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霞大陸之外，怪誕都市之中。
今夜燈火璀璨，來自全世界各地的怪誕和人類，皆黑白打扮，手持鮮花，自滿庭芳酒店一路步行至尖峰大橋之上，帶刺的玫瑰被投入翻湧的安樂河之中。
這是為了紀念怪誕清除公司創辦者莫小姐。
在怪誕清除公司，大恐怖以及人類勢力的三方努力之下，怪誕自陰影之中走出，顯露在光中。
歷經十年努力，怪誕與人類已經實現了和睦相處。
這是各大媒體最常使用的一句話。
所有人都相信，他們見證了一個時代的誕生。
也正是如此短的一句文字，卻耗費了太多怪誕，人類的心血……
夢的老巢，已然被改造成為怪誕都市的地標性建築。
從高空上看，這片區域由聖潔蒼白的蛛絲構成一個巨大的橢球形。而進入內部，複雜的廢墟佈置，以及中心區域中居住的眼球矩陣，都成為這個傳奇時代的具象化，如同幻夢。
只是最近幾天。
夢緊閉門扉，將駛來的遊客大巴推向槐鄉樂園，黃金槐樹和規則大廈。
它自己則守著一枚羽繭，期待著好訊息。
天鵝破繭的瞬間，便看見一顆大眼球候在外面，像是迎接主人回家的寵物狗。
它羽翅一展，將大眼珠子拍飛。
本來心情還不錯。
但一看見夢的大眼珠子就心煩。
自從人類和夢簽訂了契約，將人類夢境交由夢管理以來，眼球矩陣越發壯大，眼球也大了一圈。
被打飛的夢有些生氣，卻還是關心道：
“那個大騙子呢？你有吃掉她的心臟嗎？是什麼味道的？是謊言的味道吧。”
莫六死去那天。
怪誕清除公司傾巢而出，城中鬼氣翻騰，簡直像是末日來臨，恐怖復甦一般。
也是那日，夢從天鵝這知道了莫六原本的身份。
一個連真名都沒報出的人類，卻哄騙了那麼多，令它都嫉妒的真心……
天鵝伸出觸角，悠哉地盤著自己的眼球。
漆黑眼隙瞪了夢一眼：“哪有那麼容易，莫三是我見過最難對付的人類。她這人唯一的目標，就是和自己較勁。她反抗著本性，拒絕命運的安排。只有她自己能殺死她。”
“黃金、權力、愛人、永生……你試過從這些點下手嗎？”
“笨蛋眼珠子！”
天鵝語氣很衝，“我當然試過前三項，但沒有用。我視她為信徒她卻背叛了我，那條愚蠢的塞壬一廂情願只換來不辭而別。前三項不行，至於永生……”
夢：“快說啊，就我們兩個人別裝高深了。”
天鵝觸角一癢，再次將夢的眼球拍飛。
一邊沉睡的眼球矩陣甦醒，眼見大戰一觸即發，天鵝輕咳一聲，不再賣關子道：
“我無法拒絕永生的誘惑，因此斷定無人能拒絕。我從前很確信，但吃掉一萬隻追求永生的紅鬼之後，我卻有些不確定了。”
從猩紅領域中歸來的怪物，必定有著不能平息的遺憾。
飛回來的夢突然想起一段久遠的記憶。
那是它第一次和天鵝見面。
在能看穿一切弱點的幻境裡，它在渾濁髒汙的湖水之中打撈起了一顆閃亮發光的珠子，比一切星辰都要明亮。
再結合這十年中，天鵝有意無意透露的資訊。
無名湖中，信徒以此生忠誠換取了神明的偏愛，得到一顆不滅之心。
最後神明遭到背叛，被殺死在無名湖之中，永墮猩紅薄霧。
驀然間，夢想通了其中關竅。
它看著天鵝，突然發出一串大笑，笑得眼球矩陣散開，在巢穴之中亂飛亂舞。
天鵝：“瘋了？本來腦子就不好，還不如給我吃了。”
夢窺見了大秘密，心裡正高興著。
聽見這話，它也不惱：“我知道你為什麼不確定，因為支撐著你殺死紅鬼，逃出猩紅領域的錨點，是你最討厭的人類——莫三，而不是所謂的永生。”
夢笑得快喘不上氣，眼球瘋狂擺動：“你的錨點，居然是一個人類。”
天鵝短暫地沉默了一瞬。
然後不在意地盤著眼珠，口吻肯定：“有她作為錨點，是一種榮譽。”
夢想了想，這話挺有道理。
如果它記得沒錯，今夜的怪誕都市正在為莫三哀悼……
槐鄉樂園開放了封閉區域，小丑牽著紅氣球，三角頭的男人拖著鏽跡斑斑的血劍，鬼媽媽帶著一堆紐扣玩偶，站在樂園中發放“真正免費”的禮物；
轉化無量協會研發的第三代“無痛覺醒”藥劑釋出，改邪歸正的員工們在鏡頭前侃侃而談。沒人知道他們曾策劃過毀滅城市的爆炸，被傳播的影像中，他們只說是“感謝莫小姐和異調局的不計前嫌”；
怪誕清除公司又點燃了篝火，在大廈樓頂舉辦宴會，成名已久的怪誕抱作一團，無論位階高低沒有絲毫隔閡。
最愛發表講話的小黑醉醺醺，走上臺按住話筒：“既然這樣，我就簡單說兩句。莫六，就特麼是個大混蛋——”
話筒發出雜音，被一股黑髮扳斷。
羊喜走上臺，無奈地背對背背起小黑，往大廈四層走去。鏡鬼吊在天台之下，正忙碌著藍星另一端的業務；
仙四小聲哭泣著，眼淚啪嗒啪嗒落下。阿灰伸出鏡頭，懟在郝竹臉上，小聲道：人類的死亡得經歷三個階段。我讓所有人都記住了她，那她就不會死。
末了。
至尊哲學家第一次不確定地補上兩個字——對嗎？
郝竹點頭：當然了。
暗處一個血色圓洞亮起，詭異的亂線小人探出一個腦袋，確認傳送方位沒錯之後。它在自己的嘴裡掏了掏，掏出一朵從永夜之海打撈出的玫瑰，小心翼翼放進棺材裡。
而兩具棺材放在了一起，另一具是五號的。亂線同樣丟了一隻玫瑰進去……
夢中斷監控，發出咽口水的聲音。
它繞著天鵝轉了一圈，迫切道：“莫三的心臟究竟是什麼味道？”
天鵝：“能彌補一切遺憾的味道。”
夢激動地在巢穴裡轉了三圈，翻出一顆遊客上供的蘋果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