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該死……”
婦人手中長刀倒持拄地,掙扎起身時緊緊盯著不遠處的巨狼。
它陰冷的眼眸·閃過綠光,明明可以一撲而上帶走婦人的生命,卻像是很享受這種戲弄獵物的感覺一般緩步靠近。
婦人眼神緊盯著巨狼,一抹黑暗的幽光卻在此刻突兀的刺入眼眶。她下意識向著側方看去,只見沙土之中插著一把匕首,黑暗的幽光正環繞其上。
幾乎是一瞬間,她便猜透了這把匕首被留在此地的用意,嘴角不自覺浮起感動的笑意的同時又擔心起藍桉的安危。
這孩子真是……
“呼……”
婦人重新拿起長刀將其置於腰腹,幾次深呼吸後強迫自已保持冷靜。
機會只有一次,受不得半點情緒影響。
“蒼啷——”
婦人向一旁錯開身子躲過地刺,刀鋒自後向前撕裂空氣斬擊其上,巨大的力道頓時將地刺砍成兩半,石屑翻飛間打向巨狼面龐。
幾乎所有種族在面對襲向面龐的碎屑時做出的第一反應都是閉眼,眼前的巨狼顯然也逃不出這一生理本能。
在婦人長刀砍碎地刺的一瞬間,巨狼便下意識的閉眼低頭,當感受到碎屑撞擊到頭顱後,它才再次睜開眼,只是幽綠的眼眸裡卻意外的沒有倒映出婦人的身形。
呲啦!
如同切割肉塊的聲音驟然傳開,疼痛伴隨著利刃入體的冰冷觸感傳入腦海,鮮血順著劃開的刀痕流淌,巨狼因為劇痛抬頭,企圖側身尋找婦人渺小的身形。前爪離地而起的瞬間長刀再次迎上,長刀與狼爪交擊碰撞,力道雖然不大但足以打破巨狼的平衡。
“砰!”
巨物倒地的沉悶聲音傳來,沙塵隨之爆發傳開,強烈的震盪下婦人的身體被迫向後飛去。沙塵遮掩下,巨狼嘗試掙扎起身,卻是完全沒有注意到從匕首處蔓延而來的漆黑紋路。
紋路悄無聲息的自狼爪蔓向狼軀,將巨狼的掙扎化作子虛烏有的同時腐蝕著它的皮毛、血肉與骨骼。比之長刀入體更加劇烈難熬的疼痛從狼軀各處傳入腦海,它掙扎著、滾動著企圖澆滅身軀上如烈焰灼燒般的苦痛。
沙塵外,婦人拖著長刀向著巨狼走近,步履顯而易見的有些蹣跚。她眼下的狀態很差,唇角染血、面色蒼白如紙。原本此刻最應該做的是抓緊時間調息,多拖一秒都可能留下暗傷,可她並不確定藍桉留下的匕首能否殺死巨狼,只得強行拖著身體來“補刀”。
“咔擦……”
類似於鐵片落地的聲音傳出沙塵,那把匕首終於消散於沙塵。
血肉消蝕大半,皮毛破敗不堪、深可見骨,映入眼簾的巨狼的模狀不可謂不駭人。
幽綠的狼眸中,銀白色的刀光逐漸放大,直至掩蓋整個瞳孔。
只是瞬間,巨狼便停止了掙扎,強忍著翻湧而上的胃液,婦人用力拔出長刀,卻因為嚴重脫力墜倒地面,望著藍桉奔逃的方向陷入昏迷。
……
泮無恙其實是想去找他親愛的挽春姐姐的……既然搞清楚了先前那股縈繞心間的奇怪預感的來源,那麼在救下藍桉後他要做的自然是去找林挽春,沒準還能幫她解決些麻煩之類的。
不過現在嘛……
看著滿臉焦急拉著自已向某個方向跑去的藍桉,泮無恙一時也說不出什麼拒絕的話語,只得好人做到底跟著她跑。
其實從藍桉與婦人遇到巨狼到泮無恙以碾壓姿態救下藍桉一共也就不到三分鐘,這點路程在藍桉焦急的奔跑下轉瞬即逝,很快就看到了死狀慘烈的巨狼和昏迷倒地的婦人。
藍桉立刻鬆開抓著泮無恙的手,飛快的撲倒在婦人身上,顫顫巍巍的將手指放到婦人鼻前,在確認了她還有呼吸後才如釋重負般呼了口氣。
“只是消耗嚴重而已,好好調養的話不會有什麼大問題。”泮無恙走上前適時開口,手指點在婦人眉心,一道流光隨之遁入其中。
只是瞬間,婦人的臉色便肉眼可見的紅潤了少許。
“謝謝!我……我叫藍桉。”
藍桉站起身,抬頭道謝時不經意掃過他酒紅色的瞳孔,心神一時有些失守,連帶著意識都模糊了少許,但她很快回過神,搞不清楚緣由的她下意識認為自已被泮無恙異樣的瞳孔吸引,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泮無恙默默注意著藍桉的神情變化,似乎早就對這一幕有所預料。最開始遇到挽春姐姐時,泮無恙就時不時注意到她經常在看到自已眼瞳後變成一副笨笨的樣子,不過兩年時間相處下來,倒是也沒有以前那麼頻繁了……只是現在連藍桉也是這樣,聯想到小時候的一些經歷……嗯,看來自已的眼睛不簡單。
不過眼下顯然不是執著這些的時候。泮無恙聳聳肩:“你一個人帶著她太危險了,先跟著我吧,等我去看看挽春姐姐後就帶著你們回聚落。”
聞言,藍桉點點頭,雖然很想早點帶著婦人去療傷,但連自已的命都是泮無恙救的,當下也不好意思提其它要求,何況他說的也沒問題,她們的確是跟著泮無恙比較安全,所以只得乖乖的蹲下身琢磨著怎麼把比自已高出小半的婦人背在背上。隨後就發現兩道原先見過的古老術符圍繞著婦人轉動將其帶離了地面。
“不用你揹著,那樣太慢了。”泮無恙揮手間操控著術符,“走吧,我有些不好的預感……不過也比你自已走安全多了。”
“好……”
……
“哇哦!”
林挽春身上桃紅色衣物飄動,身形隨風流轉間躲開一旁刺破空氣的尾刺,纖手在胸前不遠處輕點幾下,只見如水的波紋擴散開來,一朵朵桃花綻放於身前抵擋住遠處飛襲而來的錐刺。錐刺擊打下桃花片片凋零,一朵朵粉嫩的花瓣飄然散落在身前巨蠍的外殼上。明明只是輕柔無力的花瓣,落在巨蠍身上卻如同重若千鈞一般,它嘶鳴掙扎著卻始終無法掙脫。尾刺與巨鉗胡亂的揮舞,企圖打消林挽春上前補刀的想法。
林挽春卻是在此刻自顧自的迎向了遠處匍匐而來的蜥蜴,似乎根本不關心巨蠍是否會掙脫束縛。而在她越過巨蠍的剎那,它體表處覆蓋的幾片花瓣便化作靈力融入巨蠍體內,緊隨而至的便是巨蠍更加激烈的掙扎和一點點冒出體表的綠芽。
相較於這幅詭異卻富含美感的畫卷,禹山的狩獵就顯得無比豪邁與血腥。
肌肉虯結的手臂舞動著足有一人高的巨斧,本該由兩隻手合力揮動的沉重雙手斧卻是被禹山單手揮動的虎虎生威,勁風不斷的在耳邊響起,破空聲傳遞間撞擊在覆滿岩石的熊爪上。強烈反震下巨斧向後倒飛而出,禹山雙手握住斧柄順勢借力轉身將斧刃向著斜上方揚起。
巨大轉向力下,鋒刃入體之聲隨之傳開,接著便看見一隻足有人頭大小的藍鳥化作兩攤血肉墜入地面。禹山腳步挪動,只來的及側身的他當即將巨斧駕於身側抵擋灰熊又一次的上前飛撲。
“砰!”
強烈的衝擊自然不是倉促間的防禦所能抵擋,斧柄在承受灰熊衝撞後狠狠砸擊在禹山右臂,他的身形隨之倒飛而出,卻突兀的感受到背後傳來一股柔和的氣勁緩解著衝擊。
“嘖。”來不及對林挽春表達謝意,禹山頗為不爽的咂了咂嘴,似乎是覺得被灰熊撞飛很沒面子,他活動了下有些脹痛的右臂後再次提斧上前。
人類與魔獸的爭鬥依然在繼續,將視角拉遠後,此時的場面雖然看起來依然十分混亂,卻已經能看出魔獸的敗退之勢。畢竟相較於憑藉本能戰鬥的魔獸而言,身為智慧生命的人類本身就有著天大的優勢。按照眼下的進度,估計再有不消一刻,禹山等人便能完成這一次的狩獵。
而事實也正如預料中那般,林挽春很快就解決了自已面前的幾隻蜥蜴,隨後便趕著與禹山一同對付那隻渾身佈滿岩石的黑熊。
其它幾處也都上演著類似的情形,而本就在對峙中處於劣勢的魔獸自然是抵擋不住聯手對敵的禹山等人,僅是片刻便化作幾攤毫無生息的血肉。
“呼!我們走吧!”看著嫩綠桃枝從蜥蜴眼眶中滋生萌芽,林挽春做著隨手拍掉灰塵的樣子蹦到禹山身旁,似是無比疲憊的開口,“一大清早就遇到這種事情,真是……”她自顧自的說著,正想伸手去拉禹山,卻突然注意到他正死死的盯著某個方向,連帶著握著斧柄的手都因為過於用力而顯得青筋暴起。
林挽春正想開口詢問緣由,一股威壓突兀而至將她還未出口的話語盡數掩蓋在咽喉之中。她順著禹山的視線望去,只見一名衣衫襤褸的俊美青年緩步走來,宛若天公精心捏造的面龐即使是在這樣破爛汙濁的衣物下仍舊散發著無法抵擋的魅力。他雙手微動,一黑一白兩把匕首突兀顯現,被他反握在手中。本就破爛不堪的兜帽隨著步伐向後滑落,顯露出那相比於人類而言過於尖銳的耳朵。
用人們熟知的話來說,這應當是一隻精靈……一隻看起來不太友好的精靈。
“閣下是?”如此詭異的氣氛下,一名中年男子嚥了咽口水,抵擋著漫步身周的威壓邁步擋在眾人身前,打著拖延時間的主意開口詢問的同時示意禹山等人伺機撤退。
“神族把你們當籌碼就算了,居然還無緣無故扯上我?”精靈甩動著手上的匕首,十分不爽的咂了咂嘴,“真是火大!”
傳奇境界獨有的威壓隨著話音落下毫無保留的擴散開來,眾人只感覺一顆千斤巨石壓在脊背,壓的他們喘不上氣。
“我說,你們也別抵抗了,乖乖的讓我洩洩火,出去之後我再殺幾個神族,就當是給你們報仇了,怎麼樣?”
神族?陌生的詞彙流入眾人腦海,拉開了這個世界神秘面紗的一角,但眼下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
“聽閣下所說,得罪你的應當是神族才對,那為何要遷怒於我們?”中年男子奮力撐著身子,幾乎是從牙縫裡將問題擠了出來。
“為何?”如此合乎邏輯的問題落在精靈青年耳中卻彷彿是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只見他十分稀奇的“哈”了一聲,“當然是因為你們弱啊!”
當然是因為你們弱啊!
因為你們弱啊!
滿是戲謔嘲笑的話語如魔音般一遍遍的迴盪在眾人耳畔,刺耳卻又如此真實,真實到無法辯駁。
因為弱小,他們被隨意的拉扯到異世;因為弱小,他們被當做所謂“籌碼”,肆意輕視生命;因為弱小,他們被隨意遷怒,甚至掙扎至今也只是他人一時憤恨便可隨手滅殺的螻蟻。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他們過於弱小……
多麼殘忍的世道……
“哈……哈哈……哈哈哈!!!”笑聲一開始只是類似於嘲諷的譏笑,卻漸漸的滿是瘋狂,眾人詫異轉頭,只見禹山的脊背一點點挺立,籠罩眾人的有如實質的威壓漸漸自他向四周延伸裂紋,隨著他挺立的腰桿徹底破碎,鮮血自他嘴角溢位,可週身卻詭異的散發出一股霸主般的氣息,手中巨斧抗於肩頭,他近乎瘋狂的笑了一陣,眼中的殺意凝成實質:“這樣一個涼薄扭曲的世界,我真是瘋了才想著堅守本心!”
只見紫黑色的紋路剎那間遍佈右臂,如貪婪的餓狼般一點點漫上斧柄,淹沒斧刃,瘋狂吞噬著周遭的靈力。禹山本就壯碩的身軀隨著靈力的吞噬愈加龐大,周身氣息在此刻無限逼近傳奇。
“餐宙之路!?”精靈青年臉上終於沒了早先的輕狂,他不自覺的流露出凝重的表情,身體微微弓起如獵豹般彈射而出,“不過區區螻蟻!”
話語中仍然保持著自恃的那份高傲,只是他的所作所為無一不對映著內心的慌亂不安,他不敢等待禹山完成“餐宙之路”,是故早早出手,僅這一點便已經將他原先的高傲撕的粉碎,連帶著後來的那句螻蟻也不過是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