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畢，文月仙子喚來機關鳥收拾殘局，自已則是隨手捏了個清潔術就側躺在了一旁的貴妃椅上。
機關鳥湊近了床榻啄了啄被褥，殷紅如血的寶石眼睛絲毫沒有情緒。
藉助這雙眼睛，薛嶼二人也看清了文月仙子的神情。
木訥空洞？
華麗偌大的宮殿宮殿是一個巨大卻破敗的缸，缸底遺忘了各色的幻想爛賬。
而清麗憔悴的美人雙目輕闔著躺在缸底，眉心卻是一片輕鬆。
似乎了卻了一件心頭大事。
“人的眼睛從某種程度來說也算是一種晶體，”沉默半晌後燭洵突然對薛嶼說著，“話說你能不能到別人的眼睛裡去？”
“沒有光亮的怎麼行。”
*
次日。
燭洵讓小仙童送了兩副藥到文月仙子的仙府上去。
以免被懷疑，他給所有仙子級別的女仙都備了補藥讓小仙童送過去。
“怎麼了？”
感受到薛嶼的疑惑，燭洵隨口問了一句，手上有條不紊地給小人偶纏著紅線。
“你這麼善良？”
“這是善良嗎？”
“是啊，善良得都不像你了。”
“只是感覺她可憐，結善緣罷了。”
“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
又過了兩日。
凌霜仙子帶著些神山雪蓮來姻緣殿拜訪。
“感謝仙尊送的補藥。”
一邊說著，她把自已帶的禮品遞給了燭洵。
“有勞仙子費心了，仙子有孕在身，不必多禮。”
“泉琊上仙呢？沒陪著你？”
打了幾個照面，薛嶼相比之下就要隨意些許了，提著個鳥籠開始嘮家常。
“他……”
“有要事？”被籠中鳥啄得輕嘶了一聲，薛嶼隨口接了句下嘴。
“這次是真有要事。”
“哪次不是有要事？”
前段時間她這個理由的時候薛嶼才幫燭洵跑完腿發現那男的提著酒壺在和一個仙女勾肩搭背。
“仙子到底看上泉琊上仙哪點了啊？”
一旁的小仙童最近跟薛嶼親近了，性子也隨他去了，直接在凌霜仙子眼皮子底下小聲嘟囔著。
而薛嶼燭洵二人也同樣以好奇的目光打量著她，默許了小仙童的心直口快。
“那仙尊又是看上太陰星君哪點了呢？”
凌霜仙子反問著，卻也不見惱。
“他哪哪都好。”
得了，忘了在場三個戀愛腦。
“那小仙也如是認為。”語氣雖然堅定，凌霜仙子的表情卻不對勁了一瞬。
小女生還是藏不了心事。
但她未主動提起，他們姻緣殿也不好多問。
畢竟是別人家事。
“不知仙尊能否再為小仙把脈瞧瞧身孕？”
主動岔開話題，凌霜仙子朱唇輕啟。
“嘶……”
“是有何異樣嗎？”
“不是。不對，也是異樣。”連連稱怪，燭洵蹙起了眉頭，視線上移最終停駐在了仙子臉上，“成長得太快了，感覺過不了多久就臨產了。”
胎兒成長得太快，凌霜仙子作為母親的身子都有些吃不消了。
怎麼回事？
髮絲隨風輕攏，在凌霜仙子臉側落下清淺的陰影，更顯得她楚楚動人。
沉默著，感受到兩人視線中蘊含的質問，仙子抿了抿唇，最終開口。
“前些日子用了偏方。”
“你對這個孩子就這麼急切嗎？”
“這是我第一個孩子……我想……”
“你身子再這樣下去會出問題的。”
薛嶼的聲音十分冰冷。
怎麼一天天全是這些爛事……
明明都……
作為八荒陰陽鏡，他想要知道一個人最真實的身體情況太容易不過，自然也能照出凌霜仙子的狀況。
“他說過我不會有事的……”
話還未說完，凌霜仙子突然吃疼地弓起了身子。
“你——”
面上雖然不虞，燭洵還是讓小仙童搬來躺椅。
“沒事，只是腹中胎兒踢一下有點狠……”
她說什麼薛嶼二人都不會再信了。
“偏方偏方又是偏方，一天天哪來那麼多偏方……”
小仙童在一旁嘟囔著，氣惱地看著仙子疼的泛白的指節。
“你這偏方是誰給的？”一邊問著，薛嶼一邊給她穴位插上銀針。
“那個人不可能害我的。”
一直迂迴著，但始終，凌霜仙子都沒說出那人的名字。
“得，下次這麼疼別來我們姻緣殿。”
再塞了幾副藥給她，燭洵擺擺手讓人走。
*
“你懷疑是誰給的？”
“不知。”
小仙童也很疑惑。
“但只要有一個被我們撞見，很有可能暗中有許多仙子都在用。”
“那小仙去探探風口？”
“這兩天你想辦法把這事給泉琊上仙知會去。”
“好的，仙尊。”
————
“還不放心？”見他緊盯著小仙童遠去的方向，薛嶼隨口道。
“是有點。”
“凌霜仙子和泉琊上仙在因果簿上是有個孩子吧？”
“是。”
“那就別擔心太多了。”
*
夜間，在燭洵強烈的不好預感下，薛嶼被催促著帶他進入鏡中。
二人來到了凌霜仙子和泉琊上仙的仙府中。
怎麼感覺來了仙庭後總是偷感十足的？
扯了扯嘴，薛嶼二人最終出現在了她倆房間的夜明珠中。
剛停住，就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薛嶼差點吐出來，急忙又帶著燭洵換了個地方。
“怎麼回事？”緩了口氣，燭洵還有些暈。
“夜明珠被扔了。”指了指之前待的地方，薛嶼麻木道。
話還沒說完，又有幾聲重物落地的聲音。
“你先冷靜下來。”泉琊上仙一邊躲著，一邊安撫著凌霜仙子的情緒。
“你說過那個方子沒有副作用的。”將手邊的梳妝鏡扔向他，凌霜仙子抽泣著。
“那個人給我說的沒問題啊，這事也不能怪我！”
“不是你讓我吃的嗎？”
“我讓你吃你就吃啊？”
“泉琊你——”
“別動氣，動氣傷胎，凌霜。”
最終猩紅著眼沉默下來，凌霜仙子捏緊了拳，似乎作出了什麼決定。
“我不要這個孩子了。”
“好——等等你說什麼？”指腹正輕輕擦拭著她的眼淚，泉琊上仙頓住了。
“我不想要這個孩子了……”
“要不再想想呢，娘子……？”
“他們說……”
“他們說，他們說，在娘子眼中他們比我重要嗎？娘子別賭氣了，好嗎？”
“我沒賭……”
“我們後面不用那個方子了好嗎，就讓孩子正常出生？”
“但我……”但我真的好疼……
“這是我們第一個孩子啊。”
“可是我……”可是我真的好疼……
凌霜仙子有些泣不成聲了。
“凌霜你想想，”直接打斷了她的話，泉琊上仙捧著她的臉，額頭與她輕觸著，“你還年輕。”
“我還年輕……”
“對啊，你還年輕。”鼻尖輕蹭著，泉琊上仙繼續著，“所以你生一個孩子也沒什麼，不是嗎？”
“所以我生一個孩子也……沒什麼？”
“對啊，而且有了孩子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有了孩子……一切都會好起來？”
喃喃痴語著，凌霜仙子無意識地回握住了他的手，緊繃的身子最終溫順地放鬆了下來。
“對啊，凌霜，而且他是個男孩不是嗎，今晚我們先睡下，可以嗎？”
對啊，姻緣殿說了是個男孩……
將下巴輕輕抵在她的頸窩，泉琊上仙十分放肆地表達著自已對她的親暱，手中一下沒一下地輕拍安撫著。
也因為這個動作，凌霜仙子看不見他眼中的情緒。
他的眸子如染缸，沒有半點愛慾或是心疼的鮮豔或暖色，只有各色混盡後煩躁和嫌惡的渾濁與黑暗。
——
“小仙童應該還沒把我們看出他方子有問題的事給他說吧？”一旁窺屏的薛嶼二人沉默了。
“應該沒吧……”應該吧，應該吧。
“我怕說了明天我們姻緣殿就會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