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與現實重疊,耳邊的聲音漸漸清晰。有人在一遍遍叫著他的名字。那人聲音急切,語氣滿是擔憂。
是誰?
牧桉抬起沉重的眼皮,視線模糊一片。緩和了好久,入眼是輪廓分明的下顎,離得近甚至能看到黝黑的面板上,還有一些未刮淨的胡根。那人低頭看他,眉毛緊蹙,硬朗的五官因為焦急和擔憂更顯得兇。
這人是,是彌爾?
猛的驚醒,牧桉緩過神。夜色正濃,星光淺淡,周圍的景物不斷倒退。他身上披著紅色綢衣,被彌爾抱在懷中,一路狂奔。他剛剛不是還躺在床上睡覺,這是怎麼了?彌爾為何要抱著他跑?
還沒完全想明白,離他們不遠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牧桉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竟有十餘人在追他們。看衣著,好像是金城來的人。
他們竟這麼快就發現了他的行蹤!
“彌爾,放我下來。我們一起跑要快些!”彌爾沒有猶豫,迅速將人放下。
幾人你追我趕,在林中玩著貓捉老鼠的遊戲。彌爾的速度很快,他甚至有餘力回身朝身後的人射一箭,且箭箭命中。牧桉跑得慢,但有彌爾斷後拉扯消耗。
一眾訓練有素計程車兵,竟也有些追不上,甚至幾乎快被兩人甩在身後。見對方速度減慢,彌爾收好箭,拉起牧桉帶著他加快速度往右側跑。右面灌木叢生,再借著夜色,能很快躲開對方追擊的視野。
彌爾跑得非常快,牧桉跟在他旁邊,跑得氣兒都喘不上。雙腿麻木的移動,他有種要不就給他們抓走算了的衝動。
眼看著兩人的身影即將竄進灌叢中,就在這時,從兩人左側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一身白衣的無屹騎著馬,他臉上掛著笑,在靠近兩人時,單手勒馬擋在了他們面前。
事發突然,彌爾緊急剎車,伸手攔住旁邊的牧桉,牧桉一個不防,撞在他的手臂上。
“嘶,好疼。”牧桉疼得直冒眼淚,他感覺自已的鼻骨都快要撞斷了。
見此,彌爾一愣,低聲道:“抱歉。”
緩過神,牧桉捂著紅腫的鼻子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問:“怎麼突然停了?”說罷,他往前看去,與一雙幽怨的視線對上,那人黑沉著臉,滿臉不悅。
面前的人是如此的熟悉,但牧桉一時間未想起來,視線劃過他掛在胸前的雲紋玉佩,牧桉恍然驚覺,“你是無屹?”
還記得他的名字。無屹緊靠的眉毛一鬆,他面上帶笑,心中的喜悅溢於言表。“牧桉,真是好久不見,沒想到你竟然還記得我。”說著,無屹側身帥氣下馬,朝牧桉走去。
還未等他靠近,彌爾拿起箭,拉上弦,冒著寒光的箭尖指向無屹的腦門,“站住,別過來。”
無屹似是才注意到旁邊還有這號人,他笑容微斂,側頭看了彌爾一眼,對他的警告不予理會,繼續向前。他剛走一步,彌爾的箭刷得一下落在他的靴前。
其中的殺意太強,連牧桉都感受到了,他一驚,急忙攔住彌爾,,“等一下彌爾,別傷他。”
彌爾盯著無屹,最終還是緩緩放下了箭。見他收箭,牧桉這才鬆了口氣。
“這是誰?”他看著牧桉目光幽幽,似是質問,又似是埋怨。牧桉看不懂這其中的深意,只道:“說來話長。對了,無屹你怎麼在這?不對,現在不是問這個的時候,後面有人在追我,你先讓開。”
他話落,無論是站在旁邊的彌爾,還是無屹,都沉默了。兩人看向他的表情,滿是複雜。牧桉後知後覺,他收起重見舊友的激動之情。他怎麼忘了,無屹父兄皆從軍,時隔多年,無屹怕早已...肯定是這幾天吃的不好,人都變笨了。
似是為了印證他的猜想,身後追過來計程車兵見將軍堵住了兩人的去路,眾人一驚,齊齊道:“將軍!”
懸著的心也終於放下了,語氣中難掩的喜悅。上面不斷施壓,若再抓不回小皇子,怕他們這一群人都小命不保。他們是死是活無所謂,怕就怕禍及家人。
本以為事已成的眾人,卻遲遲等不到將軍的回應,這才回過味,抬頭迫切地看著無屹。“將軍?”
無屹避開他們的視線,他看著牧桉,眼中已沒了方才的盛氣。
得不到指令,眾人不敢上前。無屹不退讓,彌爾和牧桉也無法離開,局勢一時間僵持不下。牧桉將無屹上上下下看了個遍,往日的好友長高長壯了,也不再似從前了。
“無屹,你是來抓我的。”牧桉的語氣篤定,看著無屹的眼神也疏遠了幾分。
無屹動動唇,想解釋,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他現在是大啟的將軍,不是往日同牧桉一起玩耍的將軍府二公子。在這麼多士兵面前,他不敢也不能,說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
“牧桉,我不知你犯了什麼錯,才讓上面大費周章地要將你抓回去。但你相信我,我定會全力護你。牧...小皇子,莫要再逃了,同我們回去吧。”
他的意思很明確,兩人現已站在對立面,那便沒有繼續交談的必要了。
牧桉低頭,低垂的頭髮遮住光線,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他默默地往彌爾的方向挪了半步,低聲道:“我沒有逃。我只是在做自已該做的事情。”
該做的事情,什麼意思?無屹心下一緊,這其中到底還有什麼他不知道的地方。他還沉浸在自已的思索中,一直沉默不語的彌爾突然發難。他猛得一揮手,紅色的辣椒粉四散開來,剛好命中站在前面的無屹。
這時恰好林間吹來一陣風,粉末覆蓋的範圍擴大,身後計程車兵也未倖免,連牧桉也被嗆得使勁咳嗽。在場只有提前閉眼的彌爾沒事,他閉著眼,按照先前觀察好的路線,拉著牧桉逃離現場。
見兩人逃跑,站在後面少數幾個未被波及計程車兵緊追了上前。又一場拉鋸戰,雙方都在剛才耗了不少體力,精疲力盡,儘管如此也沒人願意讓步。
無錯書吧身後的人窮追不捨,彌爾對地形不熟,慌不擇路間竟來到了一個懸崖處。沒有過多猶豫,彌爾摟著牧桉一個縱身跳了下去,也在這一瞬,一隻箭刺中了他的胸膛。
等一行人趕來, 崖上殘枝上只剩一片飛舞的紅綢。
無屹彎腰撿起紅綢,掌心發白。他回身,一腳猛踹在剛剛射箭的人身上,那人在地上連滑三米才被人扶住。無屹舉著劍,滿眼猩紅,臉黑如墨,這模樣似乎要將人生吃活剝了。
“誰讓你射的箭!”若沒他這一逼,兩人也不至於跳崖。那人不答,無屹怒極,揮劍就要斬下那人的頭,趕來的荊六正好看見這一幕,一個閃身跪地,用劍接住。
荊六跪在無屹面前,急道:“將軍,屬下檢視過此處的地形,此崖看似高,實則卻不深,即便是掉下去也應是死不了人的。我們現在趕去,或許還能救下小皇子。”他一口氣說完,生怕說慢些便人頭分離了。
聽他說完,無屹的表情才緩和些。若沒彌爾相護,他們早已抓到牧桉,這人射箭不過也只是想傷了彌爾。只不過沒想到他這麼強硬,竟直接跳崖了。
他掃視一圈,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若小皇子有半分好歹,你我都難辭其咎!眾人,隨我下涯!”說罷領著人疾步離開。
等人都走了,一直躲在草叢的另一波人緩緩探出頭。他們僅有五六人,穿著黑衣隱匿在黑夜中許久。為首之人來到崖邊,看了一眼不禁嘖嘖感嘆。他擺擺手,跟著無屹眾人的方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