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第二天ISS的拍攝，許嘉禾換好衣服，和眾人告別離開了。
離開鏡頭，小姚開始噼裡啪啦說個不停。
“這段小路車進不來。我們還得走一會兒，你把行李給我吧。”
“沒想到顧一姐你苗族的舞也跳得那麼厲害。”
“你腿上的傷口怎麼樣了？”
“姐，我......男朋友後天來S城，我可以申請請假幾天嘛？“
......
不知不覺，兩人已經走過小路，許嘉禾腳步一頓，“小姚，你知道嗎？一些人有事瞞著的時候話就會變多，這可不是個好習慣。”
小姚疑惑。
不遠處的路邊停著來接她們的車，許嘉禾看了一眼，“車裡有誰？”
小姚驚恐。
“宋沂？”
小姚不可思議，瞪大了雙眼，“沒......沒有啊。”
她嘆一口氣，語重心長道：“小姚，臥底真的不適合你。”
說完，許嘉禾躊躇地挪動步子，慢慢走到車邊。
小姚愣了愣，隨即跟了上去。
許嘉禾看向緊閉的車門，深吸一口氣，腿上結痂的傷口又好似隱隱的疼。
車門緩緩開啟，車內一片安靜，黑夜潑墨，車窗上映出她茫然的眼。
小姚匆匆走上來，嘟囔道：“我說啦，沒有嘛，做什麼懷疑我是臥底呢？”
“......”
竹山青影退去，華燈滿夜，漸入凡塵。
入住ISS安排的酒店，許嘉禾捲起褲腳，露出已經癒合的暗紅傷口，幾處的疤脫落，剩下淺粉色的印記，她喃喃道：“這早不疼了，矯情。”
ISS在S城的活動在下午，許嘉禾早早開始準備妝發和服裝。全套皆是ISS最新款的衣裙和珠寶，一身淡紫色紗裙，高開叉的設計完美展現她雪白修長的腿。
長髮編織在後，露出雙耳上鑲嵌鑽石的流蘇耳飾、與戒指、項鍊、高跟鞋均來自今夏的同一系列。清傲孤高、林下風度，似一束淡雅高貴的紫羅蘭。
人群擁擠，歡聲疊疊，一襲淡紫色紗裙飄逸而來。許嘉禾緩步邁入場地，微笑著和周圍等候已久的粉絲們揮手。
“大家好，我是顧一。”
歡呼聲如浪潮，再次席捲而來。場地開闊，此刻卻仍被人群站得滿滿當當，手機、攝影機被高舉在上，聚焦那一抹清紫。
“師兄也追星？“ISS活動對面的二樓裡，兩位年輕的男女相對而坐。
無錯書吧宋沂放下手機，搖搖頭，並未直接回答，“晚上我一定準時到。”
女子是宋沂在燕大的師妹，現在在S大工作。今天宋沂受邀參加S大的經濟學學術交流，恰好碰上了許久未見的師妹。
聽她說今天的學術交流來了許多燕大的同門，小師妹乾脆組了個局，邀請大家晚上一起聚一聚。宋沂也許久沒見到燕大的同學，想了片刻便答應了。
“那就說定了，師兄，我還有事先走一步，晚上見。”
宋沂笑了笑，點點頭，“晚上見。”
大約是外面的活動流程結束，樓下的紫色身影走進了大樓，圍著的人群也散去了一些。
室內的大秀是ISS這次的主活動，模特們早早穿上最新季的禮服等待入場。燈光齊聚，影像定格，現場以極簡的黑白色調打造T臺，以銀色椅子裝點，靜等一場視覺盛宴。
許嘉禾剛入場就碰到了幾位圈內藝人，大家互相打了招呼，分別落座。
音樂聲起，大秀開場，腳踩節拍，模特緩步入場，將設計師的心血儘可能的展現。
專注秀場，許嘉禾沒注意身邊忽然出現的人。
“那些照片是你給田晚的吧。”
許嘉禾皺了皺眉，轉頭看向一臉坦然的馮子希。
馮子希依舊看向秀場，唇角微勾，“你以為那些照片能拿我怎樣？受你們的脅迫在網上承認？還是任由你們公開照片？你不要忘了，我肚子裡已經有了銘揚的孩子。”
許嘉禾也轉回頭，淡笑，“你是認為那些照片還不夠？”
“那又如何，你知道照片上的男人是誰嗎？我不明白你針對我有什麼意思？”馮子希瞥到轉向她們的攝影機，微微調整姿勢。
“針對你？我倒是不知道如今搶了別人心血的人已經可以這麼厚顏無恥。”
馮子希嗤笑一聲，“不要忘了，你那個爸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把我惹急了，大不了你我一起魚死網破。哦，對了，還有一位被你們逼得出國的陸可可呢。”
她晃了晃手機，側頭微微笑道：“看看吧，開胃小菜。”
......
“林姐，網上突然爆出關於顧一姐爸爸的新聞，說......說他借職務之便......毆打猥褻女員工。”QR總部，助理捧著平板，匆匆跟在林果身後走進了電梯。
林果接過平板，迅速瀏覽了一遍，“許建民？“
“嗯，許建民，明恩科技董事長。還有一位自稱是明恩科技的前員工，說她就是其中的受害者。現在對於職場性騷擾的話題很敏感，網路上已經有大批聲音讓顧一姐......退圈。”
“渣滓，兩年前死了真是便宜他了。”電梯到達一樓，林果和助理走出電梯，“按之前的預案發宣告吧。”
許嘉禾醒來後的一天找到林果，告訴她許建民曾經在燕城對陸可可的毆打，讓林果做好訊息公之於眾的準備。
許嘉禾始終知道許建民曾經做過的事是無可辯駁的、對陸可可的傷害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挽回的。
自古以來，父債子償，如果事態真的發展到那一步，許嘉禾願意選擇退步，只是實在對不起那些支援她的粉絲。
作為一位合格的經紀人，林果認為這件事有無數種解決辦法，實在沒必要讓步，但作為朋友，她明白許嘉禾的想法，也尊重她的決定。
......
許嘉禾收起手機，“任何人都需要為自已的錯誤買單。”
“你倒是能裝。”馮子希勾唇，“我就是不承認，你能拿我怎麼辦？還不是隻能看著網路上對你的口誅筆伐。“
大秀結束，許嘉禾準備換衣服拍本季的宣傳廣告，卻被主辦方告知廣告拍攝活動臨時取消了。
她瞭然，品牌方對代言人的輿論風向盯得最緊，面對有可能影響品牌的新聞，及時止損是他們最快、最有效的辦法。
人之常情，這很合理，許嘉禾理解。
回酒店的路上，她接到林果的電話。
“宣告發出去了。”
“嗯。”
那則宣告闡明瞭事情經過，承認了許建民曾經的罪行，也以許嘉禾的身份代替他向受害者道歉。其中隱去了陸可可的身份。
“最近先別上網。“
“沒事，我有準備。”
“《筆下聲歌》之後的錄製暫時不用去了，節目組已經聯絡我了。“
“我知道了。”
導演組們大概又要瘋狂了，後天就要錄製，現在又要緊急找人補上空缺。上次馮子希沒錄製多久就退出了，倒是好剪輯，但許嘉禾可是實打實地錄了幾期。
“顧一，其實你......”
“林果，無論如何他養了我十幾年，我也叫了他這麼多年的爸。”
哪怕這條命他已經試圖扼殺一次。
“何況，只是輿論下暫時沉寂，正好給了我沉心創作的時間。”
和林果掛了電話，許嘉禾又打給了祁仲同，拜託他最近別讓顧如秋上網。
許嘉禾常常想，如果不是因為她在其中的羈絆，離婚多年，那些關於許建民的事，顧如秋其實早就可以放下，也不用時常因為她、因為許建民而傷神。顧如秋只需要自在地做一位閒雲野鶴的畫家。
祁仲同聽完，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嘉禾，他的事和你沒有一點關係，你不用這樣。還有我們，放心，祁叔不會讓你受委屈。”
“我明白。”她並沒有多說什麼。
祁仲同頓了頓，重新說道：“你媽這邊有我照看，你放心。小年糕在這兒也很好，每天樂呵呵的。”
許嘉禾由心笑道：“謝謝您，祁叔。”
安排好一切，許嘉禾回到酒店倒頭就睡，其實也睡不著，僅僅是閉著眼，好似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麼也沒想。
鈴聲響起時，許嘉禾才驚訝地發現，原來已經過了一個小時了。
“是不是因為你幫我，所以他們爆了你爸爸的新聞？”田晚約莫是在車裡，喇叭聲交錯著她焦急的聲音。
許嘉禾坐起身，揉了揉腦袋，“不是，我爸本來就做錯了，這是事實，和你的事無關。你儘管去做你想做的事，討回該有的公道。”
“只是那些照片也許還不夠，你們的初衷是希望她承認搶歌一事，證明歌曲的原創。但那些照片如果被爆出來，她承認的可能性會更少。“
這也是為什麼馮子希一口咬定她不承認，她們就沒辦法。沒有新的證據，這是最難的一點。
“那你......”
“我要閉關寫歌了。”她笑了笑。
“謝謝。”
許嘉禾起身，站在玻璃窗前，俯看縱橫交錯的車流，“我並沒有幹什麼。這一切在於你朋友的堅持，在於你對你朋友的關心，在於每一個創作者對原創心血的支援。”
甚至於最初的她只是一個旁觀者，現在的她有一部分也是為了那個曾經的自已，她不過是一個自私的人，哪裡承得起這個謝。
還是沒聽林果的話，許嘉禾登入微博，很快找到了自已位居第一的詞條。
[不知道有多少受害者，這種人的女兒怎麼還好意思出來賺大傢伙的錢？]
[爸爸這樣，能養出什麼好女兒？不要因為明星光環忽略家庭教育的重要性。]
[可是，這是她爸爸犯下的錯，為什麼要顧一來承擔？]
[是啊，大家理智一點，這種人渣固然可恨，可這和顧一沒有關係。]
[作為一名職場人，最不能接受這樣的事！！]
[那些還在洗的粉絲，祝你們以後的上司都像顧某人的爸爸。]
{請注意保護受害者的隱私，大家只要關注明恩科技董事長、顧一的爸爸許建民！}
[一句道歉就夠了嗎？你知道人家遭遇過什麼？]
[居然這麼爽快承認了，有請知情人士深扒，一定有更勁爆的訊息！]
[罪不及子女的前提是她顧一沒有靠她爸爸生活，沒有靠她爸爸進入紙醉金迷的娛樂圈！！她敢說她沒有嗎？]
......
聚光燈下的公眾人物無論是自身還是家庭，是不能有任何問題的。
從行李箱裡拎了一套睡衣，許嘉禾踩著拖鞋進了浴室。熱水從花灑流向仰起的面龐，順著髮絲，沿著脊背緩緩滑落。
她並不想為許建民種下的惡果買單，只是如今這樣才會活得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