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熾燈光將屋子照亮,裴言禮的視線落在自已的手上。
這是一個長著翅膀的淺棕色小熊,熊手上拿著一根塑膠棒,塑膠棒的頂端是星星。
熟悉卻又陌生。
濃黑的長睫微微發顫,裴言禮抓著玩偶的手不自覺收緊。
它的形狀大小,突然就讓他想起了那日他開啟她的櫃子時,那被空出來的區域。
原來它還在。
原來它一直都在......
初中時的少女總是懶散地躺在沙發裡,一遍一遍點開手機裡的圖片。
她很喜歡這個圖片裡的那隻玩偶,甚至喊她吃飯時,都能看見她在對著圖片發呆。
他第一次見她對一個東西會這麼執著,有些好奇,便去問她。
她說,這是能幫她實現願望的許願小熊。
他有些想笑,不過是商家為了售賣而精心編織的故事罷了,與其指望一個不切實際的玩偶幫她實現願望,她還不如來找他。
可他不想戳破她純真的幻想,恰逢最近她的學習狀態讓他有些憂心,他便說,只要她這個學期期末能拿到年級第一,就可以擁有這隻許願小熊。
並不是非要她取得多高的成績,只是不想看見她在該成長的時候自甘墮落,也不想看見她的才華被埋沒。
他能讓她不用付出多少努力就能輕易獲得自已想要的東西,但他也希望她能為自已喜歡的東西去努力爭取。
因為只有這樣,她才會感受到什麼叫來之不易,也才能學會珍惜。
十幾萬一隻的小熊玩偶實在可以說得上是智商稅了,裴懷正對他們很大方,卻也有度,所以他手頭上的錢並不足以支撐他買下這個對於當時的他而言,略顯昂貴的玩偶,他便找了一些渠道接專案做。
沒日沒夜的賺錢,身體實在很難吃得消,可一想到她拿到玩偶時開心的模樣,他覺得也不是不能撐下去。
當她把成績單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沒有很意外,她向來很聰明。
把玩偶給她的時候,他也如願看見她在愣怔之後的雀躍。
他看過她抱著小熊捨不得用力的模樣,也看過她將小熊放在床頭竊竊私語的模樣。
只是他沒想到,不過幾天的時間,她床頭上的玩偶便換成了另一個,而那隻小熊,她同別人說,她不喜歡了,都不知道丟哪兒去了。
他拼盡全力給她的,她努力爭取而來的,其實也不過是她玩膩了就會丟棄的東西。
可再看見這個玩偶時,他發現,他錯了。
“裴言禮,我真的好討厭你!”
祈念歡的哭罵聲在安靜的屋子裡格外刺耳響亮,裴言禮怔怔地抬眼。
她的眼眶很紅,纖長的睫毛被打溼,面上還有淚水劃過的痕跡,通紅的鼻尖更是醒目。
他看見她慢慢放緩情緒,胸口的起伏慢慢變得平穩,帶著哭腔的聲音很輕。
只是眼眶裡滾落的水珠卻更多了。
“我們明明可以,不用浪費這麼多年......”
是難過,是惋惜,也是後怕。
她執拗地重複著這句話,一遍又一遍。
裴言禮不懂她為什麼會這麼說,卻隱隱察覺到他手裡的東西,或許是答案。
他斂下同樣泛紅的眼眸,伸向那根星星棒。
被她藏匿的許願小熊裡,究竟裝了她怎樣的願望?
在那個什麼都想要的少女心裡,她最想得到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他還未看見,卻好像已經知道了答案。
顫抖的手指開啟星星棒尾端的蓋子,一點一點,將被塞到星星棒棒身的紙抽出。
小小的紙張突然變得有些沉重,裴言禮抿緊著唇,將那張被卷作一團的紙緩緩攤開。
清秀而略顯稚嫩的筆跡,一個字一個字,落入他的眼底。
—— 長大後,嫁給裴言禮。
簡單的一句話,卻是少女最純真無瑕的願望。
裴言禮的呼吸突然混亂,薄如蟬翼、僅有掌心大小的紙有些拿不穩。
往日的畫面一幕幕襲來,他才發覺,他錯得荒唐。
哽咽令人失聲,裴言禮掀眸看向祈念歡,她清澈透明、水意盈盈的眼裡,盛滿了他。
從始至終,都是他。
等裴言禮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將祈念歡擁入懷中,力道很重,像是想將她一寸一寸嵌入身體裡。
他將臉埋進她的髮絲中,拼命地汲取她身上的氣息。
在黑暗中溺水的人,在窺見曙光的那一刻,才發覺是他將自已溺在了淺灘之中。
祈念歡被抱的很緊,本就因哭泣而困難的呼吸,變得更加艱難。
可她不想推開,她用力地環緊他,將擁抱加深。
想要相互靠近的兩個人,卻偏偏走錯了這麼多路。
緊密的擁抱讓她的不安落到實處,劫後餘生的慶幸卻無法讓她洶湧的淚水停止。
哭聲放縱在緊實的胸膛裡,將裴言禮的胸口浸溼一片。
裴言禮靜靜地抱著她,手掌順著她髮絲,在她的後腦勺輕撫,他的臉頰蹭著她的頭頂,眼角的水意將根根分明的髮絲黏貼作一縷。
祈念歡漸漸哭的有些失去力氣,就連站著都有些腳軟。
她抽噎著抱怨道:“我站著好累。”
裴言禮將她攔腰抱起,在沙發上放下她時,手裡的紙條也被他塞到她的手裡。
他幫她擦掉臉上的淚水,醒了醒她堵塞的鼻子,又捋了捋被他蹭亂的髮絲。
然後很輕地,親了一下她因為哭泣而紅腫的唇瓣,說:“坐這裡等我。”
祈念歡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把她丟在這裡,他沒有等她答應就離開,這讓她有些生氣。
她抬眼瞪向離開了一會兒又很快回來的裴言禮,卻見高大的身形突然單膝跪下。
意識到即將要發生的時候,她情不自禁挺直了背脊,看向倏然出現在眼前的小盒子。
深藍色的盒子被開啟,設計精巧的戒爪上鑲嵌著碩大的鑽石,折射著白熾燈光,璀璨奪目。
祈念歡越過鑽戒,看向它身後之人。
他漆黑的眸子和眼前的鑽石一樣耀眼,含著溫柔似水的情意。
這枚戒指,在他去江市找她之前,就已經讓人開始設計了。
他當時在想,如果她結了婚他就會失去她,她所謂的丈夫也無法接受他,那麼,為什麼這個丈夫的位置,不能是他的?
曾經不敢想象的事情,在那一刻,於腦海裡愈演愈烈。
他是害怕擁有了她之後她會離開,可還沒有嘗試便放棄,何嘗不是種遺憾。
從前希望她能為自已喜歡的東西去努力爭取,可到頭來,沒能做到的人,是他。
他只是朝她邁了一步,她卻已經朝著他的方向,奔跑了無數個日日夜夜。
裴言禮唇角上揚,淚水卻順著他的眼角,沒入下頜。
他捧著戒盒,說:“我最近在想,應該在什麼樣的場景下將它給你,你會很開心。今天不是什麼特別的日子,也根本不在我的計劃之內,可是......”
裴言禮說著,聲音漸漸有些不平緩。
“可是......我好像讓那時候的歡歡,等了太久。”
祈念歡好不容易穩定下的情緒再次起伏,她感覺今年一整年的眼淚好像都要在今天全部流光。
“所以歡歡,現在的你,會願意把我娶回家嗎?”
用這麼正經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祈念歡突然破涕為笑,情緒轉了一百八十度的彎。
她嚴重懷疑他是不是有什麼當童養夫的癖好,不然怎麼又是讓她給他名分,又是讓她把他娶回家。
祈念歡壓下止不住上揚的嘴角,故作矜持的點頭,說出她暗暗默唸了很多年,甚至在睡夢中都會毫不猶豫回答的三個字——
“我願意。”
她說完,將左手抬起,放到戒盒旁。
裴言禮將戒指取下,他神情莊重,將戒指戴入她無名指的畫面與多年前反反覆覆出現的夢漸漸重疊。
祈念歡右手攥緊裴言禮塞到她手心的紙條,替很多年前的自已回答:“那時候的歡歡,也是願意的。”
捏著戒指的指尖頓了頓,又隨即恢復原樣,將戒指繼續往指根的方向送。
為祈念歡戴好戒指,裴言禮站直,俯身親向她的眼角,又順著她眼淚滑落的軌跡,一路向下。
吻住她唇瓣的動作很輕,又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加重。
沉重的呼吸之下,衣服散落了一地,祈念歡閉著眼,雙手環著裴言禮的脖頸,承受著漸漸變得兇猛的攻勢。
可突然攻勢停下,她感受到裴言禮在她耳邊輕咬,說:“我們回床上。”
還未等她動作,便被猛地抱起,她驚撥出聲,可聲音隨即被撞得稀碎,細白的小腿在空中不停晃盪。
等被放到床上時,又聽他說:“下次你站著不累了,我們試試新的姿勢,好不好?”
他一邊誘哄著她,可一邊卻又蠻橫無理地將她攪碎。
祈念歡無力睜開眼,腦海裡只有三個字——
狗男人!
-
春分這一日,祈念歡穿著白色飄逸的裙子,坐在民政局外的車子裡,翻開紅色的小本子,看著紅底合照上的他們。
她摸了摸合照,看向一旁同樣看著小本子的裴言禮。
“我們結婚了!”
她笑著,眼眸比煦日暖陽還要更加明媚。
裴言禮抬起落在小本子封面上“結婚證”三個字的目光,墨色瞳仁蘊著柔光。
“嗯,我們結婚了。”
二十二歲的裴言禮不敢奢望的事情,在他即將二十九歲的這一年,不期而至。
十五歲的祈念歡許下的願望,在她二十三歲的這一年,得償所願。
—全文完—
這是我的第一本書,會有很多不足的地方,真的特別感謝一路陪伴著歡歡和哥哥終成眷屬的小夥伴們。
很謝謝你們的鼓勵,看見你們的鼓勵我真的特別開心,屍體都暖暖的(*ෆ´ ˘ `ෆ*)♡
也很謝謝你們的包容,為我的龜速致歉QAQ
願你們,都能所求皆如願。
PS:都看到這了,要是還算滿意小梨子的廚藝,還請投餵個五星好評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