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桉頭昏腦脹的,視線都開始模糊了。再這樣待下去,怕妖沒除掉,自已先玩完。看著面前的一人一妖,再接著裝傻充愣就是真傻了。
“範縣令,你可知你手中牽的是何物。”牧桉指尖微動暗暗用力,以防這妖突然的襲擊。
相比於牧桉的嚴陣以待,範文翰無所謂道:“妖嘛,我知道。”他看向一臉嚴肅的牧桉,笑了笑,“牧小友可願聽我講個故事。”
“我不聽。”
空氣安靜了一會,範文翰自顧自的講起來,“我與我夫人幼年相識,青梅竹馬,在她及笄後結為連理。但我那時一心只有功名利祿,整個人都撲在了功課上,十幾年的苦讀,耗費了大半家產。她夜夜做刺繡,以至於熬花了眼,熬壞了身體,幾次懷孕都未能留住。但好在上天保佑,我們還是有了個女兒,也是那年我中了進士。本是該在京中享福的,可為了她剛出月子就陪我來了平城。
“我自知虧欠,處處彌補她和么兒。本以為我們一家三口可以就這樣在平城過下去,天意弄人,么兒七歲時在湖邊嬉水不深落入湖中丟了命。自那以後,夫人日日以淚洗面,鬱鬱寡歡,她最後還是留在了那個花開的季節。”
無錯書吧說完這些,他就給“么兒”梳理她的頭髮,不再言語。
搞不懂他的用意,牧桉沉默了半晌,輕聲道:“節哀。可你與我說這些做什麼?”
不得不承認,這句話確實有點冷漠,但每多耗一點時間,牧桉就要多吸會煞氣,他現在整個人都不太好,心情尤其的暴躁。
“沒什麼。只是一個人將這些事情憋在心裡太久,很難受,想找個人分享。”
範文翰站起來,他脊背岣嶁,眼神哀慼。身上也沒了之前的精神氣,整個人散發出一種化不開的悲傷。
“近兩年突發大旱,民不聊生,易子而食,我竭力救治卻收效甚微。水源將盡,而我院中的湖泊卻好像有用之不竭的水。我才知,這湖中竟有隻妖怪。我在外建了新湖,讓兩湖相接供百姓用水。
“可沒多久,原本無盡的水,一夜之間下降半數。我花重金請來高人,原來是妖尚小,妖力不足導致。這才想到,以人血養妖,維持著湖水。大概是因為湖中有么兒的魂,這妖生了智,時常會化成么兒的模樣。我大概是瘋了,竟真把它當成了我的么兒...”
後面的話牧桉聽不清了,嗡嗡嗡的耳鳴讓他頭痛欲裂。範文翰絮絮叨叨個不停,絲毫沒注意到他旁邊拉著的人兒,正像看獵物般看著牧桉。
“夠了!別說了!妖就是妖,生性嗜血。它對你展現好意,不過是覺得你能給他喂人血罷了。你若執意如此,我也不想再多管閒事!是死是活,隨你們。”牧桉咬破舌尖,疼痛讓他勉強維持著理智,他看了一眼黑水妖,轉身就要往回走。
就在他轉身剎那,黑水妖突然從人形融化成黑色液體,急速移動到牧桉腳邊,黑色的汁液中生出無數只黑手要去抓牧桉的腳。牧桉早有防備,他手中帶著金光,狠厲劈下,斬斷了它的觸手。一聲慘叫,黑水妖快速退回水中。
黑水妖怎麼會甘心讓到手的肥肉跑掉,院中突然妖風大作,平靜的水面驟然沸騰咕嘟咕嘟的冒泡。月光暗淡,大量的煞氣從湖中湧出,四周頓時被黑氣瀰漫。
如此濃烈的氣息,連範文翰都覺得通體生寒,他沒料到會有這樣的變故厲聲呵斥:“么兒,你快住手!”
此時此刻,誰還會顧他。黑水妖的眼裡只有牧桉這塊香餑餑,他身上的味道實在是太香了,對精怪是誘惑,對妖來說更是致命的吸引力。
追蹤著那股味道,黑水妖的觸手緊緊跟在牧桉身後,可每每快碰上時又會被牧桉擊退。
煞氣無孔不入,牧桉現在聽不清也看不清,只能憑直覺往來時的方向跑。他的速度越來越慢,腳步漸漸虛浮。這妖所食的都是罪大惡極之人的鮮血,所積攢的煞氣比他預料中的還要強烈。
他快要堅持不住了。彌爾,你在哪。
模糊的視線中,牧桉彷彿看見了彌爾正向他伸出手,他竭力要去拉他,手卻在空中岔開。一雙黑色的手裹上他的腰,將他拖入湖中。
“牧桉!”彌爾眼睜睜地看著牧桉被抓走,來不及多想狂奔跟著跳入湖中。
他被劉虎拖在外面進不來,還是劉虎聽到範縣令的喊叫聲失了神,他才得以脫身。他看不見煞氣,只覺得這湖水就像一根根針一樣刺入面板中,冷得讓人膽寒。
湖中黑沉如墨,什麼也看不見。湖底有無數只黑手拖著牧桉往下沉,這些黑手中藏著的利齒深深扎進他的面板中,貪婪得吮吸著他的血,似要將他全部的生命力都吸走。
冰冷刺骨的湖水讓牧桉的神志恢復片刻清明,視線也難得的清晰了些,他看到了滿臉焦急的彌爾。他們明明近在咫尺,但他卻看不到自已。
牧桉腦袋放空,他沒由來的想,好像還是第一次看到彌爾如此焦急忙慌的樣子,並且是為了他。他黯淡的眸中,掩藏著一絲輕淺的愉悅。怎麼說呢,他好像有一種怪異的滿足感。
既然他那麼著急想見他,那就滿足他吧。牧桉雙手併攏,淡淡的光暈從他手中擴散。
彌爾還在拼命地遊,牧桉的臉突然出現在眼前,他一驚,下意識摟住了他的腰。也在這時,他看見了拽著牧桉的觸手,有一瞬的驚愕。
他想將牧桉拉上岸,就要與那些觸手對抗。彌爾掏出匕首將其斬斷,但他的攻擊對它產生不了一絲一毫的傷害。斷開的觸手重新連線,彌爾不鬆手,便被拽著一起往湖中沉。
口中的空氣一點點消耗掉,彌爾拖拽的力氣在明顯減少。再這樣下去,兩人都上不去。
牧桉覺得自已應該讓彌爾離開的,可他私心裡其實並不想讓他離開,甚至想伸手牢牢抱著他。這裡好黑,好冷。他好害怕,他不想再一個人。
不過彌爾也沒有要放棄的打算,既然觸手斬不斷他就伸手抓住,用力將它從牧桉腰上扯開。
他這一扯,竟連帶著牧桉的肉也一起扯掉了,疼得他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彌爾大驚,連忙用手捂住他傷口。鮮血從他掌心擴散,血腥味讓黑水妖更加幸福了起來。
這下輪到彌爾難辦了,他做不到放下牧桉獨自離開,卻又無法帶著他上岸,只能緊緊固執地摟著牧桉不鬆手。
就當他以為,兩個人都要命喪於此時。上方突然亮起金光,刺骨的寒意慢慢褪去,光線照入黑墨般的湖水,周圍變得明亮。
纏繞著牧桉的黑色觸手像被電到快速抽回,看到希望,彌爾立馬拖著渾身是血的牧桉浮出水面,一聲聲似哭似嚎的尖叫聲從湖底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