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禾心漏了一拍,手中轉動的筆一頓,果然被她們猜中了,馮子希盯上了宋沂和小年糕。
“你自導自演害了自已的孩子,只是想做這些?”
“他是我的孩子,我想做什麼都是我的事,和你有什麼關係?”
她的聲音忽然尖銳,憤怒充斥在聽筒裡,“他不過是個沒成形的胚胎,我不懂你在假惺惺地為我可悲什麼?世上打胎的人數不勝數,難道你要一個個去散發你的假好心?”
“而且,我是在幫他!這世界有什麼好的,何苦要來遭一世的罪,我巴不得從來沒來過!”
“你們這些自小過著公主生活的人,每天只會說‘沒有人的人生是完美的’、‘苦難不是人生的全部’,一些高高在上的空話。”
“你們見過苦難嗎?知道生不如死是什麼感覺嗎?什麼都不知道就聖母心氾濫想來感化別人,簡直就是笑話。”
許嘉禾沒什麼情緒地說道:“你的閱讀理解有問題,而且想多了。我沒時間,也沒興趣為你可悲什麼,你怎麼做和我沒有半點關係,但是你非要拉我和我的家人入局,這就和我有關係。”
馮子希猛然大笑,尖銳的笑聲讓人無端煩躁。
“許嘉禾啊許嘉禾,你果然不記得。是不是感覺自已很無辜?很委屈?我告訴你,我才是最無辜、最該委屈的人!”
不記得什麼?可馮子希卻不再繼續,轉而說道:“時間差不多了,你要不上網看看呢?”
許嘉禾重新轉起筆,悠然笑道:“你要不上網看看呢?”
馮子希那頭的電話突然中斷,螢幕漸漸熄滅,
許嘉禾重新開啟,登入微博。
熱搜上並沒有任何關於宋沂的訊息,可林果發來的截圖上裡還是有幾個營銷號直接公開了宋沂的照片和履歷。
陰暗的室內,被緊拉起的窗簾透不過一絲光亮。馮子希一把摔了桌上的菸缸,怒不可遏:“被人壓下去了?怎麼會被人壓下去,砸錢啊!我是沒給你們錢?還是都被你們吞了!”
電話裡,助手小聲解釋:“對方給的更多,而且不止一方在砸錢。”
“蠢貨!”
她摸到桌上的香菸,“呲——”,劃開打火機。黑暗的室內跳躍出一縷火光,映出一雙陰霾的眼。
火光消滅,那雙眼重新隱入黑暗。
“別抽了。”一直沒出聲的人影,上前拿開她手裡點燃的香菸,“剛出院,注意身體。”
馮子希拍開他的手,“你來幹什麼?孩子沒了,我現在和你沒有一點關係。你不是怪我殺了你的孩子嗎?還不趕快回去陪陪你的老婆孩子,來找我做什麼。”
眼前人狹長的鳳眼皺起,“我不怪你,子希,那也是我的孩子,我怎麼可能不難過,可我更心疼你。”
“於家這盤棋算是廢了。”馮子希深深抽了一口細長的煙,“王總那頭有訊息了嗎?”
他們都以為這場車禍是她蓄謀已久,其實不過是順水推舟。他們公開她和海城音娛文化王總的照片,雖然馮子希試圖解釋過,可王總老婆還是找上了門。
前段時間王總老婆更是直接把照片發給於銘揚,告訴他,她肚子裡孩子有可能是王總的,還以此來發郵件威脅她。
可笑,她馮子希絕不會再被人威脅,既然這女人讓她在於家這處待不下去,那不如順了她的意,找個王總當孩子的爹。
於是,她回敬一封郵件,坐實孩子的爹就是王總,激得王總老婆遠在海城還僱人來奪了這個私生子。
這可是把證據送到了她手上,馮子希轉頭就和那位王總好一番哭訴,又表明自已為了不打擾王總的幸福之家,獨自保護孩子的不易。
“暫時還沒有訊息。”陳辰停頓片刻,“他不會離婚的。”
馮子希輕笑,“他不會,那你呢?”
“給我一點時間......”
“我給你夠久了。”馮子希起身,撿起菸灰缸,漫不經心地掐滅了手中的煙,只餘絲絲煙縷,“只要許嘉禾不好過,我就高興。為此,我什麼都願意做。”
陳辰接過殘破的菸灰缸,“我幫你。”
“好啊,宋沂的火沒燒起來,你幫幫我唄。”
……
“雖然壓的及時,但還是有漏網之魚。”晚上宋沂回來,許嘉禾趁他洗手的功夫,揹著兩小孩,匆匆告訴他下午的事。
宋沂甩了甩手,想了想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我很見不得人?”
許嘉禾覷他一眼,知道他在玩笑卻還是耐心解釋道:“你在高校工作,每天接觸的都是最接近網際網路的人,要是突然和腥風血雨的我扯在一起,雖然在暑假,你的清靜也會沒了。”
幾次三番因為各種負面新聞登上熱搜,她現在在網路上的風評並不好。有人甚至幫她做了總結,羅列出這段時間她纏身的幾大主要新聞。
“不用為我費心,就算曝光也沒什麼,我能處理。”
宋沂倏地將手上的水灑到她臉上,“別皺眉啦,笑一笑。”
被灑了一臉的水,許嘉禾下意識閉上眼,剛想擦卻頓住。
她暗自笑了笑,隨後猛地把臉抵到他的衣服上,胡亂埋頭故意蹭了蹭,“還是別了,別因為我影響你的工作。”
“咳咳,哥!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來喊你們吃飯,我現在、立刻、馬上消失!”祁顧一陣風似的,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宋沂失笑,為她理了理凌亂的頭髮,“走吧,吃飯了。”
“哦。”許嘉禾也笑了。
……
馮子希徹底離開了於家,回了海城。
李南愉告訴她訊息的時候,距離那通電話已經過去了幾天。
許嘉禾剛醒看了眼時間,十點多了。
無錯書吧昨晚睡了快十三個小時,她越來越醒不過來了。
她聽南愉在電話裡說道:“你還記得和她有染的高層嗎?聽說人家老婆找來了,她孩子也是老總夫人搞沒的。”
“前段時間馮子希直接把狀告到老總跟前,老總夫人一聽那還得了,和馮子希大打出手不說,乾脆收拾行李帶著孩子回了孃家。這事在海城圈子都傳瘋了,人人津津樂道。”
“這人心裡怕不是有什麼毛病,天天不是找你發瘋,就是找別人發瘋。”
“她自已名聲臭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不管不顧。不過也好,她最近大概沒空再找你麻煩了。“
“馮子希以為那個王總會幫她,會為了她做出什麼嗎?王總靠岳家發家,平日裡都是在岳家眼皮子下過活,哪敢得罪自已老婆。馮子希這麼一鬧,王總那點憐香惜玉的心思早沒了,現在怕是恨透了她。”
李南愉最終總結道:“男人嘛,就那點劣根性。”
房間門被推開,躡手躡腳走進來一個小年糕。
輕輕關上門,小年糕回頭看到醒了的許嘉禾,不好意思地抓了兩把頭髮。
許嘉禾笑著和他招招手。
“顧姨畫展的門票已經收到,我們一定準時去。”李南愉最後說道。
掛了電話,小年糕已經磨磨蹭蹭爬上了床,一骨碌滾到許嘉禾的懷裡,“媽媽醒啦。”
“是啊,小年糕吃早飯了嗎?”
“吃了!今天爸爸煮了面,小年糕吃了一大碗呢。”小年糕雙手大大地圈出一個圓形,“可是媽媽沒有吃。”
“媽媽的習慣不好,小年糕好好吃飯才行。”許嘉禾摟住圓滾滾的小年糕。
“如果媽媽以後又要睡好久好久,小年糕不要著急,等等媽媽,好不好?”
小年糕鑽出小腦袋,大眼睛眨巴眨巴,“媽媽還會像之前一樣睡好久嗎?”
“媽媽不知道。如果小年糕有一天發現叫不醒媽媽,不要害怕,總有一天,媽媽一定會醒的。”
“好!小年糕答應媽媽,媽媽也要答應小年糕,要快快的醒,因為小年糕會很想很想媽媽。”
“媽媽也答應你。”
許嘉禾起床沒多久,她託林果查的訊息就有了眉目。
這件事她沒問宋沂,也沒找李懷瑜。
網上關於馮子希的父母的訊息只有寥寥幾句,總而言之——她的父母在她出道前相繼去世。
其他什麼也沒有,更不可能和許建民有任何關係。
但令許嘉禾產生懷疑的不僅是馮子希和許建民略有相似的眉眼。畢竟世界上這麼多人,兩人即使沒有血緣關係長得相似也並不稀奇。
就像她和陸可可。
只是後來她想到,剛醒來時從顧如秋那兒聽到過一個和許建民有關的訊息——他婚內出過軌。
一瞬間,她的懷疑進一步加深。
而林果查到的訊息證實了她的猜測。
馮子希的父母算是早年的相親婚姻,雙方結婚前相處並不久就草草結了婚,婚後生活的摩擦爭吵更是不少。
就在那時,馮母遇到了同樣在婚姻中受挫的許建民,兩個自以為失意的人走到了一起,乾柴烈火下有了孩子。
馮母知道後,第一時間想讓雙方離婚,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但許建民沒同意,他給了馮母一筆錢讓她把孩子打了就抽身離開。
誰也沒想到,在那之後馮母並沒有去打胎,而是悄悄留下了孩子,並且告訴馮父這是他的孩子。
夫妻倆因為孩子的到來關係緩和了不少,可當馮子希出生後,馮父見是女兒,態度大變,不僅對女兒不管不顧,對自已的妻子也不聞不問。
一家三口就這麼不鹹不淡地生活了幾年,打破這虛偽平靜生活的是馮子希的一次身體檢查,馮父發現馮子希壓根不是自已的孩子。
後來馮父馮母離了婚,馮父帶走了大部分的錢財。
從那以後,馮母獨自帶著馮子希在海城生活。孤兒寡母的生活並不容易,其間的種種並不足為外人道。
許嘉禾長長嘆了一口氣。
馮子希以為她鳩佔鵲巢,搶走了原本屬於她的幸福生活嗎?
馮子希,許建民,親生父女。一個又一個的詞語蹦進了她的腦袋,熟悉又陌生,好像從前聽到過。
腦袋猛地刺痛,比之前幾次更痛,許嘉禾撐不住跪坐在地上,像是有無數螞蟻在啃食她的大腦,每一處都在痛,她拼命搖晃腦袋,想要甩掉這些無孔不入的螞蟻。
一股不安湧上心尖,她太瞭解自已的身體,許嘉禾掙扎著爬起身。
她想再看一看宋沂,今天醒來還沒見過他。
可腦袋的疼痛無法遏制,剛站起來,眼前頓時天旋地轉,看不清、站不住。
許嘉禾撐在洗漱臺上,匆忙開啟水龍頭,掬了一捧水撲在自已臉上,想讓自已清醒一些。
但,杯水車薪,螞蟻啃食得不知停止,眼前像鋪滿了馬賽克,熟悉的耳鳴席捲,頭重腳輕。
她再也撐不住,直直栽倒在冰冷的瓷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