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月港外的西南方，天衡山巔。

天衡山高聳入雲，僅有一條依山而建的陡峭山路，沿途多有千巖軍巡邏駐守，無論是本國或是異國的遊客，都只能在半山腰止步，不得再往上行。

即使是朝堂官員，哪怕是七星，也需得透過層層哨卡，途經一路稟報，才能抵達山頂。

之所以有這樣的禁令，則是因為在崖頂，修築有一座富麗堂皇的古典宮殿建築群。

這裡，才是巖王帝君在璃月港真正的駐蹕之地，而在山腳下的倚巖殿，則是多用於朝堂議事和會客典儀。

然而，作為開陽星的古瀾，卻是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了此地。

當然了，某人對此並不自覺，還以為靠著七星的玉令就能一路同行。

唯有史官和仙家清楚，凡人中能享這般待遇者，自璃月開國一千多年來，他是第二人。

此刻的宮殿建築群，一處修建於崖旁的亭子中。

古瀾坐在桌案的一側，隔著欄杆俯瞰山下的風景。

從這裡看去，整個璃月港都能一覽無遺，即使是偌大的倚巖殿和玉京臺也顯的十分渺小，彷彿一隻手就可以遮蓋。

而在遠處的港口之中，無數來往的巨大海船，都如同可以一手抓握的玩具模型，街巷之間往來的匆匆行人，看起來也只有螞蟻大小。

立於此地俯瞰世間永珍，才知道何為居於塵世之巔，唯我獨尊的至高無上，若非親自到來此地，絕對難以體會這般感覺。

“你們的神明，倒是挺會享受，在此山巔，竟還有這般人間絕境。”

在桌案的另一側，著有一席藍白衣裙的前坎瑞亞公主殿下，熒注視著山下璃月港的景色，口中不由感嘆了兩句。

“祂們倒是高高在上，於此俯瞰塵世，又何能聽到凡人的訴求...”

聽到熒口中夾槍帶棒的話語，學著巖王爺有模有樣品茗的古瀾放下了手裡的茶杯，看著這位來自前坎瑞亞公主殿下。

“帝君引導我們，從海岸一隅走入中土之地，璃月從此而誕生，”古瀾伸了伸手，繼續說道，“若非有巖王爺的引領，我等至今還在捕魚耕作為業，又從何而來今日的龐大帝國？”

“那又如何？塵世的國度有神明庇護，那坎瑞亞的百萬子民步入神棄之地時，又何曾有神明投來一瞥？”

“哦？無神關注，那麼熒小姐...我可以這麼稱呼你吧？”

“隨你的便。”

“好的，熒小姐，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坎瑞亞大約是在葬......咳咳，雪國崩塌之時建立的吧？”

對於熒話語中對神明的不屑，古瀾撇了撇嘴，坎瑞亞這個國度之所以無神，雖然有建立太早的緣故，但某種意義上也是自已做的。

昔日沙爾芬德尼爾覆滅之時，也是不可言說的葬火之年期間。

這個時候的原初正帶著四影和歸來覓仇的第二王座激情互毆，如今海祇島之地的白夜國都被打沉到地下去了，可見彼時的戰況有多麼的慘烈，高天哪有功夫來管這麼一群凡人。

此時，也就只有被稱為常世大神的時之執政在關照人間，白夜國的先民們就接受了祂的庇護，但是建立坎瑞亞的那群人卻直接一溜煙跑了，溜到了如今須彌的地底建國。

在這個時候，七國的雛形都還遙遙無際，最為古老的貴金之神也在塵世之間行走不久，也沒有魔神會關注到這麼一群地底的人類。

等到後來塵世逐漸恢復秩序，眾多天生地養的提瓦特魔神誕生於世間時，這群坎瑞亞人在地下都待了不知多少年了。

習慣了無神引領的他們自然不會出去尋求魔神的庇護，地面的魔神也不會熱臉去貼冷屁股，而是接納了地上的人類作為自已的子民。

說白了，常世大神要拉他們一把時，他們直接跑了，魔神開始庇護人類的時候，這群人又不接受。

坎瑞亞這個無神的國度，可不就是自已做的？這還給他們自豪上了。

到頭來還抱怨沒有神明關注你們？

咋地，你是版本T0啊？

“......你，知道的倒是挺多。”

聽到古瀾險些說漏嘴，坐在對面的熒也是暗暗心驚，不由抬頭看了看天空，而後故作鎮靜地回道，“坎瑞亞確實建立於彼時，那又如何呢？”

古瀾並沒有接過熒的話茬，而是自顧自地接著說道：

“一群不再信仰神的人們在須彌地底建立無神的國度坎瑞亞，其國民不只純血的貴族，背棄了神的七國人民來到此處也會被接納為國民...”

“嗯哼？”

見古瀾開始複述坎瑞亞的歷史，坐在對面的熒挑了挑眉，一時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古瀾表演。

“得不到神的注視，於是坎瑞亞發展了先進的科技，但同時也催生了龐大的野心......”

“地底的人類從來沒有忘卻對地面的覬覦，希望有朝一日向'背棄'了他們的神明拔劍復仇。”

“「土地不是用農具去犁的，而是用鐵與血去爭奪的」，基於這樣的理念，坎瑞亞的戰爭機器從工廠裡如流水般誕生，向地面的國度發動戰爭。”

“......”

熒眯起了眼睛，聽著古瀾對於坎瑞亞歷史的講述，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但古瀾說的又都是事實。

“僅璃月一國，有記載以來，與坎瑞亞的武力衝突便不下百起，期間勝多敗少，未曾令地下國度侵佔一寸國朝土地。”

聽古瀾說到這裡，熒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了。

雖然她受王庭的呼喚，在近年來才來到了坎瑞亞，但期間也翻閱了不少坎瑞亞的歷史典籍，自然也知道伴隨坎瑞亞歷史而生的戰爭歷史。

坎瑞亞的鑽地機在地底各處活躍，在塵世各國都建設有通往地面的道路，其中尤以七國中最為富饒的璃月居多。

在漫長的歷史歲月裡，坎瑞亞發動了無數次對地表國度的侵略，卻都遭遇了塵世神明率領下的七國軍民奮頭反擊，最終灰溜溜地撤回了地下。

僅在璃月一國，坎瑞亞的遠征軍就不知多少次舉眾來犯，但坎瑞亞雖然有著強大的戰爭機器，人口卻十分稀少，遠征部隊的規模始終有限。

於是，璃月在巖王帝君的帶領下，組織起由原神組成的特戰部隊，充入規模龐大的千巖軍中，在仙家機關的加持之下，將坎瑞亞的入侵部隊一次又一次擊潰，最後全部攆回了地底的老窩。

“地脈的能量已經竭盡，卻仍然不能滿足坎瑞亞的戰爭機器，為了支援對塵世曠日持久的戰爭，坎瑞亞的王開始謀求更強大的能源。”

“於是，坎瑞亞人將目光投向了世界之外的深淵......”

“但兩界力天然對沖相剋，他們並不能直接獲取這些力量，他們需要一個星海之外的中介人。”

“於是，跨越星海而來的旅者被召喚而來，加冕為王國的公主。”

“深淵的力量被她引入，坎瑞亞的戰爭機器繼續開動，但也因此，引來了高天的徹底毀滅......”

說到這裡，看著某人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古瀾雙手託著下巴，靠在了桌案上，雙眼直視著對面的熒。

“我說的對嗎，坎瑞亞的，公主殿下?”

熒低下了腦袋，閉上了雙眸，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良久，她才抬起頭來，向古瀾開口輕聲問道：

“......你說這些，是想說坎瑞亞的滅亡，也是咎由自取麼？”

“我可沒有這樣的意思，熒小姐。”

古瀾搖了搖頭，臉上依舊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攤了攤手繼續道。

“歷史是人來書寫的，我只不過是將其複述了一遍。”

“你究竟是坎瑞亞的公主殿下，還是深淵的客人，亦或是異世的旅者。”

“如何看待這段歷史，還得取決於，你對自已身份的思考。”

看著對面的青年似笑非笑的表情，熒的臉色很是複雜。

作為坎瑞亞公主殿下的她，雖然一直以來都聽著坎瑞亞人的一面之詞，但在無數個世界度過了無數歲月的她，也有著能斷是非的清晰頭腦。

坎瑞亞的先民被神明“背棄”，這是事實，但坎瑞亞不斷髮動對塵世國度的侵略，這也是事實。

坎瑞亞的人民沒有得到神明的注視，在地底苦苦掙扎，這是事實，但坎瑞亞發動戰爭令七神的子民陷入戰火之中，這也是事實。

只是，當天理突然到來，帶著七神屠戮著坎瑞亞的一切，來自高天的恐怖力量把坎瑞亞毀於一旦的時候，悲傷與憤怒佔據了她的大腦。

失去國度的公主殿下一時喪失了理智，她的心裡，也只留下了對於神明和他的追隨者的仇恨。

直到如今，她坐到這裡，與昔日的敵人面對面之時，聰明而理智的大腦再度佔據了上風，她才開始換位思考。

想到這裡，熒抬起頭來，看著臉上始終掛著淡笑的古瀾，突然覺得這副英俊的臉龐也沒有那麼令人討厭了。

於是，前坎瑞亞的公主殿下，在心裡決定暫時放下亡國的仇恨，給這位璃月的開陽星一個機會，和他心平氣和地好好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