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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暮下黃昏

*

格瑞·恩格斯,王族聯合會港城分部的總管。

他有許多愛好,有的能說得上是正經的娛樂專案,有的雖然僅僅是個動作,但也被他算作「愛好」之內。

就比如在咖啡桌旁,俯瞰著港城忙碌的一天就此結束時的縮影。

這裡,是王族聯合會港城分部的會館,位於會館大廈的中央座的最頂層。

同時,這裡也是奧黛麗娜港的最高點。

對著港城那猶如舊時代抽象畫的佈景結合新概念拼接的藝術感,站在落地全景窗邊,就能一覽無遺。

格瑞顯然是對這片景觀十分滿意。

就好像農戶在豐收時節心滿意足地望著自已的麥田。

大地被夕陽染上的悅心稻黃色,讓他忍不住小品了一口幻境拿鐵。

放下咖啡杯,目光未曾從當前視線上離開過的男人,輕輕開口問候:

“啊呀呀呀呀,這可真是稀客啊。”

“原來我還算是客人——所以用背影歡迎客人算是你們王族的風俗?還是你們聯合會的待客禮儀?”

格瑞的身後的陰影處,從容地走出一名女性。

紅裙掠地,步履無聲,彷彿落步的每一個瞬間,整個世界的心跳都會為她暫停一拍。

“說的哪兒的話,我這不是早早為你準備了歡迎儀式嘛?!知道你喝不慣港城的雞尾酒,這不給你備好了現調的咖啡麼,我敬愛的嬴憐女士。”

格瑞把桌子上的另一杯咖啡推到了女士面前,然後又舉起手中先前剛剛才放下的馬克杯,做出的動作活像一個期待著與人碰杯的小丑。

“寒暄就到此為止吧。其實從我踏進會館的那一刻起其實你就已經知道了不是嗎?”

“果然是嬴憐小姐,還是一如既往地敏銳......不過自從「新世代」之後,就沒有再涉足聯合會的嬴憐女士,這回又想要玩什麼把戲呢?”

“什麼把戲......呵呵,我只是跟你一樣罷了。”

嬴憐停下了手中剛剛送到嘴邊的咖啡,在唇齒之間不經意地淡然一笑。

若非面對的是一個不正常的男人,否則對方就要被她迷得神魂顛倒了。

沉默之間,雙方沒有任何的眼神往來,只是僅僅看著窗中的夕陽,從邊框的上弦,漸漸沒入畫中的人海中。

“不不不,我可和你不一樣喔,對任何只要是有趣的東西——哪怕是存在著變得有趣的可能性——我都來者不拒。

看到那些傢伙們了吧?王族和臣屬,是多麼美妙的組合,就像給一套牌抽卡,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張卡是什麼,有著什麼樣的潛能——最大的樂趣莫過於此啊哈哈哈哈。”

直到杯中的棕色液體失去了溫熱,格瑞才又笑起來,

“不過說起來,難得出現讓嬴憐小姐也感興趣的事情會是什麼呢?我還以為連權力地位都一併無感的嬴憐女士也差不多該厭倦了生存呢。”

對格瑞的評價,嬴憐不過是置以輕笑,但也沒做反駁。

她走到落地窗邊,向下俯瞰忙碌的芸芸眾生。

嬴憐像是要確認每一張臉龐一般地眺望著他們所有人。

而後聽到男人接下來的詢問:

“所以呢?”

“......?”

“受嬴憐小姐青睞的luck dog是什麼樣的傢伙?還是說你也破天荒地心血來潮想要在我們這登記建立一個王族?”

「告訴我」——格瑞毫無變化的狷邪笑臉上分明是興致勃勃的意思。

有理由讓人相信,一旦攤上勾引起他胃口的事情,哪怕對方是王權者,他也會糾纏到底。

“......”

“你會來到這兒總歸是因為那是我這裡登記出身的傢伙,我總有權利聽一下吧?”

理由有些牽強,讓嬴憐的視線仍舊停留在街道上——雖然她並不打算隱瞞。

“並不是出於我的選擇.....”

她纖細的嘴唇微微顫抖著。

“——是命運,命運的指標選擇了他。”

平靜的聲調之中帶著誰也無法察覺的熱望。

“......在歲月的洪流裡,沒有人能躲過命運。”

紅裙女士的發言讓格瑞一時間愣住了。

緊接著,嬴憐轉向格瑞開口:

“有一件事,我想要讓你幫忙......”

片刻之間的沉默,像是要持續到永世無窮一般再次降臨。

但,格瑞慢慢變得倦怠無力。

大總管不再維持方才的態度,轉而以確定地口吻,細眯的雙眼微微睜開:

“好好好,就當還嬴憐大人的人情吧。是為了剛才你所說的,被...「命運」選中之人嗎?”

“——”

紅裙女士不作答,只是在面紗之下綻開微笑。

格瑞只將她的笑容當做肯定。

莫名地有種麻煩要降臨的預感,大總管厭煩地大嘆一口長氣。

“能告訴我具體是誰嗎?受嬴憐大人垂青,被看中的幸運兒,是什麼樣的傢伙?”

嬴憐緩緩轉身,再次望向樓外——雖然她並不打算隱瞞。

眼下是龍澳夜幕降臨前最後的紛忙,聯合會館的廳前廣場上許多人在四處走動著。

與街道上的人流不同,廳前廣場的人群之中,絕大多數是王族成員,有精明強幹的臣屬,也有平平無奇的眷屬。

彷彿是在這十年如一日的光景中想起了已經逝去的過往,嬴憐金黃色的眼瞳,凝眸望向遠方。

“他很平凡,相比於現在群星璀璨的龍澳王族,他只是潛龍灣上一粒不起眼的沙子。

風會將他連同夢想一起吹散,雨會讓他與人生一併埋沒在淤泥裡......他就是那樣的普通。

可是......”

嬴憐俯瞰著下方的光景,娓娓道來。

此刻,如同回應了她的期待般的,一名少年,從她的視野裡跑過。

那金黃色的視線,緊緊鎖住身著某處醫館T恤衫的白髮少年。

少年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時而快步,時而減速,不斷向遠方的街道跑去。

注視著徐徐遠去的背影,嬴憐的臉上,慢慢地浮現出心滿意足的淺笑。

“抱歉,我突然有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