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爾沒有急著回答他的話,他在牧桉身上點了幾下,封閉他穴位,避免毒氣繼續入侵他的身體。他輕拍牧桉後背,小說道:“呼吸。”
知道有毒氣以後,牧桉趕緊閉上口鼻,但他顯然不是個能憋氣的人,才一會已滿臉漲紅。他抬眼看向彌爾,用眼神詢問,等彌爾再次點頭後才敢放鬆呼吸。
見他沒事,彌爾才重新看向範文翰,“縣令請講。”
二人的動作範文翰都看在眼裡,他打一開始的注意力就集中在站著的彌爾身上,多年經驗告訴他此人渾身清冽肅然,眸色淡淡不顯情緒,這種人更值得注意,而另一個雖貴氣,但眼神透徹不是有城府之人。不過,現在他突然改變了想法。
範文翰的視線一直停留在牧桉臉上,不知道又在憋著什麼呢。彌爾輕輕敲了敲桌面,語氣不悅:“縣令大人。”
聞聲,範文翰收回思緒,笑道:“抱歉,失禮了。想必二位已經知道有人在縣府縱火的事情,這火犯是前些日子剛進城的,已被侍衛當場捉拿關於地牢中。說來也巧,這幾人不請自來,同樣也只為一件事,尋人。”
他的目光定在牧桉身上,牧桉疑惑不解,看他幹嘛?
“他們要尋之人,是位面板白皙,一頭銀髮的二八少年。我瞧著,倒與這位公子相似。不知二位與這幾人是何關係?”
找,找他的?牧桉與彌爾對視一眼,心中有了猜測。多半就是無屹了,他們竟如此膽大,在別人底盤上還敢燒人屋子,不過也確實是無屹能幹出來的事。
牧桉搖頭,“回縣令大人,我們不知你口中所說是何人。若真是尋我的,可能是家父從商多年,無意惹上的某路仇家吧。”
“原來如此,是在下誤會了。”範文翰一副瞭然的神情,他慢條斯理地將茶水倒入杯中,遞於兩人面前,“二位小友將此茶飲下,且回去休息吧。”
牧桉盯著茶杯猶豫要不要喝,彌爾率先拿起茶仰頭喝下,“多謝縣令。”
見彌爾喝了,牧桉也趕緊也拿起茶杯一口喝掉。茶中有股淡淡的苦澀,牧桉哭得直擰眉頭,不過身上那股綿軟無力的感覺確實退去了不少,只是走路時還是有些虛浮。
走出房,院外剛剛還在打瞌睡的兩個守衛不知何時已醒來,見兩人出來並不理會,仍由他們走出去。等離院子遠些,牧桉再也撐不住,小臉慘白,雙腿一軟向前倒去。彌爾嚇了一跳,眼疾手快扶住他,面露擔憂,“你怎麼樣?”
牧桉擺手,“我沒事。就是腿軟。”
腿軟?莫不是這範縣令使詐,那根本不是解藥。他一把抓起牧桉的手,沒有黑絲,他把上他的脈搏。懸著的心才放下,毒是解了,可能因為這小子初次中毒,暫時還未緩過來。
“別怕,回去休息休息就沒事了。”
“好。”
這次不由牧桉反抗,彌爾扶上他的腰,一腳輕功快速將人帶出府外。將人輕手放下,彌爾探探他的額頭,上下檢查個遍,確認沒有其他不良反應,輕輕鬆了口氣。
無錯書吧彌桉扶著牧桉:“怎麼樣,還走得動嗎?”
“可,可以。”牧桉說著,脫開他的手嘗試著往前走,沒走幾步再次失去重心險些栽倒。彌爾健步上前,扶著他,輕聲責備:“逞什麼強。”
他蹲下身,示意牧桉。“上來我揹你,得儘快回去免得起疑。”不覺中,天色漸亮,再過半個時辰江母怕是要起床磨面了。
“好。”明白其中的原因,牧桉沒有矯情,果斷地趴在了彌爾背上,雙手交疊固定好位置。彌爾摟著他的腿,輕鬆從地上起來,揹著人往江家小院走。
天邊呈現出魚肚皮的白色,沖淡了星光。陣陣蟬鳴中,兩人走過街道,踏上田野。牧桉其實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但他不想下來,靠在彌爾的肩膀上,放鬆渾身的力氣懶懶地趴著。
“好煩,感覺事情好像變多了。”
牧桉深深地呼了口氣,他也沒想到這平城的麻煩竟這麼多。“無屹也真是的,這麼多年了行事還是如此魯莽,地牢裡的日子可不好過。”
他語氣中是說不上憂慮,雖然兩人現已不再是好友,但畢竟還有著昔日情誼在。
彌爾問:“你很擔心他?”
牧桉先是搖頭,想了想又點頭,道:“若在之前自是不擔心的,無屹很聰明也很有本事。但現在這府中養著只煞氣重的妖,畢竟是曾經的好友,我有點擔心他。”
彌爾沒回話,兩人接著往前走。過了會,他道:“你知道府中關的是什麼妖嗎?”
“如果沒猜錯的話,此妖名為水脈,無首無尾,產於河道之中,美玉之下。在旱時可護佑河水不幹枯。若是尋常水脈,定不可能有煞氣。現在於湖中養的,恐怕是水脈精吸食人血,成了黑水妖。水脈易除,黑水妖卻難殺。不過別擔心,我有辦法。”
牧桉最後一句話,語調上揚,很是得意。彌爾唇角牽起,問:“什麼辦法?”
“辦法不難,先將黑水妖身上的煞氣除盡,沒了煞氣,它會變回水脈。而殺水脈只需要把其從水中脫出,離了水它便會化為黑水消失。難就難在,它現在身上煞氣沖天,除起來非常耗時,還得重設一個封煞陣,免得煞氣逃出,禍害百姓。但...沒了這妖,怕這不枯竭的湖也會消失。”
這湖於整個平城來說,是何等的重要,沒人會同意他們這麼做。完全不敢想象,若沒了湖水,這整個平城的人在這場大旱中,還能堅持多久。
“可以只除煞不除妖嗎?”
“不能。”牧桉有些喪氣,他語氣焉焉:“精怪一旦染了煞,就會化為妖,成了妖便只能依靠食人精血而活。城外湖中已隱隱有了煞氣,煞氣入人身,會不斷的吸食人的精血,大大折損人的壽命。這黑水妖始終是個隱患,一日不除,等其衝破陣法,怕只需一個月,城中百姓都會被煞氣侵蝕而亡。”
平城靠著黑水妖在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的大旱中得以成了世外桃源,是恩賜也是劫難,虛無縹緲的美好終有被戳破的一天,由泡沫推起的美夢,會因為泡沫的破裂而消失。
原來是這樣。彌爾抬頭看了看懸於天際皎皎明月,明日依舊會是一個晴空萬里的天氣。明明是代表希望的旭日,現在卻成了奪人性命的噩夢。
“彌爾,我該怎麼辦。”
殺了那隻妖,平城就不會再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水源,這無異於間接性斷了平城人活著的希望。若不殺,終有一日,所有人還是會死於妖口中。
彌爾一時也答不上來,沉默地走了一段路。他才緩緩道:“人各有命,無論怎麼做,只要你問心無愧,無悔就好。”
他說完,好半晌都沒等到回答。
彌爾側頭一瞧,這小子竟然閉眼睡著了。他失笑,挺好的,能睡是福。伴著肩上均勻的呼吸聲,彌爾的腳步穩而緩,朝不遠處的小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