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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吃飯問題

不得不說,吃飯是個問題。

失魂落魄的遊蕩在大街上的林修文,重新把證明自已身份的浮票收好,摸了摸已經一天水米未進的肚子,嘗試著打起精神。

他的記憶中混雜了明朝林修文的記憶,他也清楚,明朝祖制,首重孝子,至親亡故三年之內不得參加科舉,今天來也只是碰碰運氣,最起碼進了考場,朝廷會管他幾天的飯菜。

但是現在沒辦法了,林修文低頭看了看身上,除了證明自已身份的路引與浮票之外,瘋癲半年,身上的青衫長袍已經破敗不堪,在北方凜冽的寒風中,僅僅堪堪禦寒,渾身上下最值錢的,也就是腰間挎著的那把象徵文人身份的佩劍了。

這把佩劍是當初林修文從老家出發之前,父母傾盡所有執意為林修文打造的,按照父母的話,大明尋常百姓不許佩劍,唯有身負功名的聖賢學子遠遊時,才可佩劍,這是讀書人崇高身份的象徵,我兒既要遠遊,與學伴相交,不可寒酸。

但是現在沒有辦法,林修文默默盤算了半天,想來想去也只能在以下幾個選項中選擇一個。

第一條路是餓死,其實林修文還真的想過,自已不知道為什麼穿越回了明朝,那假如這副身軀再死了,自已是不是又會穿越回去呢?不過思想鬥爭了好幾天,想來想去,林修文還是沒敢對自已下手。

第二條路是繼續乞討,林修文瘋癲這半年時間裡,就是靠著好心人施捨的一口吃的活下來的,但是如今既然神智已經恢復,再讓他去沿街乞討,這對林修文來說,難度不亞於自殺。

那就剩下最後一條路了。

林修文低頭看了看腰間的寶劍,這把劍雖然代表了他的社會地位和榮譽,但對於現實生活來說,它並不能解決眼前的困境。

林修文嘆了一口氣,唐時有秦瓊落魄賣馬,明時有舉人窮苦典劍,苦笑一聲,拿著寶劍,走進了沿街一家當鋪。

店裡光線昏黃,老闆正在忙著清點賬目,聽見門上搖鈴聲響,老闆抬起頭,滿臉堆笑對林修文說道:“哎呀,公子可是有寶貝要典當?”

林修文衝著老闆微笑一下,晃了晃手中的寶劍。

老闆放下手中的賬本,眼睛一亮,示意林修文將寶劍遞上案臺。

古代典當行的案臺,都非常的高,林修文聽過岳雲鵬孫悅的相聲,對這塊倒是大概瞭解一些。

他向前幾步,登上臺階,將手中寶劍輕輕放在案臺上。

老闆放下手中賬本,眼神略微一亮,他一邊細細端詳這把劍,一邊口中嘖嘖稱讚道:“好劍!”

要知道古代文人,視榮譽如同生命一般,哪有幾個讀書人願意把自已的榮耀當成貨物去典當的。

老闆拿起寶劍,仔細地審視著劍身與劍鞘的每一個細節。他先是掂了掂寶劍的重量,繼而輕輕抽出劍身,眯起眼睛,用手指輕輕刮過劍刃,感受其鋒利程度,又細心檢視劍柄上的雕刻圖案和劍鞘的包漿。

不多時,當鋪老闆心中已然有了估價,但並未急於說出,而是先輕輕把劍歸放原位,接著較為謙卑地詢問林修文:“小老兒冒昧,不知公子需要多少銀兩?”

聞言,林修文一楞,這個問題林修文還真沒考慮過,父母供養十幾年,他只負責讀書,並沒有多少社會經驗,他也不知道這把劍值多少銀錢,只是印象中大概記得父親不經意間曾經感嘆過時局艱難,託了好些人,花了十好幾兩銀子才做好這把寶劍。

林修文想了想,拱手對老闆說道:“實不相瞞,我記得父親曾說過,為了鑄成此劍花費了十幾兩銀子,且請的都是手藝精湛的匠人。如今家中突遭變故,急需銀兩週轉,不知老闆感覺可以當多少銀子?”

高臺後的老闆聽完後,咧嘴笑了笑,說道:“要說公子這把寶劍,確實是難得一見之物,不過典當行自有典當行的規矩,公子是讀書人,想來應該不甚瞭解。。”

說到這,老闆停了停,繼續說道:“不知公子想要活當還是死當?”

所謂活當指的是貨主與當鋪約定個日期,貨主拿到銀錢週轉後,可以在約定時間內支付一定的利銀將貨物贖回,在約定的時間內物品的所有權仍歸貨主所有,但是一旦超過了這個時間,貨主還未支付利銀贖回貨物的話,那麼貨物的所有權就變成了典當行,典當行有權將貨物出售,此時,貨物就變成了死當。

林修文思考了一下,說道:“此劍為父母所賜,不到萬不得已之時,我也不想典當此物,那便活當吧。”

聞聽此言,典當鋪老闆點點頭,說道:“公子明智,活當確是較為穩妥的選擇。我這典當行向來公平交易,此劍工藝精湛,既然公子有意活當,我擬估價四兩銀子,月息十分,一年內隨時贖回。如若逾時不贖,按慣例則會轉入死當,公子可要考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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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息十分,按照後世的概念,一個月的利息差不多是百分之十,一年以後如果贖回來,連本帶息就需要白銀八兩八錢銀子,按照古代利滾利的演算法,應該還不止這些銀錢。

林修文依稀記得這把劍打造時花了十幾兩銀子,如今典當鋪才給四兩,贖回來的時候還需要付利息,無論你贖不贖回,典當鋪都是穩賺不賠的。

林修文咬咬牙,心中暗罵一聲奸商。但是奈何沒有辦法,如今形勢比人強。

思考了一會,無可奈何的說道:“好吧,還請老闆擬好當票,替我保管好此劍,一年之內,定當贖回。”

老闆聞言,喜笑顏開,將寶劍從案臺上拿起,放在身後,扯過旁邊的紙筆,埋頭便寫。

不多時,老闆扯下當票,從袖口褡褳中掏出四兩散碎銀子,一併交給林修文,說道:“公子這般人物,想來也是一時之困,公子請放心,小店定會替公子保管好此物,待公子時來運轉之際,拿此當票,定當物歸原主。”

林修文拿起銀子和當票,鄭重其事的將之收好,對當鋪老闆拱手施禮後,轉身走出了當鋪。

身上有了些散碎銀子,林修文只覺得肚中更是飢腸轆轆,趕忙找到街邊的一家麵館,點了一碗四十文錢的陽春素面,迫不及待的吃了起來。

“唉,還是二十一世紀好,再是牛馬,最起碼去肯德基當個小時工,幹幾個小時,還能湊頓飽飯吃。”

一邊吃,林修文一邊回憶二十一世紀的美好生活,現在雖然身上有了幾兩散碎銀子,但是也沒有個收入來源,按照現在的物價,這幾兩散碎銀子,每天吃兩頓,也就能吃兩三個月素面,再者也沒有個正經住的地方,要是找個落腳之處,這三四兩銀子用不了兩個月就得花個精光,之後可咋辦吶。

正在林修文一邊嘆息一邊憧憬“美好生活”之際,旁邊的桌子,又有幾人落座。

“店家,給咱老子上幾碗燴麵!再溫壺老酒,炒兩個時令小菜!”

耳邊傳來粗獷豪爽的聲音,林修文扭頭望去,只見旁邊桌子圍坐著幾個剛落座的江湖漢子。

他們身穿破舊但卻乾淨整潔的粗布衣裳,身姿矯健,面色黝黑,皺紋和肌肉線條勾勒出他們歷經滄桑的生活畫卷。其中一人粗獷的嗓音迴盪在麵館之內,打破了原有的寂靜,也讓林修文從自已的沉思中回過神來。

他看著這群江湖漢子,心中不禁升起一絲羨慕。他們雖身處底層,卻活得灑脫自在,彷彿無論生活如何艱難,都能以豪情對待,一碗燴麵一壺老酒,就能讓他們滿足。對比之下,自已雖有滿腹詩書,卻在這困頓之際,不得不典當父母所賜寶劍,換取生存所需。

對比之下,自已這個在古代身份崇高的讀書人,甚至都比不上這些跑江湖的苦哈哈,林修文暗自提了提氣,低頭使勁的吸了一口麵條,暗自想道:人家如果都能活得下去,那麼腦袋裡裝著那麼多現代知識的自已,肯定也沒有問題,等吃完這碗麵,便去街頭巷尾看看找份活計,活人還能讓尿憋死?

“溫酒一壺,客官久等咯!”

店小二高亢的聲音傳來,隔壁桌的酒來了,其中一個大漢抓起酒壺,給自已與同桌之人滿上,說道:“哎,某方才回城,路過城東,看那告示欄處又圍了好些人,莫不是官府又在追捕兇犯?”

其中一個人拿起酒杯,輕抿一小口,輕輕的說道:“哪是甚追捕兇犯,某回來比你早些,聽那些讀書人唱過報了,是那詹士府貼地,還是為皇長孫殿下尋那伴讀正筆。”

落座的另外一人好奇問道:“哎,渾哥兒,你上過幾天私塾,識得幾個字,懂得比咱倆多,你說為啥詹士府正筆就那麼難找,大小也是個入品的官吏,咱大明朝滿天下那麼多讀書人,咋就沒有願意去的?”

那個被稱為渾哥兒的人,四下張望了一下,看了一眼身穿破爛長衫的林修文,低聲說道:“這你們還不懂?想想頭些年,朝廷亂的跟一鍋粥似的,咱們那位皇帝陛下為了讓福王當太子,啥事沒幹過?殺了多少人?罷了多少官?連王錫爵王大人都拉下水了,結果還是沒幹成,陛下年紀越來越大了,他能甘心?”停了停,抿了一小口酒,繼續說道:

“詹士府每個月都貼告示,但是為啥沒人願意去?秀才公詹士府瞧不上,舉人老爺還沒人去。有風骨的讀書人爭國本的時候都被陛下殺光了,剩下這般唵囋貨,為了自已的官途,誰敢去跟太子殿下沾邊?福王賴在京師多少年了還未去就番,陛下也不攆,更何況後宮還有個貴妃娘娘。。。指不定哪天太子殿下就換人了,到時候人家福王當了太子,能放過原來詹士府的人?估計留條命在,都算祖上積德了。。。現如今這世道,千里當官只為錢財權名,誰還把聖人之道放在心裡。”

說完,渾哥兒放下酒杯,嘆了口酒氣,面色慼慼。

“噓,噤聲,妄議朝政皇族,這可是殺頭的大罪!你倆不要命可別帶上我,咱存了銀錢還想討個婆姨,好好溫存溫存哩!你看那村東李老漢,就討了個米脂逃難來的婆姨,也不知那米脂婆姨懂得什麼採補之術,李老漢現在是越活越年輕,真真是羨煞旁人吶!”

旁邊那個叫酒的大漢,聽見倆人對話越來越敏感,連忙制止住,把話題扯到婆姨身上,同桌的兩人,聽見李老漢娶了米脂婆姨越活越年輕之後,想必也是略有耳聞,同樣哈哈大笑,再也不聊太子朝局,轉而興高采烈的加入了對米脂婆姨的討論。

聽到此言,林修文放下手中的筷子,略有所思。

“太子。。。光宗朱常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