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林間,樹影婆娑,拉出千奇百怪的陰影。
遠近獸吼,鳥棲蟲鳴,天高雲薄,鷹擊長空,給寂靜的官道更添一絲神秘。
“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
牧良牽馬小跑或快走,偶爾念念熟悉的《九律》詩句,無聊地哼唱所謂的血脈咒語。
聽得昏沉沉的子書銀月想笑,聽得乙長菇膽子壯大減輕了害怕。
官道前後,不時有覓食的夜行生物出沒,具備靈智的,感應到威壓迅速逃開,靠本能行事的昆蟲,則無序地亂飛亂竄,襲擾3人不勝其煩。
3人乾脆戴上斗笠,子書銀月披了面紗不管用,不時哎喲連天,給沉悶的氣氛製造了苦樂。
試毒不要緊,只要抗體真。
叮我無數口,咬牙誰能忍。
牧良即興編造一首打油詩,令子書銀月欲哭無淚,只好強自忍住。
幾隻角豹,尾隨後面,感覺危險後,悄悄溜走了。
一群獨角狼,攔在前方官道上,接觸到警戒磁場,嗚咽著逃避遠去。
高大的野獒犬,結伴而來,崩散而去。
兇猛的角虎懼怕3人,卻拿野獒犬出氣,附近山林中慘嚎連連,詮釋叢林法則的真實內涵。
兩女聽著毛骨悚然的角逐、悲鳴、啃噬雜音,再有信心都不寒而慄,頭皮發麻。
一樹下,二人酌,望遠山。
三連山,四對峰,蹁躚舞。
五棵松,六盤路,濃霧起。
七彩霞,八面光,紅醉酒。
九層雲,十緞綿,仙裙襬。
百鳥鳴,千村笑,民生旺。
萬里畫,億民歌,瑞年照。
兆四海,暖人間,天下興。
心相印,饗長久,盡歸一。
牧良在心中反覆默誦這首最適合的《九律》,保持呼吸的韻律節奏,將還剩餘二成能量的火精石握在手中,可隨時以最小代價,展開火系能力,屠戮敢來強攻的獸群。
他的精神力一直消耗,維持磁場警戒尚屬容易,對付群攻無力堅持。
眼下火系異能,成了保命底牌。
乙長菇親眼見識他身懷驅逐虎豹的血脈天賦,一對多的機智勇猛,早已佩服得五體投地,比子書銀月更加盲目信賴,哪知對方心底的真正憂慮。
一分一秒,時間在煎熬中緩慢流逝。
密切關注角馬的氣息變化,牧良採取快慢結合的步伐,維持整體勻速,保證續航體力。
挺過一個多小時,感覺體力漸趨不支,牧良果斷地選擇道旁一處大石頭,靠邊休息。
3人清空完肉食,將喝剩的水與乾糧,全部餵食了角馬。
角馬因負重較輕,又有水米供給,仍舊具備一半的體力,走完餘程沒有困難。
兩女面對獸群,毫無抵抗力。
牧良夜行經驗少,書籍介紹兇獸夜間習性內容不多,關鍵時刻必須依靠角馬的爆發速度,助他減輕護衛的壓力,安全順利到達下個目標驛站,爭取更多休息機會。
消除十幾撥獵食兇獸,沒有碰上規模性襲擊,時間走到了晚上9點半。
3人有驚無險,捱過了最困難的路段。
官道向東轉過幾道彎,驀然寬大了許多,無疑離驛站不遠了。
3人振作精神,一口氣趕到三岔道口,終於看到了大紅燈籠,聽到了人聲響動,聞到了人間煙火。
牧良沒有立馬趕過去,讓2人先下馬,仔細打量對面的建築。
正中是一座寬30米的3層實木樓,圍成一個長方形,像個濃縮版的小城池,可以起到安全防護作用。
正大門銅木結構,看上去很結實,此刻已經關閉。
門楣上方,釘有一塊黑檀木牌,上書“驛站”兩個鍍銅大字,證明了它的官方身份。
四角高出的瞭望閣,有哨兵在警戒觀察他們,燈籠光照的表情,顯然萬分驚愕,3人的安全歸來。
在驛站兩邊,間隔10米矗立著比驛站更小號的客棧,造型結構相差無幾。
一家名為“海天客棧”,一家名為“海林客棧”,估計是來自海天府城、海林府城的大商人開設。
能夠借用官府的力量,防劫匪御兇獸,背景絕對深厚。
3棟建築的外圍,清空了一大片地方,以原有的樹木為樁腳,歪歪扭扭連線成一個大外圈。
無錯書吧生鏽的鐵絲網、裝有倒鉤的入地木刺、間隔的堡壘石臺弩、嵌入鐵釘的三角形固定樁、以及間生的藤蔓,反射冰冷光澤,詭異而森嚴。
子書銀月毫不在意身份是否會暴露,掏出戊謨總領給的玉牌,向驛站哨兵晃晃。
可惜對方理都不理,令牧良很是無語。
“奶奶的,不管用,這幫大傻沒見識。”
“小姐,這塊玉不咋樣,對方可能看不上。”
“你們兩個別逗了,要是當劫匪抓起來就麻煩了。”
牧良警告了一句,“去海天客棧,估計己隊長他們在裡面。”
“是好累了,我們抓緊時間歇息。”
3人站在防護欄外,喊了半天沒人回應。
樓上被吵醒的護衛隊員,開窗發現了他們,下樓提醒店小二,這才開啟護欄放人進去。
己隊長居然沒睡,正在大堂喝悶酒,聽到手下報告,隨同小二迎了出來,見到3人無恙,愁眉苦臉頓消,開心的神情不假偽裝。
特別是看到3人一馬、乙長菇毫髮無傷,基本猜到了晚歸的因由,對於牧良的善心更加佩服。
或許是有所內疚,己隊長讓小二叫醒廚房,重新上一桌酒菜,將早已開好的兩間上房鑰匙,給了3人。
牧良讓兩女先上樓梳洗,等菜餚弄好再叫她們,隨後與己隊長各自講述了遇劫之後的經過。
兩支商隊,損失一半馬車過半財物。
全是毒牙要求過分還帶挑選,將貴重一點的馬車,都給挑走了。
幸好車伕沒有說出他的血脈能力,與自己其後遭遇的追捕,能夠對得上號了。
己隊長非常仔細地聆聽,關於夜間遇獸的經過,一邊熱情地伺候3人吃喝,一邊反覆詢問一些細節,意在填補這一方面的空白。
畢竟這麼多年保鏢,沒有經歷過真正的夜間趕路,想要了解急需的資訊可以理解。
牧良除了最初的搏殺,略過幾處重要環節,後面追趕的路程,毫無隱瞞地有問必答,算是回報了這位隊長留馬的情義。
幾人快要收盤時,得意樓的護衛隊長聞知資訊,刻意下樓吹捧3人吉人自有天相,說了一通關切無奈的措詞,並主動到櫃檯結清了餐費,想是儘量彌補一點愧疚。
兩名隊長在大局上的選擇,無可辯駁。
萍水相逢,設身處地,牧良也會這麼做。
商隊同樣損失過大,回去後肯定少不了責罰。
對方本來心情很難受,這下還要強顏歡笑陪說好話,自然歸功於他的神奇能力,否則棄之如敝屣,誰能奈何。
牧良三言兩語表明態度,倒是讓兩位隊長刮目相看,對他的敬重又多了一分。
時近午夜,明日還要趕長途,眾人很快回房休息。
第二日早上7點。
整個客棧大堂、後院人聲嘈雜,角馬嘶鳴,共有4支商隊在做出發準備。
牧良昨晚聽己隊長說過,來自海天府城的另外兩支小商隊,比他們早走一個多小時,幸運地避開了劫匪。
大堂早餐時,牧良聽到了一名護衛骨幹與櫃檯賬房的對話。
“得意與通寶,都是6個銀幣一間,我們也是老主顧,為何要多加50銅幣?”
“沒見他們被劫財了嗎,人多車少不佔地方,你們一毛沒虧,當然沒優惠啦。”
“下回我們不住你這店了,把錢送給海林。”
“兩個店都一樣,你住不住無所謂的。”
牧良暗忖,這店還真光明正大地黑。
這個價格,在海角州撫都可住天字套房了,比普通類似房間,貴了6倍不止。
還有昨晚的餐費,比平時都貴3倍,難怪護衛隊員與車伕,寧啃乾糧臘肉,也要省下每餐的補貼。
再貴也得填飽肚子,牧良3人倒是沒掏錢,兩位隊長爭著付了費,另外買了些這裡特有的香腸肉,送給3人當中餐。
牧良客氣幾句,大方地讓乙長菇收下。
其他隊員在外面竊竊私語,見到3人從客棧行出,紛紛見禮含笑點頭,全是佩服至極的神情。
牧良謙讓幾句,帶領2人找到自己的馬車,檢查沒問題後,靜待出發時間。
他留意前面的海林客棧,兩支商隊打著不同旗幟,一樣在整隊做清點準備。
顯然獲悉了通寶、得意兩支商隊的不幸遭遇,看向這邊的目光,充滿同情。
都是同道中人,只有同病相憐,哪有幸災樂禍。
6名隊長聚集在最前面,很快商議完畢,各回車隊指揮行進。
通往州撫的官道,明顯寬了幾米,沙石地面平坦,明顯有過修補的痕跡,估計是經常維護的結果。
6支車隊各分出幾人,前後組隊壓陣,保護大隊人馬的安全。
這條道上,極少出現劫匪。
一是商隊力量壯大,足以抗衡兩股匪幫的夾擊;
二是州撫城防大營,每天不定時派兵巡邏。
一支50人左右的紅衣甲騎混編隊,來去如風神出鬼沒,劫匪碰上就會損失慘重。
半天時間不到,商隊抵達中途休息點時,從州撫過來兩支大商隊正好啟程。
沒過多久,州撫巡邏50甲騎來此歇息。
一個小時後,商隊繼續出發時,驛站駐兵30甲騎也到了,雙方替換了10甲騎,然後各自返回。
牧良發現,這種巡邏與換防兩不誤的方式,留給劫匪的操作空間非常有限。
既方便了自己、震懾了匪幫,又保護了商隊,可謂一舉三得。
路上,他就此事詢問過己隊長,海角、海天府城為何不照搬去做,斷了劫匪的生財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