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榭坐在沙發上,細長的手指一下下的戳著電子螢幕。
"怎麼這副樣子?"淆吟端起水抿了一口問道。
"……沒什麼大事。"
淆吟輕輕瞥她一眼,漫不經心的說道:"我聽聞祝雲夏已經回到他們那個世界……"
蒲榭眼神微動,應了一聲。
"那個世界有很多的事還沒處理完,想找個人去盯著……"
"我很合適,去哪申請這個任務?"蒲榭問道。
淆吟輕抿一口茶水,不急不緩:"和我說了就行。"
"淆吟,我想去。"蒲榭站起身看著他。
"去吧。"淆吟點了點頭,起身離開了她家。
耀眼的光閃過,蒲榭抬手擋了擋光,緩衝一下看向周圍。
沒有想象中的一切平穩後的百廢待興,依舊是那副破敗叢生的模樣。
"這……不對啊?"蒲榭皺眉查了查世界線,"確實是那個世界線,離那場大戰已經過了好久了,不該是這樣啊。"
蒲榭走在街道上,來往的人包的很嚴實,黑沉的長衫及地,面容遮著布條,只留著雙眼在外面。
"這是……怎麼了?"蒲榭看著周圍的一切,有些呆愣。
周圍的人來來往往,蒲榭似是個異類,站在路中央。
她的身影穿梭在人群中,無人看得見她。
她緩步走在這個街道里,在一條無人的小巷裡顯了形。
她走出小巷,準備去問問路人。路上有人注意到了她,滿目驚恐,有人直直衝上來問道:"你不怕死嗎?"
蒲榭滿目驚疑"死?"
包裹的嚴嚴實實的路人急匆匆的拿出一套長衫給她"你快穿上吧!這外面毒素多著呢!不要再添麻煩了,只有他一個人的血,他的血都快不夠用了!不要再給他們添負擔了,我們夠重了……"
"好。"蒲榭平靜的接過衣袍穿上。
"對了,你知道黎明基地怎麼走嗎?"
路人一愣"黎明基地?"
"是。"
"你要去哪裡啊。"
"嗯。"
"你是黎明基地的人嗎?"
"嗯。"
路人仔細看了看她"你是出任務才回來嗎?"
"算是。"
路人態度恭敬了很多"您是什麼時候去執行任務的?"
"有些日子了。"
"這樣啊。"
"哦,我想問問為什麼你們現在都要穿著長衫,還有那些外族怪物呢?"蒲榭問道。
"哦,您說這個啊,那些外族怪物被我們趕跑了。"路人眼裡含著光,隨即卻暗淡下來,"但那些外族怪物太狡猾了,它們在大戰前投放了病毒……那些病毒像粘稠的蟲一樣,無孔不入,吃的,用的,你沾到一點就會開始腐爛,有的會先腐爛面板,有的會先腐爛內臟。"
"……沒辦法治嗎?"
"暫時沒有解藥,只能拖延。"路人回道。
"怎麼拖延?"
路人看了看周圍,聲音壓低說道:"我也是因為有家人感染了才知道的,我看你是黎明基地的任務者才和你說的,千萬不要流傳出去,怕人心難測。"
"好,我答應你。"
"用血,黎明基地第一支隊隊長的血!"
"……什麼?!"蒲榭愣愕道。
路人咂咂嘴:"你也是黎明基地的,和他熟悉嗎?"
"認識。"
"唉,他可遭罪了,一個人要拖那麼多人……那些該死的外族怪物!"
"為什麼要他的血?"
"因為那些外族怪物把能緩解壓抑的東西弄在身上,他當時攻擊的時候傷口被灌了點……"
風吹過兩人的長衫,蒲榭愣在原地。
好一會兒,蒲榭對著路人道了聲謝,向著黎明基地走去。
黑沉的長衫被風掀起一角,隨後被一隻修長白淨的手按好。
黎明基地,這幾個字有些褪色了,但依舊能看出本來的模樣,裡面的支柱是一樣的,和從前一樣的。
蒲榭對著門口的人說著,想要進去。
門口的人對著什麼打了個電話,對她說:"等會有人會來帶你進去的,女士。"
"好,我等會。"
祝雲夏披著長衫,慢慢靠近大門。
守衛恭敬的行禮。
祝雲夏看了一眼門外的人,問道:"裴昭是嗎?"
蒲榭點了點頭:"是。"
"隨我進來吧。"
走進大門,蒲榭抬眼看向她,摘下了面罩。
女生眉眼精緻清麗,一雙眼似含著冬日隆雪,像結著霜華,墨髮散了幾縷出來,隨意的飄散著。
"你是……"祝雲夏愣神一瞬隨即反應過來"那個任務者,我見過你。"
"是,好久不見。"蒲榭緩緩點頭,戴上面罩。
"可你不是叫蒲榭嗎?怎麼叫裴昭的?"
蒲榭沒有回話,溫和的笑了笑。
無錯書吧祝雲夏嘆了口氣"行吧,你先和我來。"
"月呈曙怎麼樣了?"蒲榭問道。
"你知道了?"
"找人問了點。"
祝雲夏點了點頭。
"他的血只能拖延嗎?"
祝雲夏腳步一頓,搖了搖頭:"不止,依照現有的儲備研究來說,他應該是解藥的最後一步。"
"會死是嗎?"
"……我們再想其他方法了……"
"帶我去看看他吧……"
"他就在裡面。"
周圍不是很明亮,卻也看得清路。
推開門,裡面沒有開燈,很暗很暗,只有高高的窗臺透進來了點光。
裡面的人仰臥在椅子上,聽到動靜轉頭看了門口。
開口即是諷刺:"喲,又來服毒了?"
蒲榭輕輕開口喚道:"月隊。"
月呈曙似有一瞬間的呆愣 ,站起身走門口的人。
看著那張陌生的臉,月呈曙疑惑的問道:"我們認識嗎?"
蒲榭看著他點了點頭。
月呈曙盯著人看了一會拍了拍頭嘟嘟囔囔:"你的模樣我應該是沒見過的,但你我總覺得熟悉。"
"先坐吧。"
兩人坐在桌前,月呈曙拿了一個杯子給她,"先喝點水吧。"
"你找我是要敘舊還是閒聊,還是想要幹嘛?"
"閒聊吧。"
月呈曙點了點頭,問道:"聊什麼?"
"聊聊我走後發生的事吧。"蒲榭語氣很輕。
"行,聊你走後……"月呈曙說著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你是……"
"嗯。"
月呈曙忽然笑了笑"我以為是那個人來看我了,原來還是那些老熟人。"
似是知道了來人是誰,月呈曙逐漸隨和起來"都是些老熟人來看我,你來我倒是很驚奇,我以為那次大戰後就是永別。"
"……"
"你來也好,要是那些個傢伙,非得扯著我說東說西。"
"其實我有點想那些吵人的傢伙,他們沒來,這裡太安靜了,我都不習慣了。"月呈曙扯了扯嘴角,對人笑了笑。
蒲榭握著水杯,語氣有些聽不清情緒:"你不趕人,他們能守你到天荒地老。"
月呈曙不停摩挲著手指的動作頓了頓,眼裡情緒難明"我從不趕他們……"沉默良久他繼續道"一隊現在沒什麼人了……"
"嗯?"
"他們被病毒感染了……沒治好……"
蒲榭罕見的空白幾秒。
"我好久沒找人聊天了,一隊的都走了,除了以前熟悉的那些人,其他人對我又客氣又生疏,事事透著恭敬,而我熟悉的那些人又一個接一個死……"
"……"
"他們都是喝了我的血……"
蒲榭突然感覺不怎麼能說得出話來,語氣乾澀:"能拖延……"
"能拖延,但依舊會死……"
"這樣就夠了……"
"可你不知道!"月呈曙忽然說道"我的血不止是拖延……我的血會讓他們體內的病症消失,就像那些特效藥……吃完能短暫的好起來,過了些日子,就有的受了……他們死的時候比原本病發死亡的時間早上好多,還是正常病發的幾倍痛楚……"
"……"
"但他們依舊來取我的血 ,每天都有,他們迫不及待的喝下毒藥,然後赴死。"
"一隊都沒了嗎……"
"還有池少長……"
"那……"
"他是實驗體。"
"……什麼……"
"他是自願成為實驗體的,為了研究出解藥。"
"……有多少你的熟人……"
"在一隊有人感染後,我的血液被檢測出來後,幾乎全部。先是一隊全體,再是以前因傷退居的,還有人不是學醫去了嗎?說什麼他們自已更清楚,用自已做研究。"
"其他的隊伍也陸續加入研究隊伍……"
"當然,其他隊伍他們是為了解藥,為了救人,為了人類。"
"我們每一個人都是。"
"為了解藥。"門被開啟,洛之御按了按手腕,身後跟著池少長。
蒲榭看向兩人,池少長穿著病號服,瘦的很厲害,面容依舊俊秀,卻透著濃濃的病氣。眉眼間是遮不住的疲憊。
"什麼時候學了個偷聽的毛病。"月呈曙皺眉看向他們。
"剛來,聽到你的話,便回你一句。"池少長聲音力度有點不足,似是沒有多少力氣般。
月呈曙定定的看著他們,拉起袖子說道:"不是要來取血嗎?"
"……"
"這麼不想和我們說話?"池少長悶咳一聲,嘴角含笑。
"早取完回去躺著,成副什麼樣子了……"
兩人走了過去,卻沒有急著取血。
池少長坐下,看了看蒲榭:"我病的厲害,得麻煩這位客人先避一下了。"
"好。"蒲榭起身離開。
看著門緩緩關上,池少長看了看月呈曙說道"她是你認識的人?"
月呈曙看了他一眼"嗯,你也認識。"
"她是感染者?"
"她是我們隊的。"
"我們隊的……是她嗎?"
"嗯。"
"不會被我感染吧?"
"不會。"
"那把她喊進來吧,一起聊聊。"
"喊我?"蒲榭站在門口看著他們。
池少長點了點頭。
蒲榭走過去坐下。
月呈曙看了他一眼說道:"要說什麼?"
"隊長,不要催我好嗎?"池少長笑眯眯的看著他。
"早點說完,你早點去休息,這副樣子多休息一會。"
"隊長,"池少長看著月呈曙說道"和我好好聊聊吧,我沒多久了……"
月呈曙看了看他,對著蒲榭他們說:"你們先出去吧。"
"好。"
"隊長,我還記得末世前,我們是一個學校的吧。"
"我當時分隊的時候聽到你的名字就覺得耳熟。"
"你可是我們學校的風雲人物啊,領獎臺上的常駐人士。"
"那時老師一個勁的拿你舉例子和我們說,要我們怎麼怎麼的,反正嘮叨一大堆,我是沒聽進去個什麼的。"
"後來末世爆發,我那個天天唸叨唸叨個不停的老班,死了。"
"好像是感染了喪屍病毒,失去了理智被人打死了。"
"我的家人倒是安靜的很,我沒聽到一點訊息。"
"不然我媽肯定要罵我,說我天天往危險的地方鑽,還把自已搞瘦了,估計得給我蒸兩大碗補身體的。"
"我爸肯定要和她唱反調,說我勇敢極了,讓他驕傲極了。"
……
兩人聊了很久,池少長單方面的說,月呈曙時不時回應幾句。
一直到月上中天,池少長有些疲累了。月呈曙起身開啟門,喊兩人進來。
洛之御熟練的取血,然後帶著池少長離開。
月光撒落進來,銀白如縷,輕輕巧巧的披在他身上,留下一層光暈。
"你說多久能結束啊……"
蒲榭看著他回道"不知道。"
"嗯。你先走吧,我休息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