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月世界。
第十四屆圓桌會議。
巍峨的宮殿內,碩大的霓虹水晶吊燈下,在圓桌之上伏案而坐的十二位的權者們,皆是神情欣喜。
他們一同觀賞著正中央的那塊投影光屏,一同見證了那杆從許海市的正上空射穿緋月的神蹟,更是一同完整地目睹了王恩隻身一人顛覆了奇蹟之上的那份偉大。
畫面破碎轉換,隨著那杆神的處決聖槍,一道支離破碎。
沉寂之後,米修突然用手錘了記桌面,肩膀隱有顫抖,像是止不住內心的激動說:
“這個男人,我們神月要定了!”
最高祭司愛爾蘭.佐背靠著黃金長椅,黯笑著:
“弗洛裡德,米修是這麼說的,難道作為早就預料到這一步的你,沒什麼想對大家說的麼?”
弗洛裡德垂眉一笑,抬頭望了一眼天花板上的斑駁,彷彿在漫長歲月的洗禮中,看到了未來的曙光。
接著,他單手扶好佩戴在左眼上的單片鏡,朝後方的黑暗之中,揮了下手。
眾人順著弗洛裡德手勢的方向看去,眼見他長椅後方的漆黑渾噩減少,慢慢地,一個身披灰色連衣袍的男人,走入了他們的視線之中。
坐於弗洛裡德手側的蒂婭,虛按地問道:
“小鬼,這個年輕人是?”
愛爾蘭目光微微一瞥,當看到那個男人左手腕上刻有“半截鳥翼”的圖案時,他的心中就有了答案,在和弗洛裡德對視了一眼,就默許了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弗洛裡德得到了首肯,也並沒有對蒂婭的問題,立即做出回答,只是簡單地環視了一眼在座的十一位同僚。
緊接著,輕挪開桌椅,走到了那個男人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月魔大人恩賜了我們平等,賦予了我們使命。
付羅思,我想剛剛也你看清楚了吧?那位先生經歷了不亞於你的黑暗,但他依然沒有在那份折磨中迷失,而最後,他釋放出無上榮光的那個瞬間,僅僅是因為他有那位女孩在他身邊嗎?”
頭袍輕輕蕩了兩下,名為“付羅思.伊利翁”,似乎在搖頭。
攤開雙手,看著左手掌心舞動著的聖光,再看著右手掌心雀躍起的灰霧,兩種截然不同的本源,矛盾的魔力在他體內燃起、熄滅,像極了他此般猶豫不定的表情
接著,他下意識地垂下了腦袋,發出像是沉澱許久般憤怒的聲音:
“我並不是他。”
啪!
一陣戾風呼過,弗洛裡德二話不說便賞賜扇了他一個耳光,這清脆的巴掌聲打的不光付羅思一個措手不及,就連在座的十一位權者們更是被嚇得目瞪口呆。
因為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看到好脾氣的弗洛裡德,會在這種場合下,幹出這種不紳士的事情。
“愚蠢!不能直視仇恨與憤怒的男人,連虛偽都算不上,你就是連低下頭來為我們權者擦鞋,我弗洛裡德也都會打心底裡瞧不起你!”說著,弗洛裡德又扇了他一個耳光。
看到這一幕,二度震驚的米修,扯了兩下左側的精靈女王“溫妮·希爾芙”,附耳輕聲問:
“溫妮,你可是和弗洛裡德這怪傢伙談過戀愛的高手,作為前任的你,印象中的他,有這麼暴躁老哥嗎?”
一聽到米修提到“前任”的相關字眼,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但作為高貴、舒雅為萬民心中憧憬的女精靈,她還是平復下心情,用異常柔聲的口吻說:
“假如弗洛裡德大人當年在尼索河畔,也是這般強硬、霸道的話,我想我那時候就不會和他分手了。”
聽罷,米修的眼睛陡地睜大,好半天愕然無言。
……原來這看上這麼不可一世的女人,居然還隱藏著這種屬性嗎?
畫面繼續切回到弗洛裡德,付羅思在他一番赫罵聲中,並沒有選擇回嘴,只是渾身發出了輕微的顫抖,像是在刻意忍耐,又像是在等待某個爆發點。
三秒的平靜後,清脆的“啪”響聲再度掠過眾人的耳畔。
第三個巴掌如期而至,這一次也終於把這個堅挺的男人,打飛了半邊的意識,失去平衡、左右搖晃著匍倒了地上。
這下手也忒狠了……看著這個年輕人恍然倒地,權者位中,年紀最輕的三皇子安迷修.西法,一副“寶寶看不下去”的把頭扭轉了過去。
付羅思雙手撐著地面,目光迷離,眸中無彩,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他從沒想過在神月十二位頂點的面前,會出盡醜態。
他憤懣地抬起頭,圓眼怒睜道:
“你打夠了沒有!”
弗洛裡德先是一愣,但聽到了這種躍然於臉上的憤怒,終是低下頭來,注視著他的灰眸說:
“你看你,不還是有著人類的血性嗎?明明你的憤怒那般的純粹,也有著不屬於任何人的才華,卻還要刻意埋沒你的潛質,真是可悲呀。”
莫名其妙的話語一拂而過,弗洛裡德半蹲下來,將手輕輕地搭在付羅思的肩膀上,接下去說:
“我不是要把當做工具一樣使喚,更不會無視你的尊嚴,我只是想給你一個選擇。”
付羅思的瞳孔在極速擴大,在聽到了弗洛裡德的話後,陡然有種被他封存已久的情緒像火焰一般燃燒而起。
“那位先生,很快就要來到我們神月,相信我,這是一次神賜的機會,你若是還不把握好,你的仇恨、你的怒火,就會被他取而代之。”
弗洛裡德那灰色的眼眸中閃過一抹異色,那種眼神,好似凌空窺探著大地的老鷹般犀利。
接著,弗洛裡德霍然站起,誇張地攬開雙臂,在這座宮殿,在這十一位權者的面前,宛若站立於山峰之上的高塔般,放聲道:
“來吧,白夜盟的現任「昏君」,付羅思.伊利翁,在偉大的圓桌前,大聲告訴我,你的願望是什麼?!”
這是一場審判,更是一場宣誓。
弗洛裡德在等待著這個男人做出選擇,他想要親口聽到「未來占卜」中,付羅思說出的那一句話,會極大地推動神月曆史的一句話,那一句不遜色於王恩誓要滅掉四大魔術師結社的話。
最終,這個男人做出了選擇,猛地拔出了插在腰間的鐵劍,他眼裡閃爍著一股無法遏止的怒火,就像一頭暴怒的野獸。
“以我的真名發誓,我付羅思.伊利翁,誓死毀滅達克暮帝國!”
舉劍高喊,黑白的魔力流,隨著劍光一同飛上天頂,狂暴的殺意如同海浪一般在大殿內翻滾。
冷風吹動了垂在肩膀上的白髮,愛爾蘭忽然就拍起了手,稱讚著弗洛裡德這個老陰比的手段高明,也稱讚著付羅思這個年輕人的決心。
權者們無一例外的露出了笑容,因為付羅思剛才所說的,是至今為止從來沒有想過的一件事情,而只有對那個黑暗帝國憎恨到骨子的人,或許才能說出這種話
他們在見識過了王恩面對著神的審判時,都能依然堅持要覆滅魔術師結社的堅毅,再來回過頭來,看著這個男人,心中無不忽然充滿了對他的敬意。
只是,如果他不是白夜盟的「昏君」,也許他們能正大光明地朝他伸出大拇指。
“唯有看清黑暗,才能手握光明,這是你和那位先生頗為相似的本源使命。
付羅思,放手去幹吧,你雖然是我們權者的間諜,但你並非是我們權者的走狗,你遭遇的一切,作為個人我表示很痛心……唯有償還與被償還,才能讓你從這種折磨中解脫出來。
在身為間諜的同時,你更是一個有感情的人,是人就該記住仇恨與屈辱,不要嘗試忘記,否則的話,你只會墮落。”
弗洛裡德最後的勸告完畢,付羅思垂下了劍鋒,沒有選擇和這些權者們道別,便轉身離去,順著那道筆直的光明,消失在黑暗的盡頭。
……
……
「2030年12月14日清晨6點40分」
作為被處決聖槍選中的許海市,此時已經恢復了平靜,人們依然在忙碌中奔波,依然在為了更好的明天或者更糟的明天努力著,什麼都沒有改變。
但或許只有一件好事,那就是王恩讓他們活了下來。
12月的風不似過往冰冷。
在墓地中悼念死者的三人,更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就彷彿是死去的他們正站在他們身旁,不斷地呢喃著、低語誇獎著他們。
王恩輕聲吸了吸鼻子,霍然回過神來,苦笑自語道:
“爸、媽,我們拯救了這座城市。”
然而他並不知道的事,其實他不單單是拯救了這座城市,更是從審判之槍的槍鋒下,拯救了本就會死去了的數億人類,也就是這個紀朝的文明。
放下手中的純白鮮花,點起祭香,王恩依然不忘曾經李冷汐和王德發對他的教誨,雖然從不說什麼可靠的大道理,但總能在最需要的時候,給他帶去溫暖。
正是這份溫暖,才有瞭如今的王恩。
不被邪惡束縛,不被規則制約,不被自私左右……
王恩怔怔地看著父母的墓碑,淚水打溼了他的眼眸、模糊了他的視線,於依稀之中,他彷彿看到了他們的笑臉,慈祥又溫暖,他們摸著他的頭,發出低醇磁性的嗓音,在他耳邊說著:
“真不愧是我們的兒子。”
爸、媽……王恩無聲地呼喊了一句。
悲痛與傷感,激盪著他的心,使得他差點沒站穩腳跟而滑倒。
但好在他的身後有著最可靠的夥伴,一雙溫暖細膩的手,撐住了他的背,迎對他的還有一張如春風般和煦的笑容,那是不輸於這世上任何一位美麗公主的精緻面龐,她就是穆千雪。
她像個愛活躍氣氛的精靈,忽忽笑道:
“好啦,愛哭鬼,你現在可是個大英雄,好吧,雖然也沒有很多人知道這回事就是,不過叔叔阿姨一定在九泉之下很驕傲的……所以,抬起頭來,收收你的哭相。”
王恩稍頓一下,而後擰了把鼻子,搖頭笑嘆:
“是是是,你就是看不慣我哭鼻子是吧?是誰那個晚上抓著我肩膀,在我床上哭的稀里嘩啦哭?”
“討厭!誰讓你說那囧事了。”
說著,穆千雪瞥了一眼站在旁邊的洛斯莉莉,看到她確實有在掩嘴一笑,不由得穆千雪的耳根便燥紅了起來。
“我生氣了,很生氣的那種,哄也哄不好的那種!”穆千雪假意賭氣的背過身去,嘟起了饅頭嘴。
面對著對方的瞎胡鬧,王恩的機靈勁當場抖了出來:
“那我要不要學狗叫給你聽?”
“你確定這樣我會開心嗎?”穆千雪眸掠期待地說道。
洛斯莉莉看著這兩人在相互打趣,笑得此時已是合不攏嘴,自從滿月破碎的選擇之夜結束後,洛斯莉莉也對這兩人更加欽佩,尤其是王恩的那份執著和穆千雪的那份體貼。
都是過於耀眼的東西。
清冷的墓地,因為這兩人的歡笑聲,變得沒有一絲陰鬱,彷彿墓地變得不是用來陷入悲痛的地方,而是引領更美好的未來……重溫的聖地。
十指相扣,兩人牽著彼此的手,邁步走出了這裡。
帶著釋懷,帶著感謝……
人類的命運終於回到了人類自已的手中,那條“命運”的真理也終是被寫入了世界的法則。
如果故事能從這裡結束,那麼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但魔術師結社依然巍立於這個世界,他的使命更沒有結束,他的傳奇從此刻才要正式起航。
……
墓地的那棵樹後,有道影子微微動了一下。
接著,一位身穿紅色寬袍、胸前飾有十字的男人,忽然攥緊拳捎,猛男啜泣道:
“王德發,真不愧是你的兒子。”
他在由衷的高興著,沒成想,就連神下達的審判之槍都能粉碎。
很快,他的耳邊便傳來了這麼一個唉聲嘆氣的聲音:
“希爾,你果然又來偷懶了。”
一身黑衣黑絲的正裝女子,夏娜,霍然出現在他的眼前,眸掠火光的盯著這個南洋結社的結社長希爾頓.菲謝爾,就像是在看著一坨幹到發愁的垃圾。
“那啥……今天天氣不錯,我來吹吹風!”
希爾剛一說完,伴隨著一道轟隆巨響,灰濛濛的天空便降下了滋潤大地的夏時雨。
不是這麼邪乎吧?髮絲被雨水濡溼的希爾頓.菲謝爾,喉結不快的滾動了一下。
在雨簾之中,輕輕用魔炁撥開這潤雨的夏娜扶額一嘆,輕搖著頭,倒也不是很生氣的說:
“這下你還有啥好解釋的?”
“啊、這。”希爾頓.菲謝爾一下子語塞了起來。
接著,他半垂下眼簾,用男式嫵媚的眼神,看著夏娜,低聲說:“我、我只希望,今天的你能稍微溫柔一點……”
夏娜終於感到腦袋裡的一根弦啪的斷掉,於是,想也不想地就用她穿著高跟腳,重重地命中了對方的下身。
在慘絕人寰的叫聲中,夏娜低拉著手,生著悶氣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