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你這次下了這麼大功夫，就為了請我來這裡喝茶看風景麼？”
見古瀾自顧自地給她面前的茶杯裡添茶，熒撇了撇嘴，淡然出聲道。
“當然，能請來公主殿下喝茶，這是古某的榮幸。”
古瀾主動站起身來，給熒斟了七分滿的茶水，而後輕輕放下了茶水，面帶微笑地回道。
“切，就知道貧嘴，”熒偏過頭去，輕輕啐了一口，面帶不善地說道，“不久前還調集那麼多人圍剿我，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麼？”
對於古瀾的說詞，熒自然是一個字都不信。
面前這位作為璃月當權者的青年，只為了請她來品茗看風景，而非別有所圖，說出去誰信呢？
“嗯，這也沒辦法的嘛...”古瀾坐回椅子上，隨意地攤了攤手，“公主殿下對某的意見似乎有些大，為了請您來談一談，我也只能出此下策。”
“我曾兩次刺殺於你，你也設計了我一次......”熒偏過頭來，看向古瀾，繼續道，“罷了，我們算是扯平了。”
“還有，別再叫我公主殿下。”
“好的，熒小姐。”
理了理衣裙上的褶皺，熒坐正了身軀，面向古瀾正色道：“...首先，我還有一個問題。”
“熒小姐請說，某定知無不言。”
“那些坎瑞亞的將士，你們究竟要如何處置？”
想起那兩萬餘依舊在黑巖廠挖礦的坎瑞亞軍士，雖然此刻的心境有了些許轉變，但熒的內心還是有些不忍。
坎瑞亞的純血國人本來就少，這些宮廷將士可以說是坎瑞亞最後的火種了，她還是希望，能夠盡已所能地把這些人保下來。
“嗯，你應該已經知道，我們和至冬達成了協議。”
對於熒的擔憂，古瀾並不意外，也是坦誠地說出了他的打算，“至冬女皇願意出重金贖人，無論是摩拉或是等價的貨物資源，用以換取這些坎瑞亞軍士的自由。”
“你...確定不會殺他們了？”
想起此時依舊佇立在山谷裡的刑場，雖然知道古瀾是在釣魚執法，熒的心裡依然存有一些擔憂。
誰也不敢保證這位小爺會不會臨時改變主意，直接假戲真做了，把那些坎瑞亞將官推出去砍了。
“當然，作為璃月的開陽星，某以巖王帝君的名義發誓，食言者當受食巖之罰。”
為了打消熒的疑慮，古瀾也是直接指巖王爺為誓，當場做出了承諾。
見狀，熒也是暗暗鬆了口氣，算是徹底放下心來。
契約之神的威名可謂家喻戶曉，古瀾既是璃月人又是開陽星，想必不會將這等誓言視若無物。
此刻，天衡山脈的另一處山巔，坐在這裡喝茶的老爺子感受到了什麼，將目光再度投向了一直關注的兩人。
在看清情況後，老爺子只是暗暗嘆了口氣，便接著喝茶。
可憐這位前坎瑞亞的公主殿下並不清楚，他們古家人最擅長的，就是在契約裡鑽空子搞事。
古瀾的老祖古埕，在率領千巖軍一統璃月的過程之中，不知和那些割據一方的勢力簽了多少契約，最後全都成了茅坑裡的廢紙。
最氣人的是，古埕還從未在紙面上違反契約，要麼搞事找出合適的理由，要麼就是在契約裡玩文字把戲，甚至幹過讓締約人物理消失從而獲得宣稱的事情。
如今，這位行事作風和古埕有著八分相像的古瀾，也多半不會是一個省油的燈，若是不知底細地就輕信於他，這位公主殿下要倒大黴了。
視線回到古瀾這邊。
應該說知“孫”莫如“爺”，古瀾的心裡確實打著自已的小算盤。
我只說不殺他們，可沒說不榨乾他們。
璃月管了這些人那麼久的飯，收點利息很合理吧，不多，七出十五歸就行，對了，是按日計息的蛤！
什麼？你說利息太高，付不起，那也沒關係。
咱古大官人多麼體貼人，聽說坎瑞亞的科技和鍊金術不錯，就用來抵債吧，等咱們把技術什麼的都榨乾了，會把人還給你的。
當然，那就是另外的價錢了。
“好，熒小姐的問題結束了，接下來該某了，”古瀾捏了捏手心，雙手託著下巴道，“璃月和坎瑞亞在過去確實是仇敵，但正所謂沒有永恆的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
“既然坎瑞亞已不復存在，兩者的仇恨也算告一段落，某以開陽星的身份，願意代表現在的璃月，與熒小姐共同合作。”
“呵，與我合作麼?”
熒歪著頭淡淡地笑了笑，身體前傾抵近了桌案，“不知，開陽星大人，是願意和亡國的公主合作，還是深淵的客人，亦或是...一位普通的旅者。”
“於某個人而言，這是沒有差別的，”古瀾攤了攤手，淡笑著開口道，“比起所謂的身份，我更看重的，是熒小姐本人。”
“我...本人？”
古瀾的答覆有些出乎熒的意料，腦海裡一時想到了許多，但見對方神色如常的樣子，她覺得自已應該只是想多了。
“不知我本人，是有何德何能，能入璃月開陽星大人的法眼？”
“我雖自認實力不弱，但璃月國力何等雄厚，也不差我一人吧。”
熒坐正了身軀，雙手枕著胸前的雄偉，撇了撇嘴道，“難道開陽星大人，願意收留我這麼一個災厄的罪人，即使，我引入的深淵之力，給璃月和大陸的人們都帶了深痛的災難？”
“嗯....熒小姐能認識到這一點，某心甚慰。”
對於熒的自知之明，古瀾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
雖然熒本人是在坎瑞亞的矇蔽下引入了深淵之力，但她的所作所為給大陸帶來了災厄也是事實。
即使漆黑災厄是由坎瑞亞王庭和【黃金】的術士直接引發的，但若無她這位外來之人，深淵也根本無力突破天理為提瓦特設下的屏障。
“誠然，熒小姐的確實為大陸帶來了災難，無意也好，無心也罷，我都不能替世人原諒熒小姐的所在所為。”
“那麼，為了告慰這些死於災厄中的數百萬各國民眾，熒小姐願意為此付出什麼嘛？”
雖然古瀾的聲音都很平淡，但熒仍然感覺到了一絲斥問的意味。
但對此，她都坦然承認，也都願意接受。
無論究竟緣由，自已確實有錯，數百萬人的死亡也是事實。
已經發生的事情，便是既定的歷史，它不會被改變，也不容被篡改。
於是，深吸了一口氣，熒一臉嚴肅地回答了古瀾的問題：
“開陽星，你說的我都明白，這是我的責任，我不會逃避。”
“如果未來有需要，我願意接受你的差遣...”
說到這裡，熒意識到話語中的歧義，眯著眼睛看向了古瀾，頓了頓又道，“當然，得是合理的事情，我的行為，只是為了向死去的生靈贖罪。”
“這是自然。”
察覺到熒話語中的一絲警惕之意，古瀾點了點頭，他可不是什麼趁人之危的壞人，作為君子的他自然不會強人所難。
當然，如果是對方自願，他也不會拒絕便是。
“但是有一點，我必須強調，”話鋒一轉，熒補充道，“無論緣由何為，是天理毀滅了坎瑞亞，導致了無數無辜的國民喪生。”
“因此，我對高天的復仇目的，絕不會改變。”
“嗯，某理解，這也是我們合作的內容之一。”
“？”
見古瀾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熒有些詫異地注視著古瀾。
她的本意，只是讓璃月不要阻止她對高天的復仇，做好一個旁觀者即可，但看這位開陽星的意思，他也要反對天理的統治？
雖然她有料到，經此大災變之後，塵世各國的神明必然生出對天理的不滿，比如北國的至冬便已經開始了密謀。
只是，她沒想到，古瀾這麼一個璃月的人類，也在想著反抗高天了？
“你和我要談的合作，難道就是...”
“然也。”
古瀾肯定地點了點頭，抬頭看了看亭外的天空。
“......這是，貴金之神的意思？”
熒思索了片刻，試探性地開口問道。
“這是璃月的意思。”
雖說巖王爺的話，一般而言能夠代表璃月，但若要舉國之力，還得有如他們這般璃月的凡人鼎力支援。
所以這句話的意思，也是不言而喻了。
而在遠處的山頂上，一直注視此處的摩拉克斯也聽到了二人的談話。
這等在大陸上極為敏感的話題，此刻卻是毫不避諱地從古瀾的嘴裡說了出來，若是在數百年前，巖王爺必然勃然變色，當場制止。
而現在麼......
在那次和古瀾的談話裡，兩人便已隱晦地達成了統一意見，他自已也已經在暗地裡，和至冬的小傢伙搭上了線。
坎瑞亞災變改變了太多太多，高天發生了劇變，大陸也是劇變。
不論是為了璃月，為了古瀾和古家，還是為了友人們，作為巖王帝君的摩拉克斯必須得為此做準備了。
抬頭看了看灰沉沉的天空，摩拉克斯眯起了古井無波的龍瞳。
就在大陸中心的至高點，一座懸浮於空中的島嶼隱約可見，看上去依舊如同往日一般，俯瞰著世間的一切。
只是它的主人，可能已經和以往大不相同了。
“看來，這提瓦特大陸的天，註定是要變了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