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府
茂密的枝葉擋住日光,斑駁的樹影隨風晃動,一時只聽得蟲鳴鳥叫。
楚雲瑤懶洋洋窩在貴妃榻上,因著暖暖的日光,不覺抬手掩住半張的唇,眼眸中泛起氤氳來。
舟冥將得到的訊息遞給楚雲瑤,抱拳作揖:“長公主,宮中有新訊息了。”
楚雲瑤探出兩指捻過紙條,細細展開,瞳孔微微閃爍一瞬,語氣中未曾帶有驚訝。
“雲趙楠居然有孕了?皇帝想必高興得不行吧。”
舟冥點了點頭:“陛下得知訊息,便直接晉雲美人為三品婕妤,只待真正誕下皇子,便晉為從二品昭儀了。”
楚雲瑤支著下顎,將紙條遞給舟冥銷燬,聞言忍不住勾了勾唇:“宮中水何其深,皇帝如今膝下唯有兩位公主,她有孕也不見得是好事。”
雖說她確實買通宮中御醫讓皇帝吃了一時滋補的藥物,可在那其中的真相,是耗盡他的血氣,最終病痛死去。
聽聞近兩月未曾服藥,皇帝龍體已經有了依賴性,這兩日又連忙吩咐御醫備下不少藥丸服下。
且不論她腹中的是不是皇子,光是宮中那群宮妃的一雙雙眼睛,便足以讓她失了母憑子貴的天大福氣。
按著皇帝的意思,要是雲趙楠爭氣,成功誕下皇子,晉封昭儀事小,儲君之位懸空,免不得這儲君之位落到她的皇兒身上。
屆時不止二人之下的昭儀,怕是能越過貴妃和皇后,將來成為皇太后,幼帝上位,那才是真正的把持朝政了。
會有人暗中阻攔的,她用不著出手。
待思慮完畢,楚雲瑤抬頭一看,舟冥還站在原處,忍不住眨了眨眼,突然恍然大悟想起了什麼。
“對了!王宣越大人今夜便要攜巫師去為皇帝除祟了?”
春夜唇角抽了抽,笑著為楚雲瑤倒了杯暖茶:“長公主終於想起來了,舟冥大人在這站了許久,還不好意思打斷長公主思慮呢。”
楚雲瑤猛地眯了眯眸,眼神逐漸猥瑣起來,在二人之間來回掃蕩,隨即雙手叉腰。
“小春夜,莫非你心疼?嗐,當真是女大不中留,兒大不由娘啊。小年輕們出去玩去,莫讓本宮瞧見,當真是痛心疾首!”
二人聞言對視一眼,當即紅了臉頰,齊齊搖頭,舟冥支支吾吾說不出話,春夜囁嚅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之言。
竟是一跺腳,哼了一聲:“長公主總取笑奴婢!”
眼見春夜羞得跑出內院,舟冥腳下一動便追了上去。
楚雲瑤眸中帶著明晃晃的吃瓜賊笑,抬頭看了看兩側呆若木雞的夏晨和舟離,一人賞賜一個腦瓜崩。
“愣著作甚,看傻啦?”
夏晨這才反應過來,指了指外頭你拉我扯的二人:“長公主不介意?”
楚雲瑤當即斂了笑,依舊懶洋洋窩在貴妃榻上,任由微風拂過微散的碎髮,特意說的大聲了些,連暗中保護的暗衛都聽得清。
“我視你們為家人,雖各司其職,但將來如何,我不會插手,情愛婚嫁皆由你們來定,只要餘生歡愉,記得給我一杯喜酒喝便是了。”
她本就是這麼想的,她不想把他們永遠拘在自己身邊,便是成了家,去留的思量他們自己定。
若是沒有去處,願意留在自己身邊,那就護他們此生安康;若是想要離去,過尋常平民百姓生活,那便給他們銀兩,交還奴契,讓他們此生安穩度日。
家人一詞深深種在眾人心中,再也無法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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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鬱來時便是聽到這般的話,幔上繡著金絲銀線的灼灼海棠,風起梢動,送來一陣一陣的薰香暖氣。
貴妃榻上的女子眉眼都含著笑,如同懸掛於天邊的太陽般散播著暖意。
玄鬱不覺彎了眉眼,唇角微揚,往前走幾步,抬袖輕咳兩聲:“我聽聞你近些時日做了不少新鮮事。”
楚雲瑤陡然眼神一亮,神色都軟了下來,聞言驚坐而起,也不知道此刻自己心中如同小鹿亂撞一般,行動間帶著些許女兒家的嬌羞模樣。
楚雲瑤毫不吝嗇露出一抹笑,擺了擺手,連忙吩咐夏晨多拿了個軟凳來:“你回來了!怎的也不傳個訊息。”
玄鬱落座,自覺做起端茶倒水的活兒:“本該前兩日便回府的,若非因為北沅細作一事耽擱了,我早便該來見你了。”
未薔跟在玄鬱身後,小心翼翼打量著這位小主子的王妃,早前聽聞這長公主驕奢淫逸,荒唐程度不亞於當今陛下。
如今眼見小主子這般輕快歡喜,終於安下心來,盡心盡力伺候好小主子。
聽完玄鬱探查所言,楚雲瑤不由得嗤笑一聲:“所以那北沅太子魏無徽只是來胡攪蠻纏的?”
玄鬱點了點頭,用指尖碰了碰杯盞,杯盞不溫不涼,恰恰好推到楚雲瑤面前。
“是也不是。此次魏無徽前來,想必是打聽到了祁朝如今朝野動盪,一來看了熱鬧,二來還能將情報帶回北沅。”
提及北沅,玄鬱神色微冷,北沅比之祁朝有過之而不及,繼後把持朝政,魏無徽也有恃無恐,明著便進了祁朝地界打探。
祁朝江山易主也便是這幾日的事了,魏無徽一來,若是將訊息帶了回去,趁著祁朝整頓朝野上下的時間,他若想舉兵攻來,那確實是麻煩事。
真想快些去瞧一瞧那北沅,必須先讓祁朝之事塵埃落定,他才能安心獨自前往。
楚雲瑤擰了擰眉,先前玄鬱進來時,這身後的老婦人便打量了她許久,看得她渾身都不舒坦了。
祁朝從百姓到皇室,無一不知他攝政王乃先帝義子,如同半個皇子,若他想要那至高無上的位子,輕而易舉便可取得。
說實話,皇室之中,除了她這個長公主持有參政權,能去爭一爭那帝位,便只有她佩服的玄鬱合適了。
幾位皇家親王野心勃勃,心中並無百姓,她若想坐皇位,又免不得朝野中的迂腐老臣打壓她為女子之身,只配在深宅相夫教子。
玄鬱的身份藏的太深,北沅如今跑來打探訊息,他又不止因為這一事忙的腳不沾地。
如今看著這老婦人,楚雲瑤眼眸低垂,指尖一下又一下繞著杯盞打著圈。
身份一事何其複雜,想必他也在探索,等到他何時想說再說吧,一切都急不得。
玄鬱抿了抿唇:“聽聞你讓王宣越加快速度,今夜便要動手了?”
楚雲瑤回神,晃了晃杯盞,三兩茶葉飄零於茶水水面之上,相互碰撞。
“若非皇帝起了殺心,還想讓我與他做那等不倫之事,我也不必如此。”
玄鬱聞言瞳孔微縮,眸色冷若冰霜,宛若凜冬刺骨的寒霜:“他派人行刺?”
楚雲瑤彎了彎眉眼,坐直身子伸了個懶腰:“無礙,他們將我保護的極好,不必憂心。”
楚雲瑤淡淡抹過行刺一事,玄鬱卻握了握拳,將此事記在心中。
今夜麼?想來皇帝死前,會知道自己做錯事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