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地起風,長袍翩飛,蝶羽撒粉。
曼妙美麗的身軀與殘忍驚悚的言行並不衝突。
臺上被“獻祭”的幾位是笑著化為人乾的,陶醉其中,令人困惑。
趙穆開啟保險,左手撐著桌面,隨時掀桌後撤。
他注意到了與自已姿態類似的john,緊咬牙關,握刀的手緊緊攥死,饒是信仰加身的他直視所謂的“使者”,也依舊慌張。
趙穆自詡與他不同。二人如出一轍的顫動緣由不一。至少於他而言,跑路的手段還是有的,只是這張熟悉的臉使之膽寒。那種被監視的陰霾原來自始至終都未曾散去。“他們”一直在盯著自已。“他們”是來自深淵中的目光,未知的危險,壓迫的憎惡。
金先生踮腳輕踱,意圖退至講臺後方。一個踉蹌摔了下去,口吐白沫抽搐起來。John趕忙上前扶起。
“暮,不要害怕,我不是你的敵人。”
“你誤會了,我沒在害怕。”
那怪女人轉身面向趙穆,指揮交響樂一般上下舞動著雙手,徐徐開口。
“你誕生於意外,掩藏塵世數十餘載。如今,我是來接你回家的。”
趙穆不屑,開口質問。
“家?我哪還有家?”
“新世界的大門早已為你敞開。你有資格繼承世界樹的遺產。我們殊途同歸,終將一併得到新生。新世界,就是你的家。”
“呵,怎麼去?”
“臺下這些舊世界的螻蟻是送給你的見面禮。吃了它們,我會帶你去往極樂國度,在那會有人向你解釋一切。”
“如果...我拒絕呢。”
“這可由不得你,暮。”
那女人揚起頭顱,秀嘴化作血盆大口,刺出似蝴蝶一般的虹吸式口器,纏繞住酒杯遞到自已手中。
“暮,不要猶豫糾結了。人各有命。他們不會對你心生怨恨的,心甘情願化作養分侍奉。”
趙穆的大腦飛速運作。顯然,所謂的“神之淚”副作用比想象中的還要大。腐臭的面容闡釋了一切。他不理解怪女人的所作所為,只是估量一番後確信自已難以勝過對方。
現在就逃跑嗎?
...不夠。
他還沒得到足夠多有用的資訊。
人就是這樣的生物,先天被劣根性所束縛。
“好奇心害死貓”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可毋庸置疑的是,若非好奇心作祟,人,也難以得到成長。
屋頂與窗外傳來動靜,似是大風颳過,樹葉簌簌作響。
“動手前,請允許我提問。”
“可以,我允諾你三個問題。不欺騙,不隱瞞。”
呼......
趙穆長舒一口氣,兩隻手並用點上香菸。坦露出鬆懈的神情。不忘觀察四周,卻發現金先生與john在眼皮底下溜走了。
“第一,你們從什麼時候開始盯上我的?”
“嚴格意義上來說,從你真正出生那天開始,就一直在被暗中監視了。”
他沉默著,低頭深思了會兒,又點上一支菸。
“第二,你們是誰,又為什麼,是我?”
“嘖~我們是命運之輪所選中的,推進歷史程序的齒輪。組織的誕生比你想的還要的淵遠。至於為什麼是你,一切都是命運之輪的安排。暮,有些事兒是躲不掉的。我希望你能對我多些信任,別再問這些沒有價值意義的問題。跟我走,一切都會得到解答。”
“就當我再多送你一個回答吧,你也可以當作是威脅。憑你當前這副半死不活的模樣可贏不了我。你可以嘗試逃跑,那也只不過是無謂的抵抗罷了。同為新人類,現在的我比你強得多。”
他倒吸一口涼氣,對方的目光像是要看穿自已一般。搭在槍上的手也不禁淌下冷汗。
“你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臺下鴉雀無聲,信眾們跪著趴在地上,等待著趙穆開口,而後動手。迎接自已的死亡與新生。
似乎在他們眼中,這是什麼至高無上的光榮與恩賜。
他不理解這群人何不反抗,還是說真的信了金先生與這怪女人的說辭,不畏死亡,視死如歸。
“一幫被洗腦的神經病。”
“第三個問題......”
說到底他自已都沒想好該問什麼。只是指望著儘可能的拖延時間。
他在賭。
“第三,你們和esp集團,有什麼關聯。”
“關於這個問題......”
她話音未落,炸裂聲傳開,數個黑衣特工綁著繩索踹開玻璃躍入教堂舉槍瞄準。說是黑色也不完全準確。
“螢火蟲小隊已抵達,請求下一步指示。”
現場氣氛凝結冰點,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媽的,好像賭錯了......”
這是趙穆的內心獨白。果不其然教堂上方還藏了一批人馬,只是他們好像也是衝著自已來的。他嗅到危險的氣息,清楚的聽到了對講機那頭傳來的指令。
“羈押嫌疑人趙穆,清掃設施內所有感染源。”
燭火搖曳的微光下,那人向前一指作出戰術手勢。齊刷刷的上膛聲應著那如螢火蟲般呼吸閃爍的綠色熒光。
趙穆心中大喊不妙,驚得向後一躍踹開桌子找尋著障礙物。
已經來不及了!
“開火!”
綠色的曳光彈傾瀉在講堂之上,直接打穿了怪女人的身軀。趙穆也被流彈擊穿,咬牙躲進後頭的房間。
那不是一般的子彈,每一顆都猶如利爪般在體內撕裂著,帶有什麼特殊的成分,抑制傷口的修復。
“出來啊!救我!”
他怒喊呼喚著,企圖喚醒體內的另一個自已。他的嘴角抽搐,左眼隱約泛起紅光。
......
戰機懸浮於教堂之上,採用了特殊科技手段製作,幾乎靜音。
名為“老莫”的男人身著黑色似甲冑的戰衣,手握銀色的短棍。
“朧隊,該我了嗎?”
“嗯,下手別太重,上面要活的。”
那女人面無表情,如是說著。短毛卷發,精裝幹練。黑色束身褲裙,皮質肩帶。深邃的眼窩夾住無框單鏡,紅唇黑墨,左臂覆著白色的手套。舉止優雅端莊,口吻冷若冰霜。
老莫得令掛上滑索一躍而下,在半空解開,於教堂頂端砸開一個巨大的缺口,月光灑落其中。照亮了整棟建築。
那怪女人此時化作巨大的繭裹住自已,也未能擋住槍林彈雨的侵襲。
趙穆面容扭曲,用手從傷口硬生摳出子彈。彈頭是炸裂的花型,牢牢嵌在血肉之中。每一次深入挖掘都連帶著焦糊的爛肉。
“嘶......”
於他而言也算不得多疼,只是畫面觸目驚心,傷口不得恢復,槍聲不曾停歇。
“螢火蟲小隊”訓練有序,依仗交叉火力進行壓制,上前準備使用特殊藥劑對繭進行管控清理。
數人掩護,幾人上前抽出綠色的長刀衝向繭,另外幾人則是控制住信徒們,帶出教堂。
漆黑的面罩,綠色的夜視鏡,泛光的紋路。
他們就像是真的螢火蟲一般,在黑夜裡耀眼奪目,燃燒出比槍火更加絢爛光彩。
趙穆找準時機,轉身露出半個身子,抽槍射擊。
他的眼快速鎖定,他的手精準平穩。
無需過多的瞄準,直擊眾人面門。
像是老道的西部快槍手,彈無虛發!
小隊的面罩用特殊材質製作,流線型的設計能彈開大部分小型子彈,衝擊只讓他們頓感脖子痠痛,未能擊穿。
“我操......”
這是趙穆為數不多飆髒話的時刻。本想趁亂脫身,可迎面撞上了老莫。
“嫌疑人趙穆,你有權保持沉默。”
沒等趙穆開口,那人一個勾拳將他掀翻倒地。
他火大起來,踮腳輕跳,抖背松肩。
老莫只是伸出食指與中指勾著挑釁。
趙穆直拳橫衝面門,卻被對方一把擋住。回過神已被擒住右手翻折,朝著後背就是一頓猛砸。他索性向下發力,直接擰斷自已的右手,回身用左臂施展肘擊。倒是打了個出其不意,緊隨其後又是大力一腳拉開距離。
趙穆大口喘著粗氣,也許是那子彈的緣故,已折斷的右手未能恢復完全,難以動彈。
“繼續。”
趙穆大言不慚道,本想跟他拼個死活,可那人甩出短棍在手中旋轉一圈,延伸成一柄長槍。
“我操......”
他又罵了一聲,默默後撤兩步。
“繼續?”
趙穆無路可退,抵在冰冷的水泥牆上,胸口來回起伏。他本以為依仗著身體素質可以輕易脫逃,可沒曾想那怪異的子彈讓自已的優勢蕩然全無。連力氣都使不上了。
生死一線之間,他的耳邊傳來只存於二人的低語。
“向我求救吧暮,我會帶你回家的。”
透過彈孔向外看去,繭已千瘡百孔。那丁香花一般美麗的紫色從中流淌而出,怪女人也透過孔洞正死盯著自已。
“暮,開口吧,我會帶你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