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之後,義大利的私人莊園裡有一場婚禮。
迎賓照旁,秦依茗一襲抹胸束腰長裙同高定西裝剪裁得體的方皓宸站在一塊兒,笑容甜美,往日裡混不吝的人此刻斂下散漫,成熟穩重地讓祈念歡覺得自已是不是看走眼了。
知道他倆要結婚,她其實沒有很意外,只是突然感覺自已一直以來的猜想好像得到了答案。
小的時候,她和秦依茗的關係還不錯,秦依茗經常會來院裡找她玩,但那時候的她和方皓宸的關係並不好。
她手裡的棒棒糖會被方皓宸搶走。
她好不容易學會給自已扎頭髮,皮筋卻被方皓宸突然扯下。
就連一直跟在她身後的秦依茗,也被方皓宸用一支冰淇淋輕鬆拐走。
一支冰淇淋而已,她又不是不能給她買,可她就是小心眼地不喜歡秦依茗因為這麼簡單的東西就跟她最討厭的人走了。
她很生氣,直接扔下秦依茗就回家了,即使她知道秦依茗一直在她身後追她,也從沒有停下來等過她。
後來回到家,她冷靜想了想,還是出門去找秦依茗,卻看見向來霸道的方皓宸給哭著鼻子的秦依茗耐心地推著鞦韆。
曾經為了玩這個鞦韆,她和方皓宸不知道打了多少次架,甚至被方皓宸踹下過鞦韆。
可秦依茗卻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玩到。
其實也很正常,畢竟她這麼乖巧,家庭聚會時,都是被長輩們寵愛的焦點。
祈念歡一直不是很在意,只是她突然在想,裴言禮會不會也更喜歡她。
在聽見有人喊他哥哥的時候,他會不會更希望那個人,是秦依茗。
除了裴言禮,沒有誰對她來說很重要,秦依茗也一樣。
所以她開始對秦依茗很冷淡,甚至後來在秦依茗想找她玩時,也被她找各種理由拒絕。
等長大之後,回頭再看小時候的自已,其實也挺好笑的。
固執彆扭,心眼小,還愛胡思亂想。
也突然明白當時能將秦依茗拐走的,或許不是那支簡簡單單的冰淇淋,而是給她冰淇淋的那個人。
祈念歡牽著裴言禮的手,上前真誠祝福:“恭喜。”
然後將手裡的紅包遞給秦依茗。
秦依茗接過,目光落在他們十指相扣的兩隻手上,笑著說:“也恭喜你們。”
她餘光瞥見身邊的人一直不敢看向祈念歡,甚至被她挽著的手臂也繃得很緊,等祈念歡走後,她輕聲問道:“怎麼不敢看姐姐,是心裡有鬼嗎?”
秦依茗面上笑意不減,只是語氣很涼。
方皓宸背脊瞬間僵直。
“看見他們在一起,皓宸哥哥難過了嗎?”
又是一個奪命發問,方皓宸不敢懈怠。
那晚他突然意亂情迷,誤將她當作了祈念歡,一時的衝動卻也成為他日後在她心裡留下的刺。
他不能否認他對祈念歡的喜歡,只是這份喜歡裡,卻也摻雜了很多東西。
有對她身上執拗倔強的欣賞,也有長大後對自已曾經所做之事的懊悔,但這些都已是過眼雲煙。
他拿得起,自然也能放得下。
現在對他而言更重要的,是站在他身邊的人。
秦依茗對他而言,一直都很特殊。
至於為什麼會特殊他也不知道。
當初不過是想看祈念歡生氣,才會隨便買一個冰淇淋逗她跟他走。
他如願看見祈念歡氣得跑回家,卻沒想到會將她弄哭。
她哭的時候,臉蛋皺皺巴巴,聲音還很吵,他向來最討厭小孩子哭了。
可那天,他卻努力想了很多辦法逗她開心。
他會害怕看見她哭。
所以那晚之後的第二日,他看見她紅腫的眼睛,覺得自已真該死。
他必須對她負責,這是他最初的想法。
可是後來卻覺得,能負責她一輩子,好像也不錯。
方皓宸偏頭看向秦依茗,抬手覆在放於他臂彎間的手背上,很輕地握了一下。
“我怕我看了你會不高興......”
她輕哼一聲,又聽方皓宸在她耳邊委屈地說:“今晚能不能別讓我睡沙發了?”
他從沒有哪些日子像這幾個月一樣過得這麼窩囊。
秦依茗轉頭看他,笑得燦爛:“不能。”
這場婚禮是戶外草坪婚禮,考慮到兩個人職業的緣故,秦依茗和方皓宸的婚事並未聲張,邀請到場的人也都是雙方關係不錯的親朋好友。
祈念歡在草坪裡的椅子上落座,朝裴言禮小聲道:“我感覺這樣的婚禮也挺好的,素雅精緻,能設計的花樣也多,重要的是,這裡的私密性還挺好。”
領完證之後,他們最近也在思考要辦什麼樣的婚禮。
裴言禮垂下眼簾看她,淡聲問道:“我還要被你藏多久?”
祈念歡眨了眨眼睛,她也不是非要隱婚,畢竟即使公佈婚事,也不影響她拍攝自已喜歡的戲,只是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公司近幾月來收到不少履歷。”裴言禮平靜地補充,“想爭取上門女婿的機會。”
祈念歡偏頭迷惑:“?”
“他們有的笑起來比我多兩個酒窩。”
“......”
“有的是博士。”
“......”
“還有的比我年輕。”
“......”
他說完,幽怨地看向祈念歡,祈念歡噎了幾秒,撲哧笑出聲,又立馬捂住嘴,朝周圍看了看。
他們來得早,現下並未有多少人,在場之人的視線也都未在他們身上。
祈念歡收回目光,用最快的速度,在裴言禮的臉頰上啄了一下。
“可是我最喜歡的人,永遠是你。”
天朗氣清,碧綠如茵的草坪被鋪上粉橘色的花海,徐來的清風攪動一池春色。
心也隨著她的話語在不停搖晃。
裴言禮沉下眸色,很深地看著祈念歡。
祈念歡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雙手捧著他的臉扭到一邊,羞惱道:“在外邊不許這麼看我!”
一副想將她吃幹抹淨的模樣,實在讓人沒眼看!
裴言禮輕笑著扯下她捧著他臉的手,放在掌心裡,用力握緊。
婚禮還未開始,他卻已經想要回去了。
他聽話地沒再看她,任憑清爽的風吹散他燃起的燥意。
又等了半小時,婚禮儀式開始,眾人的目光都落在緩緩入場的秦依茗身上,雪白的裙紗綻放在碧綠的草坪上,她挽著父親的手,一步一步向方皓宸走去。
婚紗有些厚重,她走得很慢,在即將到達終點時,她感受到父親的手臂在止不住地顫抖。
一轉頭才發現,父親有了皺紋的臉早已滿含熱淚。
祈念歡就坐在距離儀式臺的不遠處,看見秦伯父的臉,也有些哽咽。
她想,要是她爸爸還在,是不是也會這樣。
她小聲問裴言禮,然後抬眼看他,卻發現他的眼睛也有些紅。
裴言禮點了點頭,壓下喉間的酸澀,很輕地說:“會的。”
祈念歡揪著他的袖子,難過地問:“你怎麼也哭了?”
他看著她,抓緊她的手,像是再也不要放開。
“還好你是我的。”
還好你最喜歡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