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俊。”顧芙蕖眉眼輕眨，低頭繼續剝蓮蓬，眼底都是笑意。
“表象而已。”沈憐青朝兩人點頭，伸手指了指柳懷瑜身旁的白玉碗，“都剝好了，吃罷。”
“好。”
“是，多謝師尊。”
兩人朝沈憐青行禮。
“你還是去吃了回頭草？”沈憐青側頭看著低頭剝蓮蓬的人，“回頭草不好吃。”
“呵，不過一隻狐妖，哪兒配讓我惦記那麼久。”顧芙蕖聽到沈憐青這話，眼底的笑意消失，換上的卻是冷意，“當初他借我仙露化形，欠了債，也該還債了才是。”
看著顧芙蕖語氣的變化，沈憐青挑眉，“真是稀奇，我曾聽師尊說，你可是為了那白狐折了千年修為，當真是要放下心心念唸的肉，去吃齋唸佛？”
“去你的。”顧芙蕖拿起團扇，在沈憐青的頭上敲了一下，“又不是隻有狐狸肉可以吃，這個世間那麼多肉，我難道還要只守著連湯都喝不了一口的盆？”
“倒也是，芙姨到底是開竅了。”沈憐青點頭，隨手捏訣，一道金色的光沒入碧色的水中消失不見。
“小娃娃別說話那麼老氣。”看著沈憐青手中的動作，顧芙蕖唇角的笑意又勾了起來，“我聽聞今日一早，沈府有位小姐遊湖時落水了。”
“嗯，看見了。”沈憐青點頭，沒有什麼反應。
“據我所知，湖底那些東西已然是有了千年，最近百年有暴動的趨勢，只不過國師雲懷玉出手後，已然是奄奄一息。”
“雖然沒有徹底清除，不過近百年來積累的怨氣不足以成氣候。”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沈憐青冷笑，“花重國這個國師是想讓整個夢城再次陷入動亂。”
“呵。”顧芙蕖見沈憐青說這話，輕笑，“最近百年也有失足者，不過要等動亂出來，還得百年。”
“花重國現在已然開了修真學院，等到有些氣候了，正好就是這些學院派歷練時候，況且湖底的東西，也有大宗門的守護弟子處理。”
“青青就是不老實。”顧芙蕖說著，伸手勾過沈憐青的下巴，“想幫後輩出氣，就直接說嘛，何必這樣彎彎繞繞。”
無錯書吧被掰過腦袋的沈憐青冷眼看著顧芙蕖，不語。
而身後的蘇婉兒垂下了眼眸，看著手中新沒剝的蓮子，久久不動，陷入了沉默中。
她奉師尊之命救的那個女娃，將來也會是那個戴春風的紅顏知已之一。
更是師兄若淵心儀之人。
只是後來謝明棠會為了戴春風，出賣師兄。
若淵見蘇婉兒這樣，眉頭微蹙，伸手從蘇婉兒的手中拿過蓮子，垂眸剝了起來，聲音溫和，“我給你剝。”
最近師妹老是走神，像是有什麼心事，倒不像以前一樣活潑。
……
夏末的天，雨來得總是無常，明明方才是晴空萬里，轉瞬間便是黑雲壓城，傾盆大雨。
夢城中的百姓紛紛往屋簷，茶館中避雨。
清涼的雨水裹挾著風，吹走了城中悶熱的氣息，讓人瞬間感覺到了幾絲的舒適。
而夏末畢竟是夏天，這個時候的雨就像是有人拿著盆在天上一盆盆地往下倒著，時而伴隨著有雷聲的降落。
轟隆——
電蛇劃破了漆黑一片的天空，似是將皇宮與夢城劃分為兩半。
而那高高的樓閣內，卻是點著幾盞燈，燈光不強不弱。
如果仔細看著，像是有一顆星辰，在這樣風雨飄搖的時候，依然散發著自已的光芒。
“福澤花重，福澤花重。”
昏暗的樓閣內，兩個青絲髮白的人相對而坐。
燭光照在那嘴裡呢喃著的人身上，那人一身明黃色的袍子，袍子上面繡著一條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龍，在昏暗的燈火照映下，那五爪金龍彷彿要從衣服中騰空而起。
這是花重國的聖人——謝臨川。
昏黃的燭火照在他那長滿了皺紋的臉上，顯然是一個年邁的老人模樣。
他手中拿著一塊散發著輕煙的玉佩，抿著唇，眼中卻是十分清明，看著坐在他對面的人。
轟隆——
又有電蛇爬過，電光一瞬間照亮了整個樓閣，也照亮了坐在聖人面前的那個男子的模樣。
男子依舊是一身白袍，白色的頭髮，襯得他原本的面板更白了幾分，俊美的五官，讓他整個人看上去十分純淨，像是不染塵世的仙人。
而他眉間那一點硃砂，是把他拉回這凡塵唯一的證據。
“國師，沒有別的辦法了麼？”謝臨川的手中還在摩挲著那塊玉，“只需要十年，十年就好。”
雲懷玉的眼中沒有一絲的波瀾，只是靜靜地看著那語氣開始逐漸顯露情緒的老人，輕輕地搖頭。
“生死有命，陛下。”
“您是與天一般的存在，難道再多一些也不行？”聽到這話的謝臨川，眼底多了幾分慍惱之意，手中的玉被他緊緊捏在手中，指關節微微泛白。
“天意難違。”而那白髮的青年，就宛如不知道統治者的心情，說出來的話依舊平淡而無情地說出這樣四個字。
一時間，高閣內陷入了寂靜，只有屋外的雨水在沖刷著窗葉，還有那時而才響起的雷聲。
轟隆——
一道電蛇再次爬過天幕，屋內一瞬間明亮如晝。
那統治者的眼底不知何時又恢復了往常的平靜，眼底的晦澀不明，只是看了一眼端坐在自已對面的人。
宛如一尊上好的白玉。
“福澤花重。”盯了許久，謝臨川蒼老的聲音才緩緩吐出了這樣的一句話，聲音中充滿了遺憾和悲哀，隨即便起身要離開這個離神最近的地方。
見聖人起身出了觀星閣，侍衛上前行禮，將運載人上下的天梯放下。
謝臨川在進去後，那侍衛便操縱著機器，載人的巨大機器開始運作，緩慢將人送回地面。
這個載人的天梯是在高閣建造時，為了方便聖人來此打造。
至於國師？
他自然是不需要的，上去和下來對於他來說不過一個念頭。
看著聖人離開，雲懷玉揮手，窗戶被開啟了。
然而那些雨像是畏懼什麼，並不往窗內飄去，而是繞過了這個窗，往夢城飄落。
雲懷玉看著夢城西方的碧湖，那原本被染了一片紅的湖水，在雨水的沖刷下，恢復了原本的碧色。
而碧湖的另外一端，荷葉田田，湖水顏色澄碧，沒有受到一絲的影響。
只是原本在荷葉中的那艘小船不知何時已然靠岸，只留下一條空船，不見船上那一抹刺目的紅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