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進。"蒲榭攏了攏外套說道。
祝雲夏喘著粗氣,扶住門邊"池少長……池少長……死了……"
"你說什麼!什麼時候走的?"蒲榭抓起一旁的外套,披在身上。
"今天一早。"
"呈曙知道了?"
"應該剛知道訊息。"
"帶路。"
冰冷的病房外人群嘈雜,一堆人熙熙攘攘的擠在一塊兒,有人穿著病號服想要望進病房裡看看裡面的人,有人穿著長衫防護服焦急的踱步。
祝雲夏帶著蒲榭左穿右轉,溜到了病房的觀察窗旁。
池少長瘦脫了相,已然不見了當年他們一起抗擊外族時的模樣,手臂無力的垂著,眼底的青色很重,寬大的病號服套著,鬆鬆垮垮的,那是按照他剛接受實驗時的體型定製的衣服,腰間的鬆緊改了很多次,袖口,衣領也是改過的。他不止這一套病號服,這是最不合身的一套,但送別時,想讓他穿上以前的尺碼,也許這樣那個少年就還如往常一樣只是受傷了,睡個覺。
月呈曙離得最近,他不會被感染,但他需要送別他們,那時並肩戰鬥的夥伴,是好友,是再也見不到的家人。
"我還是想回家鄉看看……當然了,我知道這不可能……"
"我想吃媽媽做的飯了,我應該再也吃不到了……"
"隊長,我們之前說好的聚餐還沒聚呢……"
"……"
"隊長,我走了,再見……"
"月哥,對不起,我沒能撐下來……說好解決病毒後一起去玩的,看來我得失約了……"
"欸,別給我哭喪著臉昂,盼我的好的吧,我走了,誰陪你管著一隊的那群小崽子?"
"哦豁——月呈曙,你怎麼還看著我……咳咳,轉頭,給你的副隊留點臉好嗎?"
"……"
好多人啊,月呈曙看著來往的人群,神色有些恍惚,好鬧騰,那裡安靜點啊,快要聽不清他們的話了……
這裡好黑,窗戶開的好高,外面長什麼樣……不記得了……
他們為什麼要把管子插在我的身上啊,哦因為我的體內有抗體……
那是假的……殺了我……我才是研製抗體的最後一步……
不要再死人了,我的血救不了你們,不要再進行實驗了,死的夠多了……
為什麼不敢把我弄上手術檯,因為怕唯一的希望沒了嗎?
我叫什麼?
月呈曙。
不對,我叫什麼?
時羨月。
我是時羨月,我混沌墮落,月色很美,我沉淪於泥潭。
樹林很長,風吹不出去,房屋緊閉,光照不進來。
我囿困於此,不見當初年少時。
——
"他還是那副樣子嗎?"
"嗯,一副死氣。"許雲夏抱著資料,看著蒲榭說道。
"說真的,你有辦法幫他嗎?"許雲夏認真的說道。
"他心病太重。蒲榭說道,他把他們的死都歸納到自已身上了,你們用他的血救人,可那根本不是救人的解藥,那是致命的毒藥,害了他,也害了每一個參與實驗的人。"
"實驗的人都是自願的……"
"但他沒得選,他得看著自已所有認識的,不認識的死於實驗,因為注射了他的血液,看著他們衰敗,死亡。"
"可我們賭不起,實驗體可以再找,抗體只有他一個。只要還有人,實驗體就還有,他失敗了,就沒了。"
"我們還是希望未來能有人類,人類走過了很多困難,外面的人都想活,他們都要活,我們是人類基地,是人類的主心骨,我們承受資源供養,我們得帶領他們活著。"
"你知道人類基地為什麼能成長的這麼快嗎?你知道光是外族怪物入侵的那年就死了上萬人嗎?"
"人類基地建立在白骨上,我們踩著鮮血上,最開始的那批人,有的才剛會講話,就因為沒有母乳餵養,半夜哭泣招來了怪物,被丟了出去……很沒人性是嗎?但那時的我們沒有任何反抗怪物的能力,底下三百號人,不能因為一個孩子全死了,因為那三百號人裡也有孩子,他們年紀也不大。我們是很糟糕,活著很難,但我們要去求著活。"
"後來官方四處尋找散落的人,人類基地終於零零碎碎的聚了起來。"
蒲榭看著眼前的許雲夏,久久沉默著。
"我知道,我很惡劣,一直在為基地的做法找藉口,扯東扯西的,但我們確實是這樣過來的,我承認人類在想活著這件事上的卑劣,所以,實驗體基地的人優先。也許下一個就是我這個卑劣的人了。"許雲夏說道。
"我算一卦吧。"蒲榭摸出幾枚硬幣,拋了拋。
"你算的準嗎?"
"嗯。"
許雲夏思考了一會道:"我很想讓你算兩卦,一卦算人類,一卦算月呈曙,我的理智告訴我選算人類,但今天感性佔了上風,算呈曙吧。"
"我為什麼不能多算一卦?"蒲榭摸了摸硬幣的紋路"人類不會滅。"
拋了拋,"時間。"
無錯書吧"時間?是呈曙的嗎?"
"嗯。"
"是要讓時間沖淡一切?"
"不,是讓時間去幫他。"
"?"
"月色照在房間裡的三十七次,時間將為迷失的人帶來路途,請不要在那個夜晚打擾他,他將去面見自已。"
"他會自已好起來?"
"也許是你們願意用他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