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外人所知的不同,無家從不是什麼忠心耿耿地武將之家,無家可沒一個好人。
世上本沒有“無”這一姓氏,無家可都是一群利益至上的烏合之輩。當年先帝好戰,手下猛將死的死,殘的殘,最後只有剩一位赫赫有名的大將軍。
這位大將軍是先帝從小到大的玩伴,知曉太多先帝的腌臢事。先帝心中忌憚,於是以利益和金錢讓他們聚在一起,賜“無”姓,讓幾人混入軍隊,隨後又冠冕堂皇的封幾個將軍,目的就是為了與那位將軍相互制衡。
他的父親應當年用見不得人的手段,成功害死了那個將軍,這才在無家出了頭,做了家主。他的父親是一個陰險狡詐的小人,在父親的教育之下,他和兄長當然有過之而不及,只是他們更會演戲也更能隱藏。
無屹忽然回憶起剛見到牧桉時的場景。那年,他隨父親進宮議事,他們口中所說的,無論是哪一件都是殺頭之罪。他轉頭就對上一雙驚恐的眼睛,竟是一名迷路的宮女。父親也發現了,他當時為了討好父親,暗暗追了上去,躲在暗處利用巧勁殺了那宮女。
那是他第一次殺人,回去的路上他的手抖個不停,握緊拳,整個手臂都跟著抖。一條生命在手中流失的感覺,讓他感到恐懼害怕又興奮,也是那時他遇到了牧桉。
白嫩嫩的小少年,因為翻牆臉漲得通紅,見到院外有人,嚇了一跳。他的突然出聲,也嚇到了無屹。四目相對,無屹眸色一涼,他擔心自已剛剛做的事被發現,對牧桉起了殺心。
無錯書吧正當他考慮要不要動手時,一群宮人的呼喊聲由遠及近。他們發現了牧桉,把他帶了回去。無屹這才知,自已剛剛遇見的人是小皇子牧桉。
回去以後,他始終擔驚受怕,暗暗下了殺皇子的決心。將事情斬草除根不留後患,是父親訓誡的第一條。當夜便利用身形優勢,成功潛入宮中並進了牧桉的殿中。
殿中宮人比主子多,他一直沒找到牧桉。焦急如焚時,與獨自如廁回來的牧桉撞上。牧桉認出了他,他撒謊說自已是來找他玩的,這傻皇子竟真信了。
熱情地邀請他到自已寢殿玩耍,屋外有腳步聲走過,他當時慶幸還好這人愚笨,讓自已躲過了一劫。現在想來,傻的人是他才對。牧桉其實已經發現了吧,但他太想要一個朋友了,所以才同自已虛與委蛇。
自那以後,他總會時不時去找牧桉玩耍,牧桉出不來殿門,都是他主動進去玩耍。父親覺得多搭點皇子的線也不錯,便也沒阻止。
後來無屹對善惡有了概念,也終於想明白,自已和兄長都不過是父親手中用來排除異已的一把刀而已。可已經來不及了,他自出生開始就註定做不了好人。
他的雙手沾滿鮮血,他的心被殺戮、仇恨、利益所矇蔽。但他可以扮演一個好人,至少在牧桉面前是。就像只要戴上面具,就能掩蓋所有罪惡一樣。
過往回憶到此結束。現在的大啟皇室,岌岌可危,能謀取的利益漸少,以父親的性格維持面上的效忠已是仁至義盡。或許他現在比那位皇帝在父親的地位都還要重,畢竟他身上可榨取的價值還很多。
無屹自嘲的笑了笑,餘光瞥見藏在叢中的老鼠。這群老鼠跟了一路,甩都甩不掉。他只是懶得動,但一直窸窸窣窣的,很是擾人。
嗖的一聲,泛著寒光的匕首擊碎林中樹葉,擦過喬叟的脖子牢牢嵌入樹樁中。這是在警告他們,對方實力之強,喬叟嚥下恐懼。他們之前因為畏懼沙塵暴,沒敢追進去,好不容容易見這個少將出來,趕緊跟上。
跟了這麼久,不難看出,他們在往反方向走。那個小公子也不在他們其中,如此也沒有跟下去的必要了。喬叟對身邊的人使眼色,悄悄離開。
廟會前夜,王府中。王勇貴躺在榻上,雙頰凹陷,形如枯樹,在病痛和藥物的折磨下讓他沒了往日風華。
比起身體上的疼痛,他心中的苦痛才最為煎熬。
王大寶推門進入,他擺擺手,守在榻旁的下人行禮出去。他坐在王勇貴旁邊,看著往日的偉岸的父親變成如今的模樣,心中難免感慨,但更多的是暢快。
王勇貴轉動眼珠,見到床邊的人,瞳孔猛然瞪大。方才灰敗的眸中恨意、殺意盡顯。他費力的張口,顫顫巍巍地舉起手指向王大寶。
口中呢喃的無非是,“不孝”“好狠的心”之類的話。王大寶無所謂的掏掏耳朵,不以為意。他笑著壓下指著自已的手,語氣惡劣道:“父親,你什麼時候告訴我家主印的位置就什麼時候解脫。你說你,到底為何如此分不清形式。只要能助我謀得功名,就算散盡家財又如何,這不正是你期待的嗎。不過也無所謂了,廟會過後,一切都會塵埃落定。”
惡從膽邊生,他突然端起一旁的藥汁,猛地掐著王勇貴往他口中灌進去。王勇貴被嗆地不停咳嗽,心肺劇烈,留下生理性的眼淚。他望向王大寶的眼神空洞,再提不起一絲情緒。一次次的痛苦折磨,他也該死心了。
比起剛剛的憎恨與厭惡,這樣毫無波瀾的眼神更加激起王大寶的憤怒,他死命掐上王勇貴的脖子。
“父親啊父親,那個傻子到底有什麼好,讓你們如此偏愛。可是憑什麼!明明我更優秀不是嗎,為什麼你們總是把所有目光都偏向他。我是弟弟,別人都是哥哥護著弟弟,為什麼我就要反過來護著哥哥!如此也就罷了,可就算我死了,你也不肯多為我悲傷一會,甚至還命人抹去我存在過的痕跡!”
“你就這般不待見我!我也是父親的孩子啊!我身上也同樣留著父親的血。就連母親最後的意願,也是期望大哥一生平安喜樂。大哥值得你們擔心掛念,那我呢,我就不值得了嗎?對大哥是慈父慈母,對我就是嚴厲苛責!大哥有一點問題,都會怪罪在我頭上。”
“我是欠你們什麼嗎?為何你們都要這麼對我!不公平啊,這不公平!”
過往積壓所有怨恨在此刻迸發,滴答滴答地淚水落在王勇貴的臉上。他先是錯愕震驚,隨後是懊悔,再到無盡的心疼自責。他竟不知,平日裡溫順懂事的二兒子,心裡是如此想他們的。這都是他自已造的孽啊,王勇貴慢慢放棄抵抗,任由他發洩。
眼看著人快被掐死,等在門外的瑤萮急忙衝進去,用力掰開王大寶的手。怒喝道:“你瘋了嗎!快放手,再這樣下去,他會死的!”
不知是哪個字眼刺激到了王大寶,他恍然回神,看著床上口吐白沫,渾身抽搐的人,有一瞬的無措。他剛剛是怎麼了。王大寶忽地起身,大步離開,臨走之前還不忘放一句狠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