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側著臉，騰起的燥熱舔舐臉頰眼眸，他不由得慶幸此刻光線昏黃。
“你對著我喚別人的名字，還問我有什麼壞心思。”
他按住莫十二的手，很輕易便完全攏住。語氣又哀又怨，目光卻直直落在對方眼底。
看著我。
儘可說些我早已聽膩的謊言。
初五眨了眨雙眼，眼中閃過的湛藍之色比冰川更寒冷。
他放緩了呼吸，細細體悟腰腹上方傳來的重力，腦中有一抹藏得極深的晦澀情感，此刻一併湧上來。
但莫十二卻沒當回事。
她依舊是那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我還以為是什麼事。”莫三攥住被角的手鬆開了些許，眼中洩出些許疑惑，
“就這事，也值得你避我不見，倒是不像你的作風。”
畢竟五號哪裡是暗自怨懟的魚，如果有機會，必定得拉著她一起煩惱。
莫三垂眸看著自己飼餵半年的人魚。
她不可能說出深海1號基地的事，天道就在腦袋上盯著，還有那個不知道藏哪去了的天鵝。
思索間。
她目光落在初五披散的青絲上，再慢慢挪移至蒼白的脖頸，青色的血管若隱若現，還有那張抿起的唇，下唇略豐滿，最後定格在神聖不可侵犯的俊臉上。
和深海一號基地的記憶比起來。
此刻的初五多了一分陰翳和脆弱。
莫三微怔。
她曾經有這麼關注過五號的外貌嗎？
靈府之中的金色元嬰摩拳擦掌，將那一縷可疑的青絲捏住，狠狠摜在地上，踩了好幾腳。
莫三也終於停住思緒，低聲解釋道：“許是前世有緣，我見到你的第一瞬便覺得熟悉。至於那個名字，應當是我在夢中聽見的……而且我和那位之間，毫無情感糾葛，關係清白。”
還好紫霞大陸不缺此類的志怪故事。
莫三鬆了口氣。
而初五臉色說不上好，卻也沒方才那麼生氣。他握住她的手沒放，渾身上下突然透出一股渴求。
先是冷哼一聲，讓姓莫的心裡咯噔一聲。
然後抬了抬腰腹，意有所指道：“我不要什麼前世後世，我只要今生。您明白我是初五就好。”
莫三腦袋發矇。
反應過來的瞬間，如同被燙到一般翻身下床，卻被棉被一勾狼狽地向床下栽去。
電光火石之間，她撐著初五穩住身體，然後在堪稱惡劣的笑聲中爬下床站定。
被哄開心的魚又開起了下流玩笑。
分明之前最過分的玩笑，也不過是從水池中跳出來嚇她。
莫三眯著眼。
心道肯定是那條畫舫給她的魚教壞了。
再者她警告在先，說了不準開這種逾矩的玩笑。既然說不管用，那麼……
莫三看著榻上的魚，沒有生氣，也沒有繃著臉。而是呵呵一笑道：
“明日一早，你便跟著夫子學習人間的禮儀。什麼時候知道錯了，什麼時候停課。此外，鑑於你腿疾已好，在眾妙門中生活，也得有個說得過去的身份……”
初五笑臉僵住。
他才不要什麼夫子呢！
但莫三定下的事，顯然沒有商量的餘地。
她接著道：“方才斬滅心魔，我已至紫氣六段，正式步入玄君一列。且作為第三峰大師姐，我有權收徒。從此刻開始，你就是我的親傳弟子。”
初五眼中閃過一抹暗色，心中竟隱隱有些莫名的興奮。
莫十二為人剋制隱忍，最講求規矩。
對於她這種人來說，將他收為弟子，多半是想借助師徒的身份好好訓誡他。
經過這一番鬧騰，初五體內的躁動終於平息。
他眼底帶著一層水光，抬頭看著莫十二，以最不設防最無害的姿勢道：
“若我犯了錯，師尊打算如何罰我？親自罰我嗎？”
莫三臉上的輕笑消失不見，正應了那一句“笑容守恆定律”。
她面色古怪。
五號這句話單拎出來，沒有任何問題。
但落在他嘴裡，怎麼就這麼奇怪。
師尊二字，不應當會體現尊敬仰慕嗎？她怎麼一點也沒感覺到。
初五又道：“就像方才那樣懲罰我嗎？師尊？”
方才那樣？
方才哪樣了？
她不就掀了個被子？
莫三看向初五，被勾著看向他的腰腹，人魚線沒入緋色腰帶，肌肉緊實。
一道壓抑不住的悶笑聲響起。
莫三反應過來，看向樂不可支的臭魚：“真是頑劣不堪……”
剩下的話初五幫著補上：“所以您得罰我，不留一絲情面狠狠地罰我。”
“我……”
莫三一口氣沒上來，看著有恃無恐的魚，準備好的話卡在喉嚨裡不上不下，“我境界不穩，明日再來看你。”
言罷，她拿出比來時更快的速度離開。
主殿之中。
初五又將自己蒙在被子裡。
這次，卻不是酸澀怨懟的心情，反而帶著一抹意料之中的竊喜。
他早就知曉。
莫十二對他一定存著些心思，那麼冷漠的人，卻心甘情願陪著他玩鬧。
還說什麼前世有緣，和那個叫五號的關係清白。
為何要多嘴解釋這麼一句？
初五臉上是剋制不住的笑意。
她想必傾心於他。
樂完感到有些餓，初五喚出人面魚，在詭異恐怖的喃呢中扯過一張面具，塞入嘴中吞吃入腹。
隨著雙腿恢復行動，以及愈發頻繁的動作。
他飢餓的速度也越來越快了。
森冷的尖牙之下，猩紅的人面魚被咬碎吞下，逸散的墮落氣息卻無法寄生塞壬，被全數充作能源吸收。
力量充盈的那一瞬。
湛藍之色覆蓋雙眸，初五聆聽到遠處深海的呼喚，潮汐的牽引昭示著他的身份。
他本該是一隻最恐怖的怪物。
屬於獸類的狠厲冰冷出現在他的臉上，憑藉著一份力量指引，初五看見了那條幕後大魚的藏身之處。
那是一片群魔亂舞之地。
門匾上刻有筆走龍蛇的三個大字——玄牝教。
而與人面魚如出一轍的墮落氣息，正是出自於玄牝教之中。那條大魚影子在重疊的樓閣之間遊弋，氣息強大，還在莫十二之上。
初五的窺視似乎驚擾了這條大魚。
下一瞬，眼眶傳來劇烈疼痛。初五一邊捂住流血的雙眼，一邊又扯過一張人面吃下。
該死的雜碎！
開裂的嘴角里尖牙摩擦咯吱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