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屍累累,殘肢斷臂。
秦婉跪在家門前百年槐樹下。
父親滿含悲慼牽掛的最後一瞥,母親只餘一隻殘臂,腕間掛著的秦婉送的鈴鐺手鍊隨風敲響,發出悠長的最後一聲…
秦婉看著眼前鍾情一生的人,殷紅鮮血沿他手中長劍滴落。
眸中清淚滑落,秦婉操起身上匕首,猛的從長頸劃過…
轟隆——
一道驚雷自天而下,劈上門前巨大槐樹…
秦婉猛一睜眼,一切皆如往常。
自己正躺在家中床上,紅木古床,光滑而溫潤,繁瑣的雕花點綴,添了幾分韻味。
秦婉環顧四周,淡淡的檀香、精美的瓷器、典雅的掛畫,角落裡的香爐,嫋嫋青煙。
扶上脹痛的額頭,秦婉冷哼一聲。
原來自己生活的世界不過只是個話本子。
男主楚天韻,從餵馬小廝一路上升,紅顏知己,機遇法寶從不間斷,最終飛昇成神。
而自己不過是他前半路的工具,活著時掏空家中庫府,死也是為了他感悟證道,提升境界罷了。
秦婉走到晶鏡前,眼前人身著一襲碧色百褶琉璃裙,搖曳生姿。
彎彎柳葉眉下一雙灼灼桃花眼攝人心魄,肌膚嬌嫩白皙,正值16歲的豆蔻年華。
唯獨眸中神色,狠戾陰鶩,整個人氣壓沉沉。
“秦家獨女,資容絕代,溫婉賢良,卻靈力低微,與凡人無異。”
想起書中描述自己的一段話,秦婉拿過桌上一古董花瓶,細細端詳。
花紋精緻巧妙,白玉質地細膩光滑。
不過是花的襯飾。
手上力道加重,花瓶驟然碎裂,瓷片七零八落,落下細細血痕。
“小姐,你醒了!小姐你怎麼把花瓶握碎了?!”
家僕杜鵑慌慌張張的跑進來,雙手端著中藥,看見秦婉手破了,又扭頭去找敷貼。
走的太急又被門檻絆倒,盛藥湯的瓷碗摔碎在地上,眼瞧著臉就要和滿地碎碴來個親密接觸。
秦婉兩步上前,一把抓住了杜鵑的肩膀,杜鵑感覺身子像被施術定住了一般,總算沒摔在地上。
幸好之前修煉的逐月步沒忘。秦婉舒了口氣。
“小姐,你怎麼過來的,這麼快!”杜鵑站定了,目光熱烈,眼角含笑。
“碰巧。”秦婉指了指遍地狼藉,“不收拾一下嗎?”
無錯書吧“對對。”杜鵑拍了拍腦袋,蹲在地上收拾起來。
“我總是笨手笨腳的,對不起啊,小姐。”
看杜鵑抬起頭,朝著自家小姐憨憨一笑,不好意思的道歉,秦婉心中頓時湧起一陣酸澀。
當時正是杜鵑和守衛金宏死守到最後一刻,但秦婉還是來晚了,只瞧見杜鵑跪在血泊中,萬箭穿心,眼中沒了光彩。
她的身子傾向大門,緊緊盯著門口,生命的最後一刻也沒看見心心念唸的那道身影…
“杜鵑…”秦婉剛想開口,一道嬌蠻的聲音響起。
“喲,這不是廢物嗎,一直躺著,怕不是生出瘡來了吧。”
來人依靠在大門邊,滿目不屑,身後跟著兩個昂首挺胸的跟班。
修仙世家林家庶出二小姐—林矜。
上一世,為了不給父母添麻煩,秦婉面對林矜的刁難,處處忍讓,結果不過是讓對方更加變本加厲,最後也是林家和魔族裡應外合,才導致了修仙界的那場浩劫。
見秦婉不動,林矜走上前,狠狠踩下秦婉腳上那雙白潔的繡花鞋,弄出一片髒汙。
又伸手拍了拍秦婉的臉頰,滿含譏諷湊近耳邊,“跟你家一樣都是廢物。”
林矜以為這次也如往常一樣,秦婉只會怯懦低頭,未曾想她直接伸手掐住林矜的脖頸。
“你也配提我們秦家。”
手上慢慢收緊,林矜只覺自己似是被一隻鐵鉗緊緊束縛,雙頰酡紅,嘴裡只能發出咳咳的單音節。
眼前的秦婉雙目陰狠,宛如深澗吐著紅信的毒蛇,哪裡還有一點溫婉怯懦的樣子。
感覺自己可能就會這樣被活活掐死,林矜忙使了個眼神給後面的兩個小跟班。
那兩人方才從震驚中回過神,祭出自己的法器,就要飛撲上來。
秦婉朝杜鵑點了一下頭,躍躍欲試的杜鵑早就按捺不住,飛身和兩人糾纏在一起。
三人打的有來有回,不過兩個小跟班還是支撐不住,慢慢落於下風。
秦婉並未關注,只繼續將手上力氣又加重幾分,林矜現在已經滿面青紫,只能徒勞捶打。
垂死之際,林矜像是想起了什麼,從衣袖中扯出一符籙。
九品浴火符,秦婉定睛,很快識出。
浴火符,可使對方沒入火海,渾身燒灼而亡。
這下秦婉只好卸下手中氣力,運轉逐月步,後撤幾步,堪堪避開了那重火海。
“你是怎麼躲開的!”火海慢慢消散,林矜撫了撫掐出一道青紫痕跡的脖,驚愕發現秦婉竟完好無損站在對面。
“你測靈值了。”秦婉淡淡開口。
“沒錯,我可是一千靈值,與你這一百靈值的廢物可不同。”林矜洋洋得意,“老祖還給了我一張九品攻擊符。”
“已經使完了。”秦婉指了指徒餘一片灰燼的空地。
“你,你這個賤人,一家子不知道哪裡來的野種,連老祖都沒有,也配入修仙世家!”
林矜氣急敗壞,指著鼻子破口大罵。
秦婉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一柄銀白匕首握於手中。
欺身上前,刀芒直逼喉嚨之際,一陣威壓襲來。
秦婉登時感到身上彷彿壓了一塊巨石,冷汗岑岑,沒了下一步動作。
一雄厚的聲音從隔壁林家傳來。
“秦家丫頭,我們家小殊兒不懂事,適可為止吧。”
這是林家家主,林矜的親生父親—林重來撐腰了。
秦婉勉強撐起身子,這威壓絲毫不松,想來是想讓自己跪下。
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珠,秦婉雙手抱拳,半彎腰,“是婉做的不對了,小孩間的打鬧,您別介意。”
威壓這才撤去,林矜昂首走到秦婉面前。
“你不還是得給我彎腰,廢物就是廢物。”
秦婉湊近她耳邊,悄聲言語。
“你只是一庶女,而我是秦家獨女,不過是仗著剛測了靈值,若能力不夠,你又能得多少庇護呢。”
“你!”林矜目眥欲裂,揚起手就要落下一巴掌。
秦婉抬手,數道荊棘纏上林矜手腕,尖刺扎入皮肉,留下一道道可怖的血痕。
“這是什麼!你怎麼會法術,啊...”
林矜痛呼,用力掙扎,可反倒越扎越深,血肉外翻。
秦婉只是淡淡的看著,眼中波瀾不驚。
一身影閃現在秦婉面前,林重。
只見他揮揮手,荊棘瞬間碎成數段。
“爹,你要給我報仇!”林矜跪倒在地,淚水漣漣,好不可憐。
“荊藤術?”林重拿起一節斷掉的荊棘,“失傳已久,竟在你這個小丫頭手裡。”
“成長性法術,可隨靈力而增強,你拿著也無用,不如交於我。”林沖大言不慚。
“這正是我心中所想,秦家早就相與林家交好,待我父母回來,我們一家定帶荊藤術登門拜訪。”秦婉心中不屑,面上卻真摯誠懇。
“好,林矜,跟我回去。”林重面露喜色,一甩衣袖,林矜仍不肯,拋來惡毒的眼神。
“我就要好好教訓一下這個賤人!”林矜掙扎起身,作勢要掌錮秦婉的臉。
“你個不孝女!”林重率先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林矜半張臉腫脹起來,她父親卻還笑呵呵對秦婉說,“讓秦家閨女見笑了。”
“無妨,不過可別讓一顆老鼠屎毀了咱們合作的一碗粥啊。”秦婉笑容盈盈,卻不達眼底。
“一定一定。”林重像拽垃圾一樣,把林矜丟進了林家。
隨著大門閉合,杜鵑率先開口,“小姐你真要和林家交好嘛?”
“他們配嗎?”秦婉冷笑。
“你寫信告訴爹孃,讓他們先別回來。等我把他們處理乾淨再說”秦婉微眯雙目,眼中閃過狠厲。
像是想起了什麼,秦婉又問道,“之前餵馬的小廝呢。”
“小姐你說的是楚天韻嗎,之前不是說不讓他乾重活了嗎,所以現在他只負責打掃了。”
“把他帶到地下囚牢。”秦婉神色冰冷。
“啊?”杜鵑不可置信,掏了掏耳朵,“小姐你不是很喜歡那個小廝嗎。”
“呵。”秦婉沒說什麼,心中的恨意翻湧。
見杜鵑愣神,秦婉拍了拍她的肩膀,“吩咐下去。”
“好的。”杜鵑飛一般的跑開了。
“等等,一同餵馬的還有一個叫胡維是吧,把他叫過來。”
胡維,和楚天韻一同餵馬,陰差陽錯撿了一本御獸書,實際是秦父給自家閨女尋的,被送書的人丟失,因怕擔罪,隱瞞不報。
胡維自己鑽研了一陣,絲毫不懂,便將這書給了楚天韻,為後來他御百獸打了基礎。
秦婉坐於堂上,胡維跪在下面,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小的真的不知道什麼書啊,小姐饒我一命吧。”
若非秦婉眼光毒辣,瞧見了胡維眼珠心虛的咕嚕轉動,恐怕真要被騙了去。
沒時間和這種人交心,秦婉微闔雙目,“拖下去,斬了。”
見兩邊壯碩的守衛就要上前抬人,胡維這才磕頭謝罪,將一本薄薄書冊雙手奉上。
秦婉用神識一掃,倒是真的。
看胡維趴在地上瑟瑟發抖,秦婉蹙眉,“隱瞞不報,當斬。”
“不要啊小姐,不要啊!”
胡維被拖出去,整府上下都回蕩著他的慘叫。手起刀落,血洗庭院,下人戰戰兢兢,都說小姐換了副性子。
“婉姐姐。”
秦婉剛伏於案前,打算細細研讀這本御獸書,一個不速之客就闖了進來。
眼前的少年頭髮泛黃稀疏,身形瘦削,十四歲的年紀反倒像十歲幼兒。
可誰又能想到,眼前營養不良的少年,今後卻被封為天地間第一人,高大俊朗,靈力強勁,追求者趨之若鶩,紅顏知己數不勝數。
自己痴情多年終於當上他的道侶,不過是被他屠盡滿門,大破師門的結局。
秦婉陷入回憶,再看眼前的少年已經沒了心動,反而只餘滿腔憤恨。
“婉姐姐,為什麼...”
“我還沒找你倒自己送上門了”秦婉直接讓兩旁守衛架起他到了地下囚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