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33章 日照金山伴我長眠?

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而今剛好是秋天,倒也應景。

死從來就不是生的反義詞,是我這種絕境患者最後的救贖。

南迦巴瓦峰,海拔7782米,是西藏最古老的佛教“雍仲本教”的朝聖地,有“西藏眾山之父”之稱,巨大的三角形峰體終年積雪,雲霧繚繞,從不輕易露出真面目,故而有十人九不遇的說法。連山峰都充滿了遺憾,我對這個世界少了一些不甘。

在西藏逗留了一天,已經沒什麼可看的了,第二天晚上我在米林松贊南迦巴瓦酒店訂了房間,一夜沒睡的我靜靜等待一場日照金山。

目光看向群山,我在一支支香菸寂滅中等待。

如果雨霧時節,能目睹盛景的機率小之又小,幸運的是,老天沒打算讓我抱憾離開,滿足了我這個小小的心願。

當第一縷陽光降臨人間,當刺破雲層的金光灑落群山之巔,我看到了日照金山,看到了人間的燈火闌珊;看到了外婆曾經的步履蹣跚;想起了曾經少年意氣揚著理想的船帆;看到了祖國的大好河山;卻再沒有一個可供我依靠的港灣,也再無一個可擁抱的肩。

聽說目睹日照金山的人會被賜予好運,所以我想,兄弟,我替你看的這些風景,希望你會開心,我的好運,過去了都給你。

清冷的微風中,我好像看見神山中走來一位無所不能的天神,一向唯物主義的我,閉上了眼睛,敞開雙手,等待神明的賜福。

我有三願。一願已故之人能安息,希望在天堂的他們不用操勞我會流離,因為我即將追隨他們而去。

二願我還在意的人好好生活,活的自由灑脫,如果我死了,希望她們不要難過,因為我得到了神的諒解,得到了解脫。

三願我的兒子小魚兒,你不合格的父親是個懦夫,爸爸嘗試過找你,對不起你,希望你能平安無事,爸爸也該去看看你媽媽了,她一個人會很孤單。

我把房門反鎖好,開啟了啤酒瓶蓋,心滿意足的喝了一大口。

無錯書吧

也許很多年以後,我會氧化成一陣風,吹過我塵土般短暫的一生;也許我會化作無數次喝醉的那杯啤酒上的泡沫,在篝火的映照下供人排遣著寂寞;也許我會變成春天的花,希望能博來你溫柔笑顏的永恆一剎。

宇宙中的物質不會湮滅,我們只是換了種方式在一起。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斷絕了聯絡小青的念頭,只發了一條簡訊:哥對不起你,原諒哥,哥太累了,以後和杜傑好好生活。

然後我決絕的關機,繼續喝著啤酒。

這是一個流行離開的世界,但是我們都不擅長告別。

看了一眼四周,內心默默跟酒店老闆道了聲歉,死在了這裡影響他做生意,希望他能原諒我,因為這裡太美了,我在這一瞬間沒有了眷戀和遺憾。

我開啟瓶蓋,沒有一絲猶豫,一整瓶的安眠藥吞入口中,就著啤酒喝下肚,因為現在的安眠藥為了安全起見新增了催吐劑的成分,而我今天,去意已決。

最後點燃了一支菸,坐在床邊靜靜等待著死亡,我想看看,人臨死之前都在想什麼?會不會後悔或者恐懼?亦或是充滿了不甘。

我以前看到過這樣一段話:人的一生要經歷三次死亡,第一次是生理上的死亡,當心髒不再跳動,醫生宣告了你的死訊;第二次是法律上的死亡,下葬時親朋出席了葬禮,他們的哀悼宣告了你在這個世界上離開的悄無聲息;第三次就是當最後一個惦記著我的人,當有一天他(她)連我也忘了,那我也就真的徹底消失了,從此了無痕跡。

想到這裡,我不禁會有些悲涼,轉念又想,忘了也好,我不應該成為她們一生的傷疤,如此了無牽掛。

我想明白了,至親之人一個個離開,或許不是丟下我,她們一定是心疼我,在一個美麗沒有紛擾的世界,提前過去為我佈置新家。

我終於有了昏睡感,腹部卻又伴隨著強烈的灼燒感和鈍痛,人本能的求生反應讓我掙扎,大量還來不及消化的安眠藥讓我嘔吐不止,一方面承受著劇痛,一方面嘔吐,一方面昏昏欲睡,一方面又痛的無法昏睡過去。

我想,滿清十大酷刑也不過如此。

我曾以為吃安眠藥是最輕鬆的死法,就相當於安靜的睡了一個長覺,在睡夢中安詳的離開,可事實卻是讓我飽受折磨,早知如此還不如一刀捅來的乾脆。

我精神一陣恍惚,眼前彷彿出現了一輛列車,列車通往黃泉,月臺站滿了迎接我的已故者,我看到了外婆、黃亮、朱嘉……我強忍著劇痛笑著跟他們招手,這一刻我是幸福的,這哪裡是什麼悲劇,分明就是團圓嘛。

眼前的景象突然幻滅,我兩眼一黑,暈厥了過去。

暈倒之前我聽到一聲巨響,有人衝來將我緊緊抱著,是個女人,她身上很香,恍惚間我看清了是林清淺的模樣,她哭的一塌糊塗,神情緊張的哭喊著什麼……真是個傻丫頭,還真說陪我死就死,我的罪孽又加重了一分,下輩子再還吧!

我又好像看到了一個女人,她身邊站著我苦苦找尋的小魚兒,我淚眼朦朧,想抬手摸摸他的小臉卻做不到。

我還看到了彝族小夥阿超,他在焦急的呼喊著什麼,我聽不見任何聲音,只是在想這小子怎麼也死了?

這是我最後的一個念頭,或許都是幻覺吧,我能感覺到生命在流逝……我好像變得輕飄飄的,漂浮在無邊的黑暗中,並沒有看見想象中天堂的秀美,有的只是一片孤寂的沒有邊界的黑暗,連意識也無法逃離。

我應該是死了吧?嗯挺好,順著這片無邊黑暗漂浮,或許盡頭處我就能見到故人。

我像是透明漂浮的靈魂體,怎麼也使不上力,一直懸在半空;前方好似有一張血盆大口,靜靜等我送入口中,我莫名有些恐懼;遙遠的身後,我聽見有人在呼喚我的名字,我不知道是誰,但我想看看她,可我無法做到,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一點點的遠離。

意識徹底陷入混沌,我在寂靜中徹底沉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