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少卿的妻子阿堇在這段時間逐漸恢復了作為人類的意識。
季霖一直都知道這個處在昏迷中的神秘女人,就在研究所中。
她進入中央實驗室後,定期會為阿堇注射特殊藥物的任務就落到季霖的身上。
這個“藥物”只是現階段的一個試驗品,可以讓沒有完全喪屍化的人維持目前的狀態,只是副作用是進入“假死”的狀態,各種生命指標需要與ICU(重症監護室)同等級別的醫療水平來維持。
而研究有了突破後,陳少卿愈加急迫,對研究所開始施加壓力。實驗室研製喪屍疫苗的程序被暫時擱置,加快了對於半喪屍化藥劑的改進。
不出兩個月,新的改良“藥物”被研製出來。
所有研究員心裡都沒有底,但所有人也都知道陳少卿已經等不起了,他需要一個結果。
只要陳少卿相信這個藥有用就夠了。
陳少卿已經步入器官衰竭的晚期。
原因不明。
昔日手握雷霆之力的“神明”大人,此時卻需要坐著輪椅上去探望自已的愛人。
陳少卿側頭注意到玻璃鏡面中映照出的、自已未老先衰的臉。陰霾蒙上他的眼底,陰鬱的情緒彷彿一座無法逾越的高山,壓得他喘不過氣。
他皺了皺眉,僵硬得挪開視線,揮揮手,讓身邊的人都退下。
所有人都出去後,他頓了頓,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咬著牙從輪椅上站了起來。
深吸一口氣,帶著溫潤的笑容,如同末世前那個春風得意的青年一樣推開阿堇的房門。
阿堇的意識並不穩定,時常會恍惚,但此刻她的眼中卻是一片清明。
她第一眼注意到不是愛人衰老的面容,光鮮亮麗的裝束。而是她那驕傲的愛人眼角的泛紅和他那小心翼翼掩藏的痛苦。
阿堇摸著愛人臉上的皺紋,什麼都沒說,只是溫柔的笑著。
“卿卿,謝謝你。為了我,你做的足夠多了。”
“……阿堇……我好想你。”
陳少卿抱著阿堇,力氣之大彷彿要把阿堇瘦骨嶙峋的身體揉進身體裡。
阿堇輕輕拍拍他依舊寬闊,無論何時都讓她心安的後背。
阿堇作為人類的意識一直存在著,她一路看著陳少卿為自已做的事情,卻什麼都做不了,像是剛從一場夢中驚醒。
阿堇曾問過季霖:“我還能活多久。”
“……不知道,但現在你的情況還算樂觀,也許……”
“他……想讓我活下去。”
“對不起,卿卿,我太自私了……我不知道,怎麼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聲音輕柔的像一片羽毛輕輕拂過心臟。
……
陳少卿最後在愛人的陪伴下走完了自已人生旅途的最後一程。
陳少卿去世的次日凌晨,阿堇毫無預兆、自已拔掉了維持生命的輸液管。
後來季霖會想,阿堇選擇在陳少卿之後離開,或許是她最後的溫柔。
……
在陳少卿去世前的時間裡,已經將安全區部分權力移交給梁晉臣。
當然,唐冶不會放過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實際上的掌權者是誰,大家都心照不宣。
陳少卿死後,唐冶重新坐上了安全區總司令的位置。
而現存的異能者代表,梁晉臣主動推辭了所有的職務。
異能者式微,並且都慢慢步入陳少卿的後塵。
A市安全區已經成了普通人的天下。
……
A市研究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研製出初代疫苗,即使只是雛形,這仍是個振奮人心的巨大成果!
而這時,首都B市卻傳來了找到零號病人的訊息,花未溫就是零號病人。
各市安全區的核心研究人員都被召集到首都B市
季霖也在其中。
她見到了花未溫,她只是一個殘破的,可憐的人罷了。
花未溫的價值早就在初代疫苗研製出來的那一刻已經結束了……
“零號病人是特殊的!”這個執念印刻在所有失去重要之人的研究員腦海裡。
但對花未溫的實驗,並沒有帶來更多的“救贖”。
只是揭開了一段黑暗的回憶。
可季霖所能做的只有記錄。
疫苗在實驗室中日臻成熟。
末世——在經歷三年零三個月零九天的時候結束了。
已經失去所有價值的“花未溫”被季霖認領,將它埋葬,親手立起一個墓碑,刻上它的姓名——花未溫。
熬過這漫長的末世,擁有墓地,刻有死者名字的幾個墓碑,孤零零地立在灰撲撲的天地之間。
季霖將那張三人合照撕碎,將碎片散落在花未溫的墓前。
帶著料峭寒意的春風拂過季霖蒼白瘦弱的面頰,有些混亂的髮絲遮擋住她的視線。
似乎是蔓延到天際的墓地,在夕陽的映照下,蒼茫而無力,帶著難言的憂傷。
她就像一個浮萍,在末世裡飄飄蕩蕩,卻憑藉著一個莽勁,見證了末世的整個始末。
她見證了所有,也最終成了一個劊子手,一個幫兇。她甚至曾經“傲慢”地想拯救他人。
……
在盡頭,或許她面對的、永遠是這樣一片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