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半神被逼退,三名傳奇全部隕落,剩下的那幾個高階在禹山和卡爾兩名傳奇的支援下想來也掀不起什麼浪花,除了有幾個實力不濟的同胞不幸身故外,這場戰鬥可以說是大獲全勝。
接下來擺在愁秋面前的主要任務大抵是加快尋找其它聚落的進度,儘快與同胞形成聯絡互通,最好是能合併為一個大聚落,這樣也能有更雄厚的力量處理突發變故。
為此愁秋還特意詢問過泮無恙是否有方法躲過神族對他們設下的限制,得到答案是泮無恙也沒辦法透過靈識感知到其它聚落的位置。恩,看來原初術符也不是萬能的,也或許是因為泮無恙實力不濟破不開神族對他們的限制?總之,如果靈識探查起不到作用,那麼就只剩下一條路可以走——憑人力一點點搜查過去。
最原始,歷時最長,但絕對有效的方法。
不過這些顯然不是泮無恙現在應該關心的事情,在用自已的方式審訊完薇爾斯後,泮無恙就揮揮手告別了愁秋,火急火燎的出發去找林挽春了。
雖然自已給她大大小小套了將近十個防護,按理說是不會有什麼危險,但……萬一呢?沒有親眼見到總是不太安心。
事實證明泮無恙的確是有些過度緊張,林挽春再怎麼說也是名高階強者,本身實力不弱的情況下還被泮無恙純化過靈力,硬抗傳奇強者數分鐘都沒有問題,在沒有傳奇境界插手的情況下顯然不會有什麼危險。
她現在正一臉興奮的指揮著卡爾和禹山處理戰場,掩埋屍體、運送治療傷員什麼的,一時間連泮無恙都被她拋之腦後。
一直到夜幕逝去,旭日初昇的微光在黎明的薄霧中探出頭,一切都大致安排妥當後,冷靜下來的林挽春才突然想起來自已到現在都還沒看到泮無恙。雖然知道他肯定不會有什麼事,但一時間還是難免感到擔憂。
正當林挽春放下手頭事務準備去尋找小屁孩時,眼角突然瞥到一個熟悉的幼小身形坐在不遠處的樹梢上。
轉頭看去,穿過薄霧的微光迷濛以幻,照在他還未散去稚氣的白淨面龐上顯得格外朦朧,微微揚起的笑意、酒紅色的瞳孔比長夜後的黎明更扣人心絃。
只是靜靜地看著,就彷彿置身於如夢似幻的世界,不願再去思考多餘的凡事雜務。
“姐姐,是時候休息一會兒了。”
“無恙什麼時候來的?”
“已經在這坐了兩個多小時了吧,姐姐還真是專心。”
“啊,是嗎?啊哈哈……”
對於自已首次擔任領導人物過於激動以至於把泮無恙晾在一邊吹了兩個小時冷風這回事,林挽春很是尷尬的笑了下,正想著該怎麼表達歉意就看到泮無恙雙手一撐樹枝起身。
“走吧!這一架打完應該可以安分好一會兒,其它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交給愁秋來做就行。”泮無恙一邊說著,一邊拉起林挽春的手往回走。
“誒?好吧,確實有點困了。”
……
昨夜的星光再度籠罩視野,層層疊疊的幽暗幕布下,三道流光追逐著劃破長空,墜落在視野盡頭的大地。
“天黑了嗎?這是……哪?”
藍桉小手握拳放在胸前,彷彿變回了從前那個躲在家人懷裡好奇又怯懦的觀察未知事物的小女孩。
她不安的看著四周,躊躇著邁出步伐。一步邁出,周遭的黑暗剎那間散去,午後的烈日下,一家三口圍在樹下神態各不相同,中年男子貼心的擰開塑膠瓶,把手中的飲料遞給踮著腳目光灼灼的女孩。
“謝謝爸爸!”
“不客氣。”男子笑著揉了揉女孩的頭,滿是笑意的眼眸裡藏著深深的不捨,他彎下腰,有些鬍渣的嘴唇慈愛的輕觸了下女孩的臉頰。
“哈哈!癢!爸爸走開!”
男子直起身,摟著身旁婦女的腰肢,低頭溫柔一吻:“照顧好孩子。”
“注意安全。”婦人輕輕推開男子,溫柔的整理著他的領帶,強忍著愈加溼潤的眼眶留下晶瑩,“我和孩子在家等你。”
“爸爸要去哪?”
小孩子的心思往往最是靈敏,她飛速丟下飲料,拉著男子的衣角可憐兮兮的發問。
“爸爸要去很遠的地方,藍桉在家裡要好好聽媽媽的話,不可以調皮,這樣爸爸很快就會回來了。”
“不能不去嗎?”
“很多像你一樣的小朋友需要爸爸,爸爸要去保護他們,保護他們的家,保護他們的爸爸媽媽。”
“為什麼?爸爸是英雄嗎?”
“哈哈,藍桉覺得是,爸爸就是。”
“那,那爸爸要快點回來!藍桉會乖乖聽話,會……會很想爸爸。”
“好,爸爸答應你。”
“拉勾!”
“拉勾。”
爸爸?媽媽?還有……我?
藍桉看著記憶中的一幕,數年前的溫馨回憶波濤般拍打著心靈。
爸爸在那天下午就走了,媽媽說爸爸是英雄,他在保護很多人,可自已真的很想爸爸,一天不見就想。媽媽會在自已每次想爸爸時拿出爸爸的照片,說著她與爸爸相遇、相知、相愛的往事。
“什麼是相愛?”藍桉窩在媽媽懷裡,抬頭看著媽媽微紅的臉。
“相愛就是,你很想很想跟一個人在一起,想要和她分享你的喜悅、你的悲傷。”
“那……藍桉和爸爸媽媽就是相愛嗎?”
“當然是了!不過,藍桉以後還會再遇到一個相愛的人,可能是一個帥氣的男孩子,也可能是跟你一樣可愛的女孩子。”
“是嗎?”
可爸爸好像騙了自已,明明自已一直都很聽話,好好學習、不惹媽媽生氣,爸爸卻一直沒有回來過……
只記得有一天,家裡突然多了好多個穿著很帥很帥衣服的叔叔和哥哥,他們捧著一個盒子,上面蓋著一面紅旗。
他們沒說那是爸爸,藍桉卻知道爸爸騙了自已、騙了媽媽,他不會回來了……
記憶裡的媽媽從來沒有哭過,卻在那天抱著她哭了很久,哭的她好心疼……她想安慰媽媽,可話語卻在開口的那一刻變成嗚咽……
“爸爸他是騙子!他不要我們了!”
“不,藍桉,你要記住,爸爸他……是英雄!”
……
“媽媽……”
那天的自已也是這樣趴在媽媽的懷裡,明明想著要安慰媽媽,最後卻在溫暖的懷抱裡沉沉睡去,還要媽媽把自已抱上床,照顧自已睡覺。
藍桉不受控制的向前邁出一步,想要再次重溫媽媽的懷抱。可眼前的場景卻再次轉換,帶著黃沙的風吹打著面龐,小女孩跟在婦人身後艱難前行,緊緊攥著婦人的衣襟。
她們一起趕路,一起在夜晚的荒漠裡相擁而眠,一起抵抗嗜血的魔獸,像朋友也像家人。
兩年時間恍惚而過,她們真的親密如母女,婦人在這段時間填補著她對母親的依賴,她也承擔著婦人對孩子的思念,相互依偎、相互鼓勵。
後來,她們試圖尋找同胞,在一次次的失望中再度啟程,在一次次的傷痛中重整旗鼓。
她們真的遇到了同胞,在她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
泮無恙和自已差不多大,可藍桉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到迷茫與軟弱,他的強大、他的自信就像是寶石一樣閃閃發光,吸引著她的注目。
他像是兄長一樣走進她的生活,會溫柔的對待她,會關注她的感受,會保護她的安全,會因為誤會她道歉,會不顧危險給她禮物。
“要拉勾嗎?”
“好!”
夕陽下他與她的身影交織,不分彼此。那天的黃昏深深印在她的腦海,永遠無法散去。
“無恙真的……很了不起!”
藍桉再度邁出一步,夜晚的星空不似以往寂靜,三道流光劃破長空,墜落在她面前。
婦人手中長刀抵抗著長棍與槍尖,卻因為吃不住力而後退。長棍緊隨而至點在肩頭,長槍從身後直戳腰側。
險象環生,九死一生。
藍桉很想上去幫忙,哪怕她的實力微弱不堪,哪怕她脆弱如飛螢也會想要儘自已的全力保護她在意的人。
她不想再看著家人消失在眼前,不想再看到別人因為她流下痛苦、悲傷的眼淚。
可她做不到,身體像是被禁錮般無法移動。
這是已矣的過去,它已經既定,無法改變。
她只能看著婦人一點點失去反抗的力氣,看著她無力墜落地面,看著她被決意覆蓋的眼眸和彌留之際時的遺憾和歉意。
“不要……不要離開我……不要……我已經……已經看不到爸爸媽媽了……不要再從我身邊搶走她……不要……”
眼前的場景再度變換,皎潔月光灑進洞窟,銀白色點綴下坎蒂絲持劍擋在自已身前,因為她與敵人纏鬥,因為她……擋住本該射穿她身體的利箭……因為她……獻出了自已的生命……
“我好沒用!我什麼都做不到!只能連累別人,只會讓身邊的人面對危險……我什麼都做不到……什麼都留不住……”
藍桉身體無力滑下,壓抑不住的嗚咽在夜色下並不令人害怕,只有數不盡的哀傷、悲痛與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