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搭著趙穆的手,睡眼惺忪靠坐在床上。二人一同抽起了香菸。
趙穆伸出食指抵在她的唇間。
這樣就好。
不必以過多的言辭去修飾。
無需用俗套的劇情去演繹。
不同於男女之間的激情。
也不受契約精神的約束。
他想要的很純粹。
只是這樣守著對方就夠了。
一路平安,安然無恙。
趨吉避凶,安逸閒適。
足矣。
菸灰撣落在地。
趙穆簡單囑託幾句,讓對方收拾一番準備啟程趕路 。
他沒有解釋,她也沒有過問。
他倒不是多麼急著離開,還想再等一等。
但凡想走,如今大手一揮,卡車開路,槍火斷後,就憑這幾個神棍怎奈何得了自已。
可,他想再拖一會兒,雖說有些冒險。但,萬一所謂的“神之淚”真的有用呢?雖然並沒在教堂內找到那天喝下液體的男人。
而且趙穆也很想知道,對方下一步準備怎麼做。
如果說他與金先生二人之間心照不宣暗中的博弈拉扯是棋局。
對方還沒落子呢。
再者說。
他對這兒,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不著急。
......
金先生靜坐屋內,在臺鏡前卸下厚重的衣裝和那滿臉的化妝品。
沒了粉底與彩妝的修飾,那張臉看上去又蒼老了十多歲。
John佇立一旁,不嫌其詳彙報著與趙穆的談話所聞。只是在最後停頓片刻,聲音戛然而止。
他有些許的動搖,指頭不自覺的微微顫動。
不論john說與不說,金先生早透過監聽裝置滴水不漏的將二人的談話盡數儲存。他倒也好奇,對方究竟做了什麼。只是對於這個虔誠信徒的隱瞞,有些許失望。
“嗯,你做得很好john。準備一下吧,去邀請趙穆先生參加今天的晚宴。祂有話要說。”
“祂?是命運之輪的使者嗎!”
“嗯,去吧。”
“等等我的牧羊人,我......有罪。”
“哦孩子,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忘掉它吧,不過是些上不得檯面的把戲罷了。我已寬恕你的罪責。”
金先生擺著手趕走了john,在臺鏡前整理妝容。清了清嗓,又戰戰兢兢的從衣櫃中捧出一套全新的紫色長袍。試了試,還算合身。用手捋平,不敢留下一絲褶皺。
如今的網路系統處於斷聯狀態,再從手機上獲取資訊不夠穩定。好在自已的屋內有一整套的無線電裝置。災難開始前,他曾接收到一個名為“世界政府”的組織的通告,大致意思是他們可以為所有有意向的倖存者提供援助庇護。有那麼一瞬間,他曾起了呼叫的念頭。日後的每天,金先生都會抽時間聽來自“世界政府”的廣播通知。各地區的感染情況,國家之間的應對措施以及一些令人難以置信的資訊。
“根據調查,華國戰區錫湖市的生化襲擊嫌疑人已被鎖定——趙穆,華國人,23歲。現已確認為恐怖分子。於****年*月*日在石莊機場製造混亂,乘坐CA136航班逃離。疑似有兩位同夥。任何知情人士都可向我們提供線索。我們會派出距離您最近的小隊調查並提供支援。嫌疑人身高......”
這條通知是金先生在趙穆一行人到來前一天收到的。他極具表演才能,在一行人面前不曾慌亂。冷靜的將此事彙報給了祂。
命運之輪的使者為自已下達了一條指令——拖著他,別讓他離開。
如今看來,時機已到。祂,要有所行動了。
金先生開啟射燈照著自已,在鏡前左右搖擺著,閉眼陶醉。
“砰!”
鏡子化作碎片,他用換下來的舊袍擦拭著手上的血漬。扭頭瞥了眼那臺蒙著布的無線電。
......
“知道了,晚上見。”
兩隻烏鴉落在趙穆肩頭,輕咬著他的耳,與手指嬉戲。他對此見怪不怪了。它倆就像是自已多年的好友那般,時常繞著自已滯空盤旋,偶爾下來討食玩鬧。
“對了,還記著剛才我們之間的談話嗎?”
John冷眼無視趙穆的詢問,交代了金先生的旨意後轉身就走。
“嘖,還是想的太簡單了。”
趙穆喚來陳霖,小聲吩咐著。自已則是挑選了一支半自動手槍,壓滿子彈備上。
“穆,晚上我跟著你一起吧。”
“不,你留在這,替我兜底。”
他接過對方遞來的塑膠薄膜袋藏進口袋中。拆了包新煙抽吸著,默數著流逝的時間。
......
教堂的長椅被撤換成圓桌,草坪上鋪滿了紫色的鮮花。
趙穆是最後幾個到場的,本想隨意坐在靠門的位置,卻被邀請到了最前方的主桌。
菜陸陸續續上桌,算不得精緻,但也是豐盛至極。
臺下的信徒們不曾動筷,統一披著白色的長袍,戴著兜帽。低著頭低聲嘟囔著什麼,應該是頌詞。
主桌除了趙穆,就只有john入座。他倒是沒什麼拘謹的,自顧自喝起了葡萄酒。
暗紅色的液體翩飛於高腳杯中,散發出甜美迷亂的氣味。
趙穆取了個白色的茶杯,抽出插袋的手擋住後,摩擦了一番放置於桌前。
大堂的燈瞬間熄滅。
眾人開始了吟唱。
陸續點燃的燭火打破黑暗的沉寂。
金先生在吟誦與掌聲中上臺。
“讚美命運之輪。讚美祂的饋贈。”
“讚美命運之輪!!!讚美祂的饋贈!!!”
眾人齊聲應和。
“身為牧羊人,我帶領各位脫離迷途,指引正確的道路。今天,是個極為重要的日子。也輪到我們向祂表明忠誠了。大家吃飽吃好!”
趙穆聽的雲裡霧裡。那些信徒倒是沸騰了起來,歡呼著享用美餐,大快朵頤。
金先生入座,斟滿美酒朝著趙穆敬去。他與之碰杯,遲遲不喝。
“金先生,文件,你還要嗎?”
“趙先生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哈哈...”
他皮笑肉不笑,仰頭悶盡,又為自已續上一杯。
“趙先生您不喝嗎,還是怕我下毒。”
“那倒沒有,只是不擅酒力罷了。”
“哈哈哈哈哈......不知趙先生,猜到了多少。”
金先生話鋒一轉,死死盯著自已。
趙穆點上香菸,不動聲色的諦聽著。臺前那是突兀的聲音。
John有力的心跳,金先生衰弱的心跳以及——一種異於常人的心跳,倒是有些接近於自已。
燭光搖曳微弱,趙穆的指節在手槍上摩挲著。
“趙先生,我知道您現在準備做什麼。”
金先生放下酒杯,伸出手從他的煙盒中順來一支香菸。
“成為牧羊人之前,我也抽菸。如今我在思考,自已的選擇正確與否。”
他輕聲細語說著,聲音只予三人聽見。
John雖不理解他的言行,可還是把手搭在腰間的長刀上,面露乖色,昂頭觀察著。
趙穆左手把玩轉動著手中的香菸,右手在桌下,已然握住槍身,扣住扳機,一觸即發。
“那份檔案對你而言早就無關緊要了對嗎,大明星金老師。”
“對,只是為了多留你會兒罷了。現在想想,我還真希望,那個時候你就快馬加鞭趕緊離開。”
“人各有命,是嗎?”
“是啊,人各有命。”
金先生開始倒酒,酒液滿溢而出才停下。他開始整理衣領,語重心長的對著趙穆說道。
“我確實把他們都當作自已的孩子看待。先前還以為自已算半個聰明人的。可惜了。趙先生,一起喝一杯吧。”
“我有約在先的,不會再喝酒了。還望見諒,就由您代我飲完這一杯吧。”
他點頭答應,兩口,兩杯,空空如也。
趙穆聽到了從遠處傳來的引擎聲響,看來陳霖已按照計劃將車隊撤離至更遠一些的地方了。
“人各有命啊......”
金先生最後這樣嘀咕了一聲,回到了臺上,站立在標誌前。
“肅靜!”
“親愛的羊群們,你們的罪將被寬恕,你們的惡已被洗刷。命運之輪已然抵達。讓我們迎接祂的使者!”
掌聲雷動經久不息。
一隊人從教堂側面進場。
趙穆隱約看出領頭的是一名女性,同金先生一樣穿著紫色的長袍,她的身後跟著幾個白衣僕從。他認出了其中一位,正是先前喝下“神之淚”的幸運兒。
他們低著頭,燭光倒映在身上,臉上的腐朽與酸敗一覽無餘。
領頭的女人掀開兜帽,昂首挺胸,在眾人的呼喊中敞開雙臂高舉,揚起紫色的粉末。
“不對!......”
趙穆的指頭顫動了幾下,第六感告訴自已,眼前的女人,很危險。
當她扭頭看向自已的時候,危機感迎來了最頂峰。
和細嫩手臂不同的是,那是張婆婆的臉,熟悉的面容。
還沒等他動手,那女人的袖子中飛速的竄出幾條觸手插入身旁幾位僕從體內,他們很快變成人幹,而她的臉重返青春樣貌,幻化做年輕貌美的女子。
趙穆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方圓十幾裡都沒有感染者!這裡明明就藏著個怪物!是它的威壓震懾起了作用!
臺下是死一般的寂靜,連呼吸聲都變得嘈雜。
“我是命運之輪的使者,踏過時間的長河,前來迎接世界的繼承人。感謝各位微不足道的忠誠。特賜予你們稱呼我名諱的恩准。”
“昔 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