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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瘋癲舉子

“大人,求您行個方便,放學生進去考試吧......”

二月的京師,還很冷,隨處可見的積雪,表明就在這幾天,剛剛下過一場不小的雪。

在京師貢院的門前,一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人,正不停地對著面前那個身著官服一臉威儀的官員做揖。

身著官服的人憐憫地看著眼前這個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少年人,拿著手中的浮票,嘆息一聲,說道:“唉,林修文,你的遭遇確實令人心酸,本官亦明白你的痛楚與執著,然,大明律法嚴明,科舉之道,亦有其規矩,家遭大故,理應守制三年,這是禮教綱常之所在。本官職責所依,雖可為你陳情,奈何主官不允,本官也是無可奈何,你既已恢復神智,還是速速離去,回鄉守制,三年後再來罷。”

說完話,將手上的浮票遞給林修文,拍了拍林修文的肩膀,又是沉沉的嘆了一口氣,轉身走回貢院之內。

林修文木然的接過浮票,目不轉睛地盯著面前的地面,彷彿想要從那些冰冷的石板縫隙中找到一絲生機和希望,浮票在北方刺骨的寒風中輕輕搖曳,就如同他本自已目前的境遇一般,隨時都有可能煙消雲散。

林修文凝視片刻,心中的五味雜陳如潮水湧上心頭,他也不知道現在應該怎麼辦。

他的身體叫林修文,靈魂也叫林修文。

“不能科舉。。最後一個管飯的地方也沒有了。。。”

林修文拿著浮票,茫然的環顧四周。

雖然眼前這個林修文身體是明朝的人,但是這個軀體的靈魂與精神卻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而是來自後世二十一世紀一個二十多歲剛剛大學畢業的普通人。簡單來說,就是林修文穿越時空附身到了明朝這個林修文身上,過程十分莫名其妙,原理林修文也不明白,總之就是後世的林修文佔據了這個明朝林修文的身體。

對於自已為什麼一覺醒來就來到明朝,林修文無法解釋,也找不到誰能跟自已解釋一下這到底是為什麼,只是默默的將這件事情放在心裡。

好在二十一世紀,林修文就是個心思沉穩的人,內心素質相當過硬,過了頭幾天的惶恐期後,就接受了自已身上發生的事情。

但是他現在很糾結,身為二十一世紀的人,他還沒有太將科舉放在心上,真正讓他糾結的是,到哪裡去吃頓飽飯。

上次吃飯還是一天之前在街上游蕩時被好心人強塞在手裡的幾個包子,根據記憶中的大明律,學子在考試時,朝廷是管飯吃的。

但是現在考場進不去,也沒有地方混飯吃,林修文失魂落魄的走在大街上,一邊走,一邊又回想起這具身軀主人悲慘的前半生。

明朝的林修文,按照後世的標準,應該算一個非常優秀的年輕人,只是他的命運非常悲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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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修文,祖籍遼東都司南路遼陽驛人,也就是後世的遼陽市,萬曆三十八年,林修文剛12歲便透過院試考中了秀才,轟動一時,經過回鄉考生的宣傳,整個遼東都知道有一個12歲的小孩子居然考中了秀才,林修文自此名聲大噪,甚至京師都有人聽說了遼東的林修文。

林修文也不負眾望,並沒有像一些秀才公一樣得意忘形,而是回到家中繼續苦讀,期盼在3年後的鄉試中大放異彩。

3年之後,15歲的林修文告別父母親朋,懷抱青雲之志,一個人帶著盤纏和考試書籍,從遼陽驛出發,風塵僕僕的趕往京師參加鄉試。

遼東這個地方很特殊,其他地區都是在各布政使司所在之處參加鄉試,但是因為嘉靖年間遼東學子去山東考試的時候出了海難,多名考生命喪大海,皇帝陛下特許,遼東考子可以到京師共同參加鄉試。

歷經數十日的旅途,林修文終於抵達了繁華壯麗的京師。面對這座象徵權力與文化的中心,他既感到敬畏又滿懷激動。他知道,即將在這裡舉行的鄉試,將會是他人生的一個重大轉折點,也許就能開啟通向功名利祿的大門,實現他改變自身乃至親族命運的願望。

到了京師,準備了一段時間之後,林修文果然不負眾望,參加秋闈再次高中!

在數千人的考生中,15歲的林修文居然考中了經魁(經魁就是鄉試中第三四五名,統稱經魁),為萬曆四十年全省範圍內中舉年齡最小者。

同行學子祝賀不斷,京中各官署家的公子哥也受到家中長輩指示,紛至沓來,結交一二。喜報傳回家中,家中父母雙親奔走相告,上門祝賀的好友親朋絡繹不絕,紛紛祝賀主家苦盡甘來,林修文光宗耀祖。更勸主家趕緊收拾收拾行裝,將那數畝田產與殘破的老宅悉數賣掉,準備進京與林修文過好日子了。

在同行學伴一聲聲羨慕的祝賀聲中,林修文漸漸驕傲起來,他認為自已已經高中舉人,無論來年二月的春闈會試結果如何,前三百名一定是沒有問題的,憑藉自已的進士身份以及萬曆朝這個缺官缺人的狀態,哪怕京師沒有空缺,那外放當個七品縣令還是板上釘釘的。

林修文不停地寫信催促父母,儘快趕到京師,陪伴自已次年二月的會試,然後帶著父母在京師生活一段時間,等待吏部的調令。

結果沒想到,等來等去,等到的竟然是一個噩耗。

他的父母,在來京路上,竟然被山匪所劫,雙雙殞命。

捕快趕到時,路上只剩下了兩具屍首以及那張被母親死死攥在手中沾著血的喜報文書。父母隨身攜帶的幾百兩銀子與其他值些銀錢的物件,全部被山匪所劫。

因距離京師已然不遠,噩耗幾乎是與父母雙親的屍首一同到來,得知此事,林修文猶如晴天霹靂,巨大的悲痛與憤怒幾乎撕裂了他的心臟,此時林修文剛剛十五歲,在二十一世紀的角度來看,還是一個剛剛懂事的小屁孩,此時考中舉人的狂喜之氣尚未褪去,又立刻陷入喪失至親的巨大悲痛中來。

林修文定定的看著眼前父母的遺體,看著那封沾血的喜報文書,這個文書此刻像是地府惡鬼的嘲笑,炫耀著他鄉試成功的喜悅與父母慘遭橫禍的巨大反差。他曾欣喜地展讀父母寄來的信函,分享著他們對自已成就的認可與期待,但這份喜悅就像燭火在寒風中閃爍,轉瞬即被冰冷的悲痛淹沒。

他的世界瞬間從雲端跌入谷底,淚水混雜著無聲的嘶吼,內心的憤怒與絕望猶如火山爆發般噴湧而出。每一次呼吸,都像一把銳利的劍刺穿肺腑,每一次心跳,都伴隨著父母遇難的畫面在腦海中回應。

大喜之後,又逢大悲。

這種悲痛,二十一世紀的成年人普遍都承受不了,更何況一個飽讀聖賢書,不聞窗外事的孩子?

在衙役的驚呼中,林修文重重的摔在了父母遺體身邊,不省人事。

衙門趕緊找來了郎中,為林修文診治,未曾想甦醒之後的林修文,忽然就像誰也不認識了似的,張牙舞爪的找到一杆毛筆,隨後不停地在四周空氣中書寫著什麼,口中呢喃著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張。。。”

這一幕可把官府的衙役和郎中嚇壞了,他們不停地叫著林修文的名字,但是並無濟於事,林修文依然還是一副瘋瘋癲癲、痴痴傻傻的樣子。

就這樣,名噪一時的十五歲遼東第一秀才公,竟然瘋了。

京師中,舉孝廉入仕的官員聽說慘事後,紛紛出資,替林修文安葬了父母,京師中的好心人,平時在街尾巷陌看見舉著筆在空中不停揮舞,口中叨唸千字文的林修文,多數也會低頭嘆息一聲,喊他過來給口飯吃。

就在萬曆四十一年的農曆一月份,正在京郊破廟中瘋癲的林修文突然目中神光一現,另一個同名的靈魂進入到了這副身體中。

剛來到明朝的頭幾個日夜中,林修文不停的在找回家的路,在京師中抓住個人就問這是哪裡,只是京師中大部分人都已知道,曾經的天之驕子現在已經變成了瘋子,誰也不知道這個人又在耍什麼瘋。

就這樣,在林修文一遍一遍重申自已沒瘋的情況下,終於在一個路人口中得到了確認,這裡是明朝萬曆年間,他萬萬沒有想到,居然真得會穿越到明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