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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告別

夏雨初過,空氣已經變得一陣清涼。

在老宅裡,伺候完這兩個魔法少女的早飯,王恩掃了兩眼手機,神情忽然一變。

接著,連忙換上一身乾爽的衣服,出了門。

本想安安靜靜、偷偷摸摸地離開,哪怕是步子挪得再怎麼輕盈,卻還是被穆千雪和洛斯莉莉逮了個正著,最後拗不過這兩個人的他,只得捎上了她們兩一起踏上路途。

一如既往的卑微,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

許海海的街道是如此的安寧,三人一路上有說有笑地前行,每一個人的思緒都像被徹底打發的棉花糖一樣蓬鬆了開來,漫無邊際地發散又黏合,王恩時而思考著他的滅社計劃,穆千雪時而考慮著接下來的娛樂活動,洛斯莉莉時而擔憂時而露出欣慰的笑容……

不知不覺,他們這三隻活潑仔便走入了最近的城區,拐過了下一號街道的岔路。

走了大概十分鐘後,撥開前方……遮擋在上方視線的樹葉,他看到了那座孤兒院,與童年的記憶之中截然相反的孤兒院。

鐵門的北側,掛有一塊牌子,上面寫著這個地方的名字「溫柔孤兒院」,以及這麼一句話:

“願總有一天,這個世上沒有孤兒。”

推開嶄新的大鐵門,能看到孩子們與老師一起歡聲笑語的場景,看到他們的臉上各個洋溢著陽光般的笑容,沒有一絲陰鬱,也沒有一絲苦惱,完全像是沐浴在幸福的蜜糖池裡。

而當有個小孩子因為貪玩還摔破手皮的時候,還有溫柔的老師給他包紮、安慰,看到這一幕,一時間王恩回想起了曾經他在孤兒院被修女用戒尺捶打的畫面。

思緒縹緲間,一個挺著大圓肚子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他輕輕釦上衣領處的兩顆紐扣,發出捲舌般的嗓音說:

“你就是王恩吧?你好,我就是給你發訊息的那個‘V’。”

男子嘴角揚著笑,伸出溼溻溻的手心,欲要和王恩友好的握手。

王恩見狀,微微吞了吞口水,連忙掏出手機,指著剛剛在家裡收到的那則資訊,說:“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還有為什麼,這裡叫做‘溫柔孤兒院’?”

大“V”男子沒有做聲,反而淺淺一笑,攤手示意道:

“跟我來吧,這裡不好說話。”

王恩雖有遲疑,但還是在留下了穆千雪和洛斯莉莉後,跟著他一同步入了前方的建築物內。

簡潔的辦公室內,各類設施都很單調,白潔一片的牆壁上更是沒有任何裝飾,唯有一張馬蹄腿辦公桌,似乎還值點錢,也有點藝術品的味道。

接著,他從抽屜裡,取出了一張合影照片,遞到王恩的手中。

V說:

“看完這個你就明白了。”

王恩翻過它,隔著玻璃相框看到了合影之中那個人,那個他朝思暮想、一直都念念不忘的人,他的哥哥,吳良。

“你哥哥生前是個不可思議的男人,明明有著一身本事,卻還要對弱小、無辜、無可救藥……的人伸出援手,說實話,我這輩子都沒有見到這麼奇怪的人。”

說話間,王恩注意到了V在談及“無可救藥”的時候,刻意停頓了一下,似乎他是在說他自已。

“但我沒想到這樣的人居然會死的比我還快,明明他是那麼的年輕……就在六個月前,我收到了他的遺訊,但是我還不相信,所以如果可以的話,你能告訴我,吳良他還活著嗎?”

王恩的眸底溼潤著,泛著水光,說:

“他當然‘活著’,那傢伙可是我的哥哥,哪能隨隨便便就死了呢?”

V的眼睛不自覺地睜大,但又很自然地縮了下去,沉吟片刻後,道:“看來,那傢伙還真是會逍遙自在啊,把這好攤子留給我就自個兒撤了,你說說這世上有這樣的爛好人嗎?”

說著說著,V也忍不住哽咽了起來,對王恩來說起碼很突然,也很難想象,這麼一個油膩大叔,也有這麼感性的一面。

“但他依然是我的哥哥,永遠都是……”

王恩抱住了那張合影,更是抱住了吳良。

接著,他滿懷不捨地放開,將它好好地擺在桌上,抹去眼角邊止不住的淚水,淡笑著,擰了把鼻子。

就在他準備轉身離去,V喊住了他:

“等等,你哥哥最後的遺訊要我轉告你,他要你知道的是……這兒永遠都是你的家,他還說,希望這裡的‘溫柔’,能夠沖淡你的最初。”

聽著,眼淚又要擒不住了,王恩背對著V發出輕哼一笑,然後,便是揮手道別。

走出到外面,王恩看到,一群孩子圍在了穆千雪和洛斯莉莉的身邊,像一隻只小天使圍著祝福女神們般,纏著她們要陪他們做遊戲,要陪著他們一起講故事。

溫馨的畫面永遠是那般治癒人心,沉痛的畫面永遠也是那般扎刺人心。

好的童年治癒一生,不好的童年被治癒一生。

而這一刻,王恩看到了……這個孤兒院內充斥著的歡笑與幸福,他知道他是被治癒了。

還沒等他好好享受一會兒這個瞬間,王恩便被一個小女孩揪住了褲角,她揚笑著,奶奶地說:

“大哥哥,大哥哥,你知道吳良哥哥,啥時候會再來看我們嗎?”

王恩先是一愣,總覺得這個笑容有點熟悉,他蹲了下來,靜靜地看了眼這個小女孩,發現她長得很像曾經的溫柔。

於是,在震驚與感動中,王恩輕輕撫摸著她的頭,輕聲落下一句殘酷式的溫柔:

“總有一天會他回來的。”

……

……

出了孤兒院,已是午後,三人在就近的餐廳吃了頓美美的午飯,在店門口外,穆千雪本想叫一輛計程車,卻沒成想一輛金黑色的賓士車在他們面前停了下來。

拉下車窗,從裡面探出了一雙精明似鑽石的眼睛,而那個人便是穆大海。

他乾咳了兩聲,說:

“上車吧。”

接著,四個黑衣人齊齊地從車門內出來,用非常紳士的動作,逐一把他們仨給請了進去。

背靠著鬆軟的皮革,車內的雪茄味非常濃郁,這是屬於成功人士的香氣,王恩聞著聞著,就感到了羨慕、嫉妒、沒什麼大不了的等等一系列混雜在一起的情緒。

穆大海掐滅了手中的雪茄,示意司機向前方多拐幾個街道,然後,翹起雙腿,放開說:

“你們三個小傢伙,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王恩眨了兩下眼睛,還沒等他開口,穆千雪倒是先一步說道:

“我們要出趟遠門。”

“哪個國家,遠不遠,你賬戶上的錢夠嗎?”

慈父的三連問一結束,接著,穆大海轉過頭來,看了一眼他們三個。

穆千雪淡吐一口氣,像是坐定決心般說:

“爸,我只能告訴你,這一次,我們要去的地方很遠。”

穆大海從他寶貝女兒的眼瞳中看到了一抹異色,於是,立馬呼喊司機到:

“停車!”

車在前方的碼頭停了下來,黑衣人一開啟車門,穆大海便拽起王恩的胳膊,把他單獨拉到了橋頭邊,進行男式間的親密交流。

穆大海凝視著波光粼粼的水面,星空般幽寂的狹長眼睛,一直望向著遠方。

長達一分鐘的沉默後,他開口道:

“你父母的死,我很抱歉。”

舉手投足間,王恩的眉頭皺了一下,並沒有回答。

“你早就知道了,我也不想再隱瞞下去,我是和結社有著聯絡的人,還是作為結社供養方的投資人,準確的說,我也算是那個組織的掌權者之一。”

聽到這裡,王恩的拳頭忽地攥緊。

他設想過穆大海這種程度的男人,可能會和結社有著分不開的聯絡,但他從未想過,投資人的身份居然會是結社的掌權者。

穆大海垂在腿邊的手指,忽地抖了一下:

“但是……從今天開始,我和結社不會再有任何聯絡了。”

“害死我親家的人,同樣是我的仇人,我穆大海還沒有心大到會和仇人站在同一戰線!”這個男人的聲嗓猛地震顫了空氣,那一聲暴吼,聽得王恩鼓膜都隱隱作疼。

他轉過身來,拍了拍王恩的肩膀,看著他棕色的額髮下,那雙沒有一絲迷茫的黑眸,平靜地說:

“去變得比現在更強吧,你需要力量,也需要屬於、追隨你的信徒,更需要各式各樣的挑戰,我相信,等你牽著雪兒的手再度回到這裡的時候,應該會變得更加傲然挺立。

即便過程會很艱辛,這也是一個男人必須要經歷的、承受的。”

“你放心把你的女兒交給我嗎?”王恩注視著穆大海的眼眸,緩緩地開口道。

穆大海輕輕頷首,笑著道:

“雪兒跟著你我雖然不會很放心,但至少我不會擔心,因為我相信你能保護好她,更相信雪兒這孩子也能照顧好你。”

託付完畢,穆千雪和洛斯莉莉也一道走了過來。

穆千雪垂著頭,蓮步走來,一把撲入了他父親的懷裡,像一個喜歡吸吮父親身上味道的小女孩,把頭深埋在他的胸口,不斷地磨蹭。

“好了,雪兒,撒嬌幾下就夠了,這麼多人都還在看著呢。”

鬆開懷抱,穆大海還是非常不捨得地撫摸著她的頭,固定著慈暖的笑容。

送別的碼頭,斜照午後陽光,雖不是煞風景的朝霞,卻也能垂得人幾分悲涼。

“那就走吧,洛斯莉莉。”不想多加留戀,穆千雪眼簾一沉,輕聲地說道。

接收到了訊息,洛斯莉莉用細白的手指在空中寫下了一連串奇怪的字元後,回眸一揮,一扇薄薄的像是沒有中點的暗紅色……半橢圓形的傳送門忽地從空中浮現。

這幅光景充滿神秘的色彩,同時也令人感到了不安與興奮。

只要穿過它,就能正式抵達神月。

沒有選擇在這風景下多留戀一會兒,王恩後退了幾步,牽住穆千雪的手,接著,便踏入了這扇門中,任由視野被暗紅所遮蔽,任由奇異的光景在周身浮掠。

在確認兩人完全被傳送門吞沒後,洛斯莉莉則是有禮貌地對著穆大海,以單手捶胸的動作,行了一個致別的禮儀,然後,也跟著一道邁入暗紅,一同消失在他的眼前。

天邊一群飛鴿閃過眼輪,穆大海抬起頭,沉沉地自喃道:

“小鴿子們都長大了,該能自已選擇飛行的航線了。”

四名黑衣人,靜默著,哪怕是看到了眼前奇異的魔法,他們的臉上也並沒有浮現出一絲詫異,就好像他們是看慣了這些不可思議,又像是他們不會在意這些……

“我已經和結社沒有任何關係了,你們還願意跟著我嗎?”穆大海接過一名黑衣人給他遞來的雪茄,點起了前端,抽口道。

四名黑衣人,隔著墨鏡,相視一笑,並沒有做出任何言語上的回覆,只是依然像從前一樣,老闆指示他們幹什麼,他們就幹什麼,一如既往。

直到報應到來的那一天。

關上車門,軲轆聲響起,黑色的大賓士終是駛離了這碼頭,在那輪金烏的照耀之下,慢慢地向前方駛去,直至消失。

……

碼頭邊,風聲中微微夾雜了一絲陰寒,當週圍的一切變成了讓人毛骨悚然的靜謐之後,這塊溼漉漉的地面上,陡然閃出了七道漆黑色的影子。

僅僅一葉落下,那七道本貼在地面上的影子便恍如捲簾一樣被瞬間拉起。

隨後,從一片望不到底的陰暗之中,相繼走出了七名髮色、打扮皆不相同的異國魔術師。

但令人驚訝的是,他們口中所用的語言卻為統一式的東夏語。

身穿紅色西裝的新任「愚者」,目視著遠方的地平線,暗暗地漏出嘆息:

“還是來晚了一步。”

“不,我想我們應該慶幸吧,畢竟這是好不容易活下來了,面對著審判之槍都能一隻手捏碎的‘他’,我們沒準都是一群送經驗的小兵呢。”一抬雙眸,目光炯勇的男子,「戰車」,摩挲著雙拳,發出輕笑道。

接著,站在這群臭男人正中間的白軍服女子,「正義」,非常不樂意的說:

“虧我消耗了那麼多魔力把你們傳送過來,結果你們就是來聞一聞有錢人家燒的汽油味嗎?”

她言辭和善,不過一顰一笑卻盡顯一種令人捉摸不透的森寒。

“好了,你們真的是……既然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我們該想想怎麼去和主教們彙報吧。”「隱者」似乎受不了這幫同期,搖嘆著發出聲音。

數秒的停頓後,「節制」半蹲在地上,用幾顆石子,在地上擺起了簡易的占卜儀式,在看到那些個樹形告知出了諸多個不好的暗示後,他無比絕望地說:

“我先不回去了,占卜說了,這城市起碼在這兩年裡一派美好,我要多待一會兒。”

「世界」和「皇帝」雙雙嘆了口氣,並沒有融入這個陣營,於是,悄悄地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