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30年12月13日午夜00點00分」
那是一輪碩大到足以覆蓋天空的古銅色齒輪。
它在轉動著,它在懸空著。
發出“硜硜硜”的聲響,在天際浮現的十層冥河之中,在那灰霧飄淡的水中,轉奏出了命運的交響樂!
這一刻,王恩笑了,穆千雪笑了,誰都笑了,看到了那輪齒輪出現的瞬間,誰都不能自已地笑了。
痛痛快快地笑了。
其實人類這個生物一直都很簡單,想要活下去就要賺錢,想要不餓死就得吃東西,想要報血仇就得下狠心……
而人心之所以純粹,不就是能夠比神有著更多的領悟,不是嗎?
……
那一瞬間,郊區的老宅,王恩的臥室,驟然有極其恐怖的魔力波動奔湧而出!
崔斯塔應聲趕到,眼眸中映出的光景,讓他終身難忘。
燃燒的光片,猶如雨點一般灑亮整個房間。
一本書懸飛在空中,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托起,是神,是天使?還是惡魔?這些都不重要,只是,無數空白的書頁瘋狂地翻動著,直到上面浮現出密密麻麻的文字、銘圖……
接著,它發出了空靈的指引音:
“主在召喚我。”
話語一落,象徵著“希望”的黑色光焰,終於帶著這本“希望之書”衝破窗戶!飛上雲霄。
私闖民宅的特偵局士官崔斯塔看到這一幕後,整個人呆立在視窗幾乎是笑傻了眼。
因為害怕、因為不真實,也因為興奮,所以他笑了起來。
飛上許海市上空上千公尺的第三冊《惡魔聖約》,褪去了身上的漆黑,無數的星光不斷地聚集而來,銘刻“七”的永恆。
最後的扉頁,十五條本源序徑終於變幻出原有的原貌,顯露出了它的莊嚴倫坤,宛若茂密的大樹圖案,十五條分岔、十五條分支,最終通向同一個終點,那便是人類意識的彼岸。
——魔法的盡頭。
無數的希望在瘋狂地碰撞著。
接著,儀式開始!
一張張書頁在黑火中焚燒之虛無,在餘燼落入夜風中後,再度迴歸於混沌,像是要燃燒掉它們的生命,如同回應騎士的誓言般……回應著王恩的期待。
漫長的歲月裡,它一直在等待這一刻。
不同於“初心”和“祝福”前兩本魔書,這第三本“希望”一直就是作為王恩對美好的期待而誕生出來的,作為感恩,在那輪正月之下,獻祭出它的全部,重新回到主的身上。
那是龐大的魔力,宛若潮汐一般的海量。
嘭!
他的眼睛在閃耀漆黑的聖光。
不同於前世臨死前的空洞與沉寂。
這一次……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舒暢,一股暖流淌便全身。
感覺體內無論哪處都充滿了力量,漆黑色與金黃色的光輝共舞的夜空之下,王恩念動了“初心”的神咒:
“漆黑之中,兩聲鈴悅的微笑。”
“是什麼脫去了我對恨的理解,又是什麼洗淨了我對人的憎惡?”
“神從不寵愛人民。”
“帶給世間希望的光芒,終究是人的善良,他、她、它!皆是拯救了我的天使,神聖的祝福、極致的天性、時間的刻印,我將親手推動永恆的命運齒輪!”
天空劈下一道驚雷。
黃金的聖槍,發出了撕裂大地的鳴嘯,但它清楚地發出了這麼一個聲音,像是要宣示,像是要下達審判的聲音:
“罪人!”
王恩熟悉這個聲音,也清楚這是第一次在神殿裡,他離死亡最近的那一次,質問上帝的回答。
他曾經是平凡的,正因為平凡到可怕,才使得自已賦予自已本源的形態——
「緋紅世界的命運齒輪」
那是三大紀朝之中,世界一直所缺少的唯一一塊零件,也是虛偽之神們丟棄的東西,只要缺少了它,人類就是神肆意玩弄的工具,因為人類缺少了對命運的掌控。
三千年的時間,從來沒有人被命運選中,不是人類都沒有這個資格,而是從來沒有人能真正觸及到命運本身。
只有敢於嘗試更多不可能的人,才能觸碰到它。
而這個時代的那個人便是王恩。
所以,他在聽到那聲“罪人”後,咧開嘴笑了,並放聲吶喊:
“信仰就該回歸信仰,神就該待在屬於神的地方,我們的世界還輪不到你們來指手畫腳!”
“我也不是你們的孩子,更不是能被你們輕易汙衊的罪人,我是你們永恆的敵人,給我徹底消失吧!
神!”
咒語與粗俗的聲音,一道浮空而起,雷光激射的瞬間,十界天陰再度回溯,那層層冥河的灰水,平如鏡面,沒有蕩起一絲亂波。
處決的聖槍,終於是貫穿不了紀朝的頑抗,最終被這位少年的信仰擊敗,被推出……更被粉碎。
伴隨著聖槍嗶爆成數億的光輝,齒輪順著亞薩所永恆守護的十層冥河,緩緩升上了虛空的正高位,那輪緋紅的正月!
接著,與斷裂的聖槍一起。
滿月破碎,猙獰的天空裂開了一道口子,能從其中看到無數的齒輪和裝置,它們像是在轉動著,等待著這個齒輪迴歸。
最終,它代表“命運”齧合上了那片空缺,重新接續上了世界的這個大型機器。
拼圖一經完整,天空變幻成了真正的天空,徹底阻隔了神與人界的關聯。
月亮也終於重新恢復成了真正的月亮!
皓月之下,許海市特偵局的大隊長李煌腳踩著「華茲」,感受著夜風之中那充裕的魔能,任由獵犬服的衣襬染上王恩漆黑的本源之力,他依然開心的笑著:
“最後的殘缺終於被填補,千年了,長老們,你們看到了嗎?這個世界完整了!你們的犧牲不是沒有意義的,上帝果然是一直從我們人類之中誕生的!!”
縱情大笑,十二顆引力波科技的結晶,「華茲」,在無垠的夜空藍圖下,細小的奈米裝置們……閃爍出了蒼青色的光芒,映出了李煌由衷的喜悅。
……
靜靜地看著那輪圓月,U.K淡下了笑容,搖嘆道:
“恐怕……神也絕對沒有想到吧?第三朝真的有人能夠做到違抗神的旨意!”
億森.帕瓦難以置信地望向那處大樓頂層,腹誹出聲:
“這下,是徹底沒法做朋友了,看來是得找他說明一下才行。”
說罷,億森.帕瓦單腳猛踏地面,忽地直飛上空。
而U.K則是,吃了口巨大的爆炸,石礫飛濺,煙塵滾滾的瞬間還能看到地面有好幾根鋼筋飛出來的裸圖。
“咳咳,這個男人,真是吃了火藥的神經病,每次要飛也不提前打聲招呼。”U.K用僅剩的右手拍散了周圍的灰塵,不留餘力地罵道。
格雷少見的點頭“嗯”聲。
不過,U.K發了發牢騷後,便停止,沒有繼續抱怨。
反而是從懷衣側取出達菲兒手記的後半卷,看了一眼上面,他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併發出如是的笑語:
“朱麗莎結社長啊,朱麗莎結社長,真不愧是你,連神隱藏的真相,都被你窺探了出來……哈哈哈,果然比起命運之人,你才是讓我感到害怕的怪物呢。”
手記掉落在地上,如今,它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
在被聖火焚燒的時間軸裡,風兒捲過那麼一小節,上面留下了這麼一段話,同時,那是被神刻意抹除掉的一段內容——
「一切的混沌之初,是人類創造了神,並非是神創造了人類。」
……
灰塵淡去,億森.帕瓦從王恩身後現出原形,他剛想打個招呼。
一記青光,便從他的左側閃過,像是要斬開空間的一道光痕,好在億森直覺敏銳,不然這一劍準能要了他的命。
等到那莫名的虛影掠出輪廓,億森才認出了這個女孩。
金砂一般柔亮的長髮,濡溼了月光。
她便是洛斯莉莉,其實她一直都沒有離開這裡,一直都在這裡保護著這兩個人,就是為了防備魔術師們偷襲。
億森見洛斯莉莉欲要再度揮劍,立即攤開手,喊停道:
“住手,停停停!我不是來打架的。”
聽到這話的須臾,洛斯莉莉依然沒有停下她手中的劍,伴隨兩記弧光閃起,億森終於來了脾氣,只見他一個反手轉手,在高速的移動軌跡中,抓住了洛斯莉莉的手腕,一把奪下了她手中的聖劍。
“都說了,我不是來打架的,還來殺我,跟著他的年輕人難道都這麼衝動麼?”說著,億森.帕瓦一把丟開了「祥瑞聖劍」。
王恩皺著眉:
“你來做什麼?”
“只是來做餞別,同時也送你一個善意的提醒。”億森.帕瓦眸露笑光的說道。
“你應該清楚,我之前和你說過的,從今夜開始,你們魔術師結社便是我一生的敵人。”
見王恩雙肩顫抖不已,明明消耗這麼大,還不樂意扯下嘴硬的姿態,億森.帕瓦輕笑道:
“我當然理解,也非常清楚你的覺悟,所以我才來送你幾句話。”
月光閃過他的眼輪,漫天的星辰綻出了璀璨的光芒,億森輕步輕走,富有節奏感的說:
“魔術師結社在這個世上運轉了上千年,我們的勢力早就遍佈了世界,你想要滅掉我們,光有力量和才能是不夠的。
你要有屬於你、忠於你的信徒,信仰之間的對抗,從來不是一個人對一群,也不是一群人對一個人,而是浪潮對浪潮。”
“我期待著你,也由衷地佩服著你,你不像彼世那幫傻子那樣空有迷茫……
確實結社庇護了當年罪孽深重的我,但我清楚,一個光明的未來,是容不得結社這樣的黑暗繼續存在的,我們不是什麼月亮,也不會一旦消失便會讓潮汐消失。
我們頂多算是一群聚集在一起的漆黑星星,只需要把我們打散,秩序的光芒便能重新迴歸人間。”
億森.帕瓦的頭髮被夜風吹動,眸中帶著期許,每一句話都是理解,每一個字都是等待,他等待著總有一天,他能看到王恩能覆滅四大魔術師結社的光景,看到自已死在王恩手下的畫面。
接著,億森.帕瓦背過身去,最後落下一句離別:
“還有,你乾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