿的模樣，好似精神緊繃一般。
隨後扭頭看向舟冥手中放著補品的箱子，毫不猶豫上前拍掉，大補的藥材便呼啦啦滾落在地。
也沒有人上去搶，只是噤聲看著這一幕。
夏晨冷哼一聲，眸中淚水簌簌滾下臉頰：“宋大人，奴婢還請您快些回府，莫要擾了長公主的清淨！”
話語中毫無尊卑，通紅的眼眸和其中洶湧的恨意似要凝為實質，在場的人都看的一清二楚。
春夜上前拉住夏晨，輕輕搖了搖頭，低聲安撫呢喃著什麼，好一會，夏晨這才定了定神一般。
百姓們面面相覷，就這位夏晨姑娘對宋明杓的態度，足以可見長公主受傷一事確確實實與宋明杓有關。
人群中，一個小女孩被自家阿父舉得高高的，陡然抬起小小的手指。
“阿父，公主府裡怎麼掛著白燈籠？”
眾人聞言當即躁動起來，個個伸長了脖子往半開的門裡看著，不止白燈籠，連白布都掛了上去。
舟冥擰了擰眉，扭頭自己親自拉上大門。
夏晨眼眸中閃過一抹慌亂，緊緊抓著春夜的手，後者輕輕拍了拍，朝著宋明杓又一俯身行禮。
“宋大人，長公主無法見客，還請您回府。”
宋明杓眼眸中閃過疑惑，楚雲瑤真死了？他的死士也沒有給個準確訊息，都撈上來了，說不定早就著手醫治了。
半晌，宋明杓陡然一甩袖袍，眼中閃過一抹了然，只是這一場戲下來，公主府已經佔了上風。
“本官會走的，若是長公主醒來，告訴長公主，宋家不僅是長公主的母家，更是長公主永遠的靠山。”
這漂亮話一出，百姓們心中又動搖起來，見無人應答，宋明杓一言不發，轉身離開。
周身之孤寂，好似所有人都誤會了他一般。
舟離舟冥二人對視一眼，眸中冷意一閃而過。
人們漸漸散去，春夜這才接過補品，一言不發放在府門角落，絲毫沒有打算接受宋明杓示好的意思。
這一值得細細品味的一幕，再一次被留下來看到的人們傳揚出去。
————
翰林學士府
回了府的宋明杓忍了又忍，還是怒不可遏，一腳踹飛自家肚子美麗又可憐的檀木椅。
“該死的楚雲瑤！”
管家拘謹地站在一旁：“老爺息怒，一定是有人從中作梗，故意針對老爺。”
宋明杓仔細想了想，依照他的死士所言，那一日確確實實捅了她一劍，甚至將她推進了池裡。
便是救了上來，這麼重的傷，想要醒來恢復也需要一段時日，故今日做出這場戲的絕對不是楚雲瑤，應付他的也就不是侍女侍衛了。
到底是什麼人在暗中協助，莫非又是攝政王？
他二人到底何時達成合作的？莫非在錦珊郡主的生辰宴？不對，是在會嵇郡的時候？還是說，是在他們不知道的情況下，更早的時候？
看來是時候告訴晉北王了，楚雲瑤掌握了不少宮中秘辛，若讓旁人知曉絕對不堪設想。
隨即鋪好宣紙，提筆寫下了這一發現，放了信鴿去往晉北王府。
告訴了晉北王，無非朝堂之上可以與他一同對抗玄鬱，可光說當然沒有辦法讓人輕信。
只要她真的死了，那便沒有後顧之憂了。
隨即拍了拍手，喚來暗衛。
暗衛聞聲陡然出現跪地：“主子。”
宋明杓指尖敲了敲桌案：“今夜派人去一趟公主府，確認長公主到底死沒死，若是還活著...”
宋明杓沒有說話，只定定看著暗衛，後者會意，當即應了聲喏。
“屬下明白。”
宋明杓眼神陰鷙，撫了撫手指上的扳指，眸中是明晃晃的殺意。
然而宋明杓並不知道，楚雲瑤根本就沒在公主府，這一趟註定是跑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