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口聲聲說是螻蟻,卻連一刻都不敢等?”禹山揚手抬起巨斧,本就遠大於一般尺寸的斧刃在餐宙之路影響下已有一人大小,此刻劈頭蓋臉的下劈看似有著萬千的破綻,可陰影覆臉的壓迫下,誰又敢冒著捱上一斧的風險去刺激所謂的破綻?
精靈青年也不敢,所以他飛撲向前的身形忽的向側邊一滑,左手握著的匕首象徵性的抵了一下斧刃將其力道引向一旁,隨後再度身形下潛,右手匕首直刺禹山腹部。
本該後跳躲避的禹山此刻卻是出乎所有人預料的向前邁出一步,好像故意送上去給精靈青年刺一般。這還沒完,他握著斧柄的手猛的向後一拉,斧柄重重向後砸去。
“嘭!”
匕首的寒光揮然而下,卻因為那一步的距離而落空,沉重的擊打與悶哼聲自斧柄處傳來,原先持匕首前刺的身形如微粒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出現在禹山身後正捂著肚子倒退的狼狽身形。他下意識就想質問禹山為什麼能看破他的襲擊,可向著耳畔襲來的勁風卻將他的質問硬生生堵了回去,巨斧呼嘯間劃過頭顱,卻只是引起絲縷晃盪的殘影。
精靈青年再次現出身形,卻是與禹山等人拉開了距離。
先前籠罩眾人的威壓在此刻驟然崩壞,林挽春調理著體內靈力,片片桃紅飄飛而出,肆意飄散半空。
兩年摸爬滾打下,她仍然保有當初的天真爛漫,卻也有了極強的戰鬥思維。禹山或許可以拖住他一時,但光靠他一人是無法扭轉戰局的,他們必須抓住精靈青年對禹山當前情況的未知和忌憚,主動出擊打亂節奏,只有這樣才有可能扭轉弱勢局面。
而這也如同導火索一般徹底點燃了反抗的火藥,眾人不敢貿然上前,只得紛紛調動靈力轟炸。一時間,火焰、雷霆、毒瘴夾雜著怒火紛然而至。
仗著實力強大便自說自話的想要奪他們性命,無論是誰於此場景中都難免會帶上火氣,更何況是一群在生死邊緣摸爬滾打兩年的人?怕是內心早想將著這精靈青年千刀萬剮。於是便見一輪又一輪靈術紛至沓來,連禹山都不敢在此時貿然上前。
可靈力迴圈是有限度的,過大的消耗只會提前消磨他們的戰力,在場之人可沒一個想提前變成任人魚肉的“廢物”,所以在最初的狂轟濫炸之後,眾人也默契的減少了施術頻率,而這也就意味著他們的轟炸會有更大的可能性出現空隙。
這也是為什麼禹山和林挽春選擇在一旁壓陣而非與他們一同狂轟濫炸。他們在等一個能被精靈青年抓住的空隙,那才是決勝的關鍵。
終於,一縷清風劃過面頰,在靈力轟炸下顯得那麼微不足道,卻是同時引得禹山和林挽春的警覺。
巨斧劃破長空劈落而下,碧綠枝椏一瞬間護住同胞身體。
原先的微風剎那轉作狂亂的利刃,呼嘯間割破枝椏,鮮綠色枝液流淌而出,轉眼間隨風飄散無痕。
撐不了多久……
林挽春咬著牙,身後眾人與她的靈力不斷湧出體表維持著護體的枝椏不被狂風吹散。如果暴露在這樣的颶風下,他們估計連一瞬間都堅持不住就會被刮成肉糜。
但他們還是低估了傳奇的力量,明明已經抓住了他爆起的時機盡力阻撓,卻依然被拖入了這樣的境地。眼下除了寄希望於禹山之外,他們做不了任何事情。
話雖如此,可其實大家心裡都清楚,即使禹山能夠拖住乃至戰勝精靈青年,林挽春的靈力也撐不到那時候,他們怕是早已化作風下的亡魂了。之所以死死苦撐,不過是不願放棄任何一絲生的希望罷了。
如果泮無恙在就好了,他人小鬼大或許會有辦法?
不在也挺好,這裡太危險了……不適合他這樣的孩子。
林挽春思緒難免紛亂飄散,一時間竟想到了泮無恙和他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術符和靈術。
赤裸上身的漢子一改先前的暴厲進攻,手中巨斧橫於胸前,渾身靈力翻湧抵擋著颶風侵襲。
他此刻心思不在戰鬥,滿腦子只想著怎麼把林挽春等人從颶風中救出來。而精靈青年明顯也在忌憚他的餐宙之路,所以一時間也沒有貿然進攻,只是融入颶風時不時騷擾遊擊。
於是場上的形勢就變成了禹山只顧防守,林挽春苦苦支撐守護,精靈青年時不時遊走突擊,場面一時陷入焦灼。
禹山心裡清楚這樣的拖延對自已是極其不利的,精靈青年的本意就是藉著林挽春等人吸引禹山的注意,他只需要在一邊伺機偷襲就行,以他踏入傳奇境界的實力,只要能抓到禹山一瞬間的破綻就夠了。
既然已經看破,那就打破他的構思!
狂暴的靈力如萬方來朝般滾滾而來,周遭的魔獸屍體通通化作最為精純的靈力湧入禹山身體。這一刻,他徹底跨入傳奇!
勁風被巨斧帶起轟擊而去,砸的精靈倒退而回,禹山腳步未動,手中巨斧自下而上劃過,狂暴的氣力下連空間都有些震顫,層層疊疊的短匕虛影轟然破碎,氣刃去勢不減砸在精靈體表。
禹山沒有去管倒退而出的精靈,他轉身直下,手中巨斧抬起劈入颶風之中。那一直護著林挽春等人的藤蔓已經隱約化作靈力迴歸世界,他知道林挽春已經到極限了。他必須趁這個時機救出林挽春等人,這是唯一的、最後的機會。
可一道陰冷的氣息卻在此刻如毒蛇般爬上禹山脊背,漆黑如夜的匕首直刺而下,即將沒入身體。
早在颶風揚起之時,精靈青年便一直觀察引導著局面。原先困住林挽春等人只是為了減少正面壓力,可當他發現禹山竟然只顧防守,一心想著救人時,這颶風便有了其它的用途。比如:假意不敵後趁機偷襲?
如此冰冷的氣息本該會引起本能的反抗才對,可禹山卻對此置若罔聞,手中巨斧不顧一切依然下劈。
精靈青年眼中閃過不解,在他原本的構想中,禹山應該會奮力逼退自已,然後看著其它人在颶風下化作風塵後喪失鬥志才對,怎麼會不顧危險一意救人?有什麼東西比自已的生命更重要?
可就在匕首刺入血肉的前一刻,精靈發現似乎有什麼不可見的東西擋住了最後的距離。
“叮”
類似於精鐵的交擊聲傳入耳畔,一道裂紋從匕首前段向著四周散開,最後如鏡面破碎般散落一地,籠罩林挽春等人的颶風一瞬間倒卷而回,強勢吹飛了意欲“補刀”的精靈。
倒飛而出的精靈驀然轉頭,卻只看到數道術符圍繞著一名幼年的男孩,他的身旁還有一個差不多大小的女孩和懸浮半空的婦人。
“無恙?這裡太危險了!快回去!”林挽春結束了一力維持的靈術,面色脫力般的蒼白,出口的第一句話卻是對泮無恙的關懷。
“我要是不來,姐姐你沒準就回不去了!”泮無恙快步上前,磅礴靈力注入林挽春體內,“姐姐好好休息,接下來看我和禹山哥哥的。”
泮無恙示意藍桉照看下林挽春,目光投向再次纏鬥在一起的禹山和精靈青年。
這是……傳奇?
泮無恙咂了咂嘴,覺得有些棘手。雖然和禹山聯手打退甚至重傷他沒什麼難度,可要是想永除後患……估計只能使用傳奇靈術?以原初術符的特殊性,他倒是可以釋放傳奇靈術,可要怎麼才能讓他“乖乖”等自已走完傳奇靈術的前搖?
泮無恙一時想不到如何達成那樣的局面,依然年幼的思維令他氣鼓鼓的“哎呀”一聲,隨後便見一道道風刃襲向纏鬥中的精靈青年。
不管怎麼樣,先打一頓再說!
其實在先前背刺被阻擊之時青年就想著遁逃了,可那下意識的一瞥卻讓他在看到泮無恙眼瞳的一瞬間思緒不知為何遲疑了少許,這才導致被禹山反應過來纏上,不得不對峙至此。
結果就是眼下連逃都不好逃了,“餐宙之路”的詭異加成下禹山如附骨之蛆般糾纏,再想不受傷害的遁逃,至少短時間內是做不到了。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那邊那個小鬼居然也是個高階?這一道道風刃已經能夠威脅到自已了!再繼續拖延下去必定會受傷!
“自恃強大卻只想著跑嗎?”禹山滿是不屑的開口,言語中的譏諷之意毫不遮掩。
精靈一時語塞,他很想說自已是審時度勢暫時撤退,可一想到自已先前那滿是戲謔的言語,便覺得這所謂的“審時度勢”如火炭一般炙口,怎麼也說不出去。
氣急之下,青年也放棄了原先一意撤退的想法,靈力洶湧滾動襲向禹山,一副要與之拼命的作風。一黑一白兩柄匕首刺在斧刃上宛若千鈞,猝不及防下連禹山都被砸的身子下沉,一時提不起反撲之力。
可預料中本該乘勝追擊的青年身形卻是如殘影般消散,恍惚間已經到達禹山與泮無恙中央,向著泮無恙急衝而去。
“不好!”禹山直起身,連調息都顧不上便向著青年追去。
“無恙!”林挽春猛的掙開藍桉的攙扶,力道之大甚至直接將女孩掙倒在地。她抬起手遙指青年,一株桃樹突兀出現在青年面前,嫩紅花瓣飄飛散落。
而這也掏空了林挽春體內最後一絲靈力,她腳下一軟,又一次癱倒在地。
與眾人的巨大反應不同,泮無恙完全沒有在意向自已衝來的精靈,此刻他的眼神有些失焦,正盯著靈術釋放後散落開來的靈力和未曾消散的靈力共鳴失神。
總覺得,靈術不應該只是釋放後消散這麼簡單……
原初術符共鳴後的波紋久久不散,為什麼不能將它作為下一次共鳴的基礎呢?再配合上釋術後還沒徹底飄散的靈力,是否可以跳過一部分的施術前搖,節約不同術法間的空隙?再加上術法的持續時間,或許僅憑他一個人就可以做到“無空隙施法”?
當然,以泮無恙如今的腦容量,他自然是想不到這麼多可能性,只是下意識的覺得兩者之間有可以互相配合的地方。
然後……然後他就這麼沉浸到自已的構思中了……只剩下原初術符自發的旋轉護主。或許當精靈威脅到生命時,他會因為本能回過神來,但沒人敢這麼賭,眾人只以為泮無恙被眼前的變故震住了心神,一時連反抗都忘記了。
於是精靈臉上又一次浮現出了那副一切盡在掌握的笑容。從禹山先前不顧自已的安危也要救同伴的行為看來,只要他能擒住這個孩子,場面的主動權就能再一次回到自已手中。
林挽春掏空靈力的手段甚至連阻擋都做不到便在黑白的陰影下消散,兜帽帶著風聲停在泮無恙身後,禹山綴在後方再也來不及阻擋,只得親眼看著那雙匕首向著泮無恙的脖頸靠近。
“跟我走吧!”
所有的靈術都是需要施術時間的,越強大的靈術所需要的前提也愈加複雜。精靈似乎已經看到了自已全身而退的場景,難捱的得意聲調在泮無恙耳邊響起,而從背後傳來的陰冷氣息終於激起了泮無恙的生存本能。
他近乎下意識的抬手,順著腦海中的構思調動起充斥身周的靈力共鳴,數個術符交錯共鳴,只是瞬間,散落中的靈力轉眼凝聚,龐大的斥力波向著四周擴散,將精靈震盪開來。
怎麼會這麼快?
來不及平復內心的疑問和驚慮,精靈青年順著斥力向著遠處飛奔而去,他知道自已徹底失去了翻盤的可能,“餐宙之路”給養下,禹山的靈力迴圈甚至比自已還快,原本就有點打不過,這要是再加上一個如此古怪的傢伙……那是真正的在劫難逃。
“為什麼要跑呢?”
泮無恙沒有急著去追遠遁的精靈青年。他先是走到林挽春身邊,扶著她靠在一旁的土堆上,手指點在她額頭上灌注靈力,看著她重新紅潤的面色微微愣神。
似乎是擔心再起變故,禹山沒有去追精靈。體表的漆黑紋路一點點向後褪去,最後全部沒入身體消失不見。
“跑不掉的。”泮無恙自顧自的說著,五十四個原初術符蜂擁而出圍繞著他的身體跳躍碰撞。
一道道靈力共鳴從基層的三枚術符間傳出,互相疊合間抵達外層跳躍旋轉的數個術符,龐大的靈力隨著共鳴波動翻湧。猩紅靈陣自腳下蔓延開來,漆黑荊棘憑空而生,一頭沒入虛空中不見蹤影。
遠方飛掠中的精靈停下腳步,面色猙獰可怖:“希望你們經得住我糾纏!”正想著該如何發揮自已職業優勢的精靈全然沒注意到身後探出虛空的漆黑荊棘。
直到胸口突兀的傳來痛感,意識沒入黑暗深海,名為悔恨與懼怕的情緒才終於佈滿渙散前的思緒。
血肉被刺入身體的荊棘分解吸收,原本漆黑一片的表面多了一條暗紅色血紋,它蠕動著、近乎飢渴的侵蝕著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