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牢內,殘破的蛛網掛在角落,陰冷潮溼。
角落的人已經昏了過去,身上傷口遍佈,大大小小,滲出的血已經染紅了衣襟。
長鞭掛於牆上,鞭上倒鉤密密麻麻,碎屑參雜,鮮血沿著其緩緩流下。
“才兩個時辰就不行了?”秦婉取過一紙手帕,輕輕擦拭自己的雙手。
看著對方已經看不出本來樣貌的臉,秦婉又想起了自己死後的事情。
上一世,楚天韻聲稱自己是受了魔族女帝的迷惑,整個人不清醒這才大開殺戒。
將自己道侶所珍視的人屠了個盡,等自己恢復神志,發現秦婉已經自刎於樹下,後來在極度的悲痛中感悟破境。
去找女帝報仇,最後確實‘征服’了女帝,不知道他們在床上翻雲覆雨之時,又有沒有想過慘死的秦婉和眾多的修仙道士呢。
秦婉面無表情,端來一碗鹽水,盡數撲灑在傷口上。
“啊——”楚天韻慘叫一聲,又失去了意識。
秦婉側身對旁邊的看守說,“以後每日都要像今天一樣,記得處刑後把傷口撒上鹽水,但別把他整死了。”
畢竟是男主,不知道直接死了會有什麼天罰。
回到修煉室,打坐於蒲團之上,沉入丹田。
靈力如水,內府有器。
盛水之器,各不相同。
而靈值正是器的體現。
靈值越高,可以內含的靈氣越多。
通常而言,靈值要在初入宗門之時,在測靈石上統一進行檢測。
但秦家是修仙世家,秦婉的父母都是元嬰後期修士,雖是新晉家族,庫府也足夠充裕。
所以在秦婉六歲之時,初一覺醒靈力,便用小塊測靈石測過靈值了。
天不遂人意,只有一百。
練氣,築基,結丹...都需要花費靈氣。
雖說不同人花費不同,但一百的靈值,恐怕窮極一生也只能到練氣後期,築基也許都不能。
秦父秦母沒覺失望,反而一如既往疼愛自家閨女,也沒有再去生育一個,不過外出尋寶較以往勤了,而周圍的修仙世家則蠢蠢欲動。
無他,秦家本來就是新入主的小家族。
按照規定,兩名及以上的元嬰修士組成的家庭便可入修仙世家,而秦家雖然有兩名年輕的元嬰後期,但既無老祖,也無得意後輩,不過是一塊誰都能咬上一口的肥肉。
對門的林家,便是第一個出手的。
思緒迴轉,秦婉沉下心,細細探查自己的內府之器。
像一水缸。
其中不同顏色的靈力相互混雜,如五彩斑斕的彩虹。
果然,還是和上一世一模一樣啊。
秦婉預料之中,卻還是暗暗失望。
自己不僅只有一百靈值,還是個五靈根。
靈根,決定了能吸收哪一種靈氣。
世間靈氣分為五行,金木水火土。
不同法術需要的靈氣屬性不同,花費也不同。
單靈根意味著整個內府只含一種靈氣,儲量大,能使出的法術也更復雜,威力更強。
五靈根,雖然可以使用多種法術,卻只能用最簡單的一類。
所以上一世,秦婉只學了用於逃跑的逐月步和可以拖延敵人一陣的荊藤決。
不過幸好倒還記得。
只會逃跑有什麼用,秦婉舔了一下尖銳的犬齒,有了楚天韻的機遇,死豬都能飛上天,我為何不可!
符丹陣獸法,這次我都要收入囊中。
“小姐,小姐,家主和夫人來信了。”杜鵑興沖沖跑進屋子,看正在打坐的秦婉,又頓了腳步。
秦婉睜開眼,從蒲團下來,朝杜鵑揮揮手,神色溫柔,絲毫沒有被打斷的氣惱。
這才是我家的小姐嘛。杜鵑覺得自己好像踩在雲彩裡。
湊過去,溫柔的小姐伏身,“下次再這樣闖進來,關門,家中十條惡犬,你自己選。”
嗚嗚,剛才的溫柔果然是錯覺。杜鵑心裡暴風哭泣。
“說了什麼。”
“信上說,小姐你在三天後入宗門的時候,選天寰宗就可以,家主已經打點好了,那裡的師叔也會照拂一二。”
天寰宗,第一大修仙宗門,上一世秦婉也是拜師此處,不過當時還執意帶上楚天韻這個拖油瓶,最後...
秦婉正色,“你傳書於父親,我要去登成仙梯。”
“成仙梯!”杜鵑驚呼,“如果不能登上足夠的階數,就永遠入不了宗門了。”
“成仙梯考驗心智,並不看靈值,既然旁人登得,我為何不可。而且只有登上成仙梯,才能自主選擇宗門。”
“小姐,那是普通人家才登的,雖然咱們不算什麼大家,但也位列修仙世家中啊。”
秦婉與杜鵑踱步於院落之中,花開豔豔,秦婉俯身,輕輕採擷一朵。
“杜鵑,你看這院中的花朵,一生未經酷暑嚴寒,修仙地界,四季如春,可若將它投入凡間,又如何呢。”
“小姐,我明白了。”杜鵑低下頭,若有所思,“等入了宗門,就好比這花入了凡間,只一味養著,不過是讓它早早滅亡。”
“正是如此。”秦婉眉眼含笑。
兩人閒散逛了一陣,小小的庭院展開在朝陽下,鋪滿清晨的微光,經過大門前時,門口那顆枝繁葉茂的大槐樹已被落雷劈的焦黑,只餘一光禿禿的枝幹。
“小姐,你看,真可惜啊,之前小的時候,小姐還再這裡比身高刻過印子呢。”
杜鵑一臉惋惜,眼神放空,似是回憶起以前。
秦婉透過黑焦的槐樹,上一世自刎的回憶紛至沓來。
“死亡才能孕育新生。”
秦婉留下一句,便又回房修煉,只剩下杜鵑站在原地,摸不著頭腦。
...
三天時間稍縱即逝,秦婉揹著行囊早早來到了成仙梯腳下。
成仙梯,通往仙途的登雲梯。
兩側高聳的懸崖,直入雲霄,周遭雲霧瀰漫,讓人看不真切,九十九階成仙梯,古往今來,多少有靈氣的天才止步於此,又有多少能踏入宗門。
逐漸人群聚湧,秦婉衣著樸素,但姿容絕豔,還是吸引了大部分目光。
其中一個衣著華麗,油光滿面的胖子上下打量了秦婉一番,眯著眼睛,露出一口黃牙,不懷好意的笑了起來。
“你,你。”
秦婉回頭,見那胖子指著自己。
“看你這寒酸樣,小美人兒,回去做我的侍妾吧,金銀財寶任你挑。”
那人擺出一副大度的摸樣,眼睛還在不安分的亂瞅,色慾熏天。
秦婉瞥了一眼,沒回應。
像是得到了默許一般,胖子直接伸出油膩的肥手,想把秦婉摟進懷裡。
還沒碰到衣袖,他便大聲痛呼,面容扭曲,連忙把手縮了回去。
只見他手上不知何時被細小荊棘纏繞,細密的尖刺扎入皮肉,帶出血珠。
有幾人見這一幕,低聲討論。
“現在她就會法術了。”“好像是木系法術,不是常見的。”“沒拜入宗門就會了。”...
無錯書吧談論聲此起彼伏,不少人露出豔羨的目光。
那胖子惱羞成怒,用力拔下左手上的刺藤,破口大罵。
“你個小賤皮,你可知道我是什麼人,我可是皇族,我要砍你的頭!”
“皇族?你為何不想想我為什麼能會法術。”秦婉淡淡開口。
那人沉思了一陣,眼裡閃過驚疑不定,後來又下定了某種決心。
“呵,估計是從自家主子那裡偷的吧,如果是修仙世家的人,又為什麼要來成仙梯。”
這話甫一出口,圍觀的人群見秦婉的穿著,又信了半分。
人們吵嚷起來,有些諂媚的將胖子圍起來,朝秦婉指指點點。
譏諷聲聲入耳,正當秦婉不耐,手中術決顯現之時。
一身著天寰宗宗服的男修落於秦婉身側,來人丰神俊朗,儀態萬方,歪頭看向身側的秦婉。
“你怎麼來成仙梯了?”
秦婉抬眼,發現是同為修仙世家的梁家嫡長子,樑子南。
樑子南算是秦婉兒時一起的玩伴,不過後來梁家勢力越來越大,前些天聽說老祖又破境了,已經算是修仙世家中最大的家族之一了。
倒是樑子南沒考慮這麼多,依然時不時找秦婉探討切磋,即使在知道秦婉靈值只有一百的情況下,也沒像旁人一般如洪水猛獸避之不及。
“來爬啊。”秦婉垂下眼。
“你來登成仙梯?!”
樑子南不可置信,又俯身於秦婉耳邊悄聲言。
“秦師叔不是已經安排好了。”
秦婉撇了一眼開口,“你是天寰宗派來巡查的吧,成仙梯就要開了,你該上去了。”
樑子南看那九十九重石階上濃霧散去,腰間傳音石忽明忽暗,明白這是同門間在催促了。
“好,那你上去後...一定要選天寰宗啊,我還可以照撫一二。”
秦婉笑了笑,沒言語。
待樑子南走後,原本安靜如雞的周圍一下子熱鬧起來。
“那是天寰宗弟子啊!”
“你這就不懂了,他可是樑子南,修仙世家的。”
“樑子南,莫非是那個百年難得一遇的符籙天才?”
“就是他,好帥啊。”
人們把目光投向秦婉,這下沒人懷疑她的身份,反而又不少上來湊近乎的。
大家心裡不約而同,恐怕是不願吸睛,衣著樸素了一番。
尤以剛剛的胖子臉色變換最大,滿臉漲紅,手足無措,一張口開開合合,反倒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正當秦婉感到厭煩,打算把周圍幾隻蒼蠅趕走時,又一女修翩翩而至。
身著粉色百褶綾羅群,繡紋繁瑣複雜,腳踏一雙花靴,上邊法文隱隱若現,足以看出來人的奢侈華麗。
“我是修仙世家林家的,林矜。”
林矜趾高氣昂,高高在上環視了周圍一圈,又指向秦婉。
“她確實是修仙世家的,不過只是個靈力低微的廢物。”
大家面面相覷,不知信誰才好。
林矜又從儲物戒中拿出一玉,那玉白璧無瑕,上邊刻有林字,正是修仙世家才有的證明之一。
那皇族胖子最先反應過來,爬到林矜腳邊。
“瞧見了嗎,這才是真正的天驕,那賤婢不過是個廢物。”
有人點頭附和,有人垂眸深思,也有人滿目不屑。
“你們難道不信?她靈值只有...”
林矜正準備說下去,秦婉目光釘釘,提醒了一句,“秦家和林家交好,你應該明白吧。”
林矜嚥了口口水,之前被扇紅的臉頰又隱隱作痛,又想到自己被罰跪了祠堂三日,後半句話怎麼也開不了口了。
“哼,總之她就是個垃圾,你們就看好吧。”
林矜落下一句,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眾人將審視的目光聚焦於秦婉身上,秦婉神色自如,彷彿處於輿論中心的人不是自己一樣。
胖子反倒不甘心了,上前打算揪住秦婉好好給她長點記性,他氣勢洶洶,猛一撲欲將秦婉壓於身下。
沒想到秦婉只往旁側移了半步,胖子撲了隔空,直直摔在地上,臉朝地來了個狗啃泥。
“哎呦。”胖子揉著痠痛的腰起身,周遭竊笑聲不斷,臉上掛不住,又欲撲過來。
“當——”
悠長的鐘聲響起,標誌著成仙梯正式開啟。
秦婉緩緩走過去,路過胖子身邊時,輕聲說了一句。
“這梯,你永遠也登不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