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浴室裡,燈光散漫,盡數籠罩在地上的女子身上。
她手指微動,慢慢睜開了眼。
剛剛洗完澡,許嘉禾眼前天旋地轉,耳朵轟鳴,盡數都是許建民嫌惡的聲音。
再後來,她便沒了意識,甚至如果不是她這會醒來,許嘉禾都不知道自已暈倒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她撐著冰涼的地面站起來,身上的疼痛讓她皺了皺眉。挽起裙角,雪白的小腿上那條結痂的傷口還在發紅,兩腿的膝蓋此時都擦破了皮,大喇喇地冒著鮮紅的血。
她嘆了口氣,放下裙襬,又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已的額頭,左側額角的傷口和血液昭示著它也不是很好。
視線下移,許嘉禾拉下衣領,左肩也不能倖免,不過還好,只是紅腫,沒破。
如果她知道,今晚會在浴室摔一跤,她一定、絕對、保證不會踏進這裡一步。
簡單擦了擦,許嘉禾扯了扯身上皺巴巴的睡衣,一瘸一拐地走出去擦藥。
多虧小腿的傷口,最近她身上常備了不少藥。
拉開門,瞥到沙發上坐著的男人,許嘉禾還沒來得及驚訝,匆匆撥了撥溼噠噠的頭髮,遮住那一角的傷口。
沙發上的男人聽到聲音,很快轉過了頭。
許嘉禾很快移開了視線,控制膝蓋的隱痛,如往常般走了過去,先發制人,“你怎麼來了?”
宋沂看了眼她的腿,“我來送戒指。”
送戒指?因為那條簡訊嗎?
許嘉禾腳步一頓,抬眼看他,“哦。”說完,徑直走向臥室。
宋沂大步上前,拉住她的胳膊,“戒指還沒送到,你要去哪兒?”
“給我吧。”許嘉禾轉過頭,伸出一隻手卻沒看他,垂下的眼睛盯著自已手心的紋路。
宋沂忽然頓住,輕輕撥開她左側的碎髮,露出鮮紅的傷口。
許嘉禾下意識想躲,卻被眼前的男人按住肩膀,可惡的是,他按的就是她紅腫的左肩。
看到她皺眉,宋沂手下一鬆,眼神轉向她的左肩,手剛觸碰到她的領口就被人躲開。
“沒事。”
可宋沂現在哪裡會同意,“別動。”
他終究是拉開了領口,看到了那圓潤肩頭的淤血,“摔了?”
許嘉禾扯回自已的衣服,抓了抓頭髮,“不小心摔了一跤。”轉過身就準備走,卻沒想眼前的男人忽然蹲下身,掀開了她的裙襬。
無錯書吧她感受到他微涼的手指停頓在她小腿的傷口上,也感受到溫熱的風輕輕吹在她的膝蓋處。
“有藥嗎?”宋沂站起身,彎腰準備抱起她。
許嘉禾連忙一躲,匆匆瘸著腿跑向臥室,“有,我自已擦。”
傷藥都被塞在行李箱裡,可現在的她蹲下來就是一陣刺痛。
一咬牙,許嘉禾開啟箱子,還沒來得及翻找,就被拿著吹風機和冰袋的宋沂拉起來。
“我來。”
許嘉禾按著左肩上的冰袋坐在到床邊,看向眼前正在給自已額頭上藥的宋沂。
放大的面部,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淺薄的唇和棕色的瞳孔,原來他的睫毛很長。
許嘉禾閉上了眼,任由微微刺鼻的藥在自已額頭上輕輕擦拭。
“好了。”
許嘉禾睜開眼,“腿上我自已來就好。”
宋沂沒給,自顧自掀開她膝蓋上的衣裙,“小腿上的傷怎麼來的?”
“不小心碰到的唄。”
“是祁姑姑嗎?嘉嘉,和我說什麼都可以。”棉籤輕輕點過傷口,裸露的傷口隱隱發痛。
許嘉禾撇開眼,“有你在有什麼用,我問你什麼事也沒見你回答我啊。不聽解釋,只會讓我退出。現在你放心好了,綜藝我不去錄了。”
宋沂停住擦藥的動作,抬眼看她,網上的事他看到了,只是沒想到節目組的動作這麼快,大概也是因為她真的不想過多牽扯。
他知道許嘉禾對於音樂的熱愛,如今這樣的局面她肯定是最難過的,哪怕她表面上雲淡風輕。
許建民那樣的人根本不值得她這樣。
宋沂忽然覺得現在不該再猶豫,重新拿起藥,他沉聲道:“嘉嘉,我現在回答你。”
“不用了。”許嘉禾把冰袋放到床頭櫃上,揉了揉左肩,仍舊沒看他,“我不是我媽親生的?和許建民也沒有任何關係?”
“你......想起來了?”
許嘉禾閉了閉眼,“沒有啊,你們一個兩個的態度都那麼奇怪,想讓人不起疑都難。更何況當初的親子鑑定,你們只給了我和小年糕的。”
“這樣想想,如果我不是他們親生的孩子,一切都合情合理。”
相比於承認許嘉禾與顧如秋毫無關係,不是許建民女兒的身份倒更容易說得出口。
鼻尖忽然湧入了久違的薄荷淡香,耳邊似乎能感受到這人胸腔裡砰砰的心跳。
也許是鼻尖的薄荷刺鼻,也許是這人壓得過重,許嘉禾的眼裡湧出了水光。
一切明朗,原來沒有父母不愛自已的孩子,許建民也不例外。
只是他的孩子只有許嘉寧。
“沒關係,血緣罷了,真正的家人就在你身邊,我們都是。”
左手無名指被人緩緩套上了溫熱的鑽戒,她聽他說:“戒指送到了。“
後來,溼答答的頭髮被吹得順滑,身上的傷口被敷上了藥,昨晚獨自側睡的人今晚被人擁抱入睡。
床頭櫃上依舊放了一杯溫度適宜的水。
“對不起,嘉嘉。”
“我們回家吧,宋沂。”
“好。”
......
“等等我,宋沂,終於被我逮到了。”宋沂剛出實驗室大樓,就聽到身後吳森的吼叫。
入了夏,學子們迎來了久違暑假,偌大的校園也空曠了不少。
留下的是揹負著專案和科研的研究生們,當然還有他們定海神針的導師。不過畢竟是在假期,大家的時間安排各不相同,他們倆有幾天沒碰到了。
宋沂停下腳步,“你沒我電話?”
吳森一手搭在他的肩上,“電話裡說不清楚。”他又環顧四周,刻意壓低聲音,“我問你啊,你家顧一的事兒是不是真的?她被人害了?我妹也一直催我找你打聽。”
宋沂隨著他環顧四周,一片綠葉打著旋地飄落,校園小路空無一人,這人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幹什麼。
他回過頭,腳步不停,“不是發了宣告?”
哪想吳森一巴掌拍下,嚴肅地教育他,“小點兒聲。”
他這一巴掌把宋沂拍得一臉懵,“為什麼?”
“還為什麼?你想全校都知道你老婆是誰嗎?人家顧一辛辛苦苦給你打碼,你就這麼想自爆?還挑現在這種時候。本來就招人,你再一爆,可不得變成花孔雀,人人都想來瞧上兩眼。”
宋沂挑眉,看了眼喋喋不休的吳森,“你倒是為我考慮周全。”
吳森一臉得意,“當然。”轉而他又小聲說道:“這麼說,網上的新聞是真的,顧一的爸......她爸可把她害了。”
傍晚的風吹動枝丫的葉片,沙沙作響。
宋沂沒說話,和吳森並肩向前走。
許建民又豈止害了嘉嘉一回,數不清的傷疤,致命的車禍,哪怕是撫養之情,也早就還清了吧。
“他不配做父親,從前就不配。”
吳森點頭,“那顧一現在怎麼辦?總不能因為這樣的父親影響事業,最終退圈吧。”
他越說聲音越低,隨著綠葉化為一聲嘆息。
“不會,那樣的人不值得嘉嘉這麼做,許建民犯下的錯為什麼需要無辜的嘉嘉來承受?”
“一切都會變好的。”
沒過幾天,李懷瑜給宋沂發訊息,讓他去海瑞裡一趟,他和李光瑜找到了於銘揚和馮子希。
宋沂進門時,包廂內氣氛凝固,一張桌前面對面坐了幾人,馮子希和於銘揚坐在一側,李家兄妹坐在另一側。
宋沂拉開椅子,坐在懷瑜身邊。
“人齊了。”李光瑜懶懶地靠在椅背上,眼底看不清溫度,似笑非笑地盯著對面的馮子希。
馮子希不屑一笑,“許嘉禾自已不是說不在乎,誰想到私下裡居然找你們來?怎麼樣?你們想幹什麼?又能幹什麼?”
“我不過把實話都說了出來,你們權力再大又能如何?”她雙手環抱在胸前,“還能對一個孕婦屈打成招嗎?”
“好啊,你還驕傲上了,你以為你不承認我們就沒辦法?”李南愉翻了個白眼。
於銘揚始終緘默不語,垂眼坐在一邊,誰說話都不會多說一句話。
宋沂冷笑,雙指叩了叩桌面,“我們自然是有證據。”
李光瑜順勢把手裡一沓資料扔在桌上,“清醒點,別以為你做的事沒人知道。偷歌、當小三......還有你的身世。”
“掩蓋自已的身份,卻用這把劍對準無辜的人,真是可笑。”
馮子希隨手翻了翻,滿不在乎地把一沓紙扔了回去,“你叫宋沂?江城大學經濟學副教授。”
她笑了笑,“你說,我把你的身份公佈出來,網友們是不是會很感興趣?”
“我猜,一定是。”
“還有你們,不知道李氏的股票經不經得起你們的折騰。”
眾人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話,李南愉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她,“你的個子長得不高,眼珠子倒是飄得挺高。”
宋沂也不慌不忙,端起一杯茶,“你大可以一試。”
“我們奉勸你,最好自已承認,否則我們來幫你。”李懷瑜淡淡道。
“那我們就拭目以待嘍。”馮子希舉杯,遠遠和他們相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