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還不會聽她的勸。
她也不會勸,她不能容許她爹含冤莫白。
但是,也不能讓宋還自斷生路。
明知查下去對自已不利,卻還堅持還她爹公道天理,心中無自身只有天下百姓蒼生,宋還若登基,百年難遇的明君,國家幸甚,她怎忍斷眼睜睜看著他斷送太子之位。
心中千百個念頭,林沉鳶於一團亂麻中,忽然想起宋暉。
只要別讓宋還跟王家硬槓上,王哉派下的官員就對宋還有一絲奢望,畢竟宋還是王家的外孫,王哉倒臺,那些人還會支援宋還。
可以把自已父親的案子交給宋暉查,宋暉一心玩弄權術,想必很樂意扳倒王家。
林沉鳶哭了許久,嗓子都哭啞了,陸執惶急地走來走去,快把地板踩穿了,林沉鳶抬頭,滿面淚痕道:“我明日一早就去勸諫殿下。”
陸執長吁口氣:“有勞姑娘了。”
林沉鳶哭著時不便走,此時已是下半夜了,急急告退。
林沉鳶沒送他,急切思索,宋還離開東宮許多日子回來卻沒來找她,顯然是在看她爹的卷宗,也許明天就會找相關人員查問,必須在他開始查之前制止。
今晚就得把訊息傳遞給宋暉。
然而,她沒有主動找宋暉的路子。
思量些時,林沉鳶按住肚子,揚聲喊茉兒。
茉兒很快跑來,偏殿等著,見陸執來了許久不走,林沉鳶嘶聲哭,正急得抓頭撓腮惶恐不安。
林沉鳶吩咐:“我肚子脹氣的難受,你去找月媚姐姐問問,有沒有什麼吃了消脹氣的飲食。”
“大半夜的擾人,不大好吧?不如找醫佐。”茉兒道。
“又不是病找什麼醫佐,月媚姐姐素來和氣,不會生氣的,順便問她有沒有什麼眼睛消腫的法子。”林沉鳶道。
茉兒不敢違逆,急去找月媚。
月媚歇下了,聽說茉兒找她,很快起身,聽茉兒說完,不嫌麻煩,還親自到八音殿來。
林沉鳶哭了許久,眼睛通紅,眼瞼紅腫未消。
月媚驚叫了一聲,關切問:“這是怎麼啦?哭過?”
“還不是太子……”林沉鳶說一半頓住,不說了,長嘆口氣,道:“我氣得心口疼,姐姐有沒食療方子。”
“有的……”月媚柔聲說了一個膳方,又親自去灶房喊醒宮人,給林沉鳶做膳食,端到八音殿給林沉鳶。
折騰了些時,天矇矇亮,月媚回到桂華殿,沒躺倒補覺,椅子上坐下,想著宋還與林沉鳶之間不知發生什麼,遲疑著,拿不定要不要去向宋暉報訊。
忽然灶房一廚娘尋來,道宋還回東宮了,今早的膳食得她去定奪。
月媚忙起身,出桂華殿往灶房去。
那廚娘走在她後面,走到一處無人花廊下,那廚娘快走幾步到月媚身邊,小聲道:“瑞王爺在鋪子裡等著姑娘。”
月媚一震,她日日與那廚娘相處,竟不知那廚娘居然是宋暉的人。
那廚娘說完,目不斜視往前走了。
月媚站了片時,急忙出東宮。
宋暉昨晚得教坊司裡頭已投誠他的奉鑾報訊,道宋還派了陸執親到教坊司,吩咐不得再讓林五兒侍宴好生看待,不知宋還為何突然有此命令,尋思莫不是林沉鳶身份敗露宋還要深入調查,暗暗心驚。
非常時刻行事越發要小心,宋暉連進東宮找林沉鳶或月媚問話都沒有,這日還得上朝,朝議後他便要離京,只得啟動潛伏的暗線,傳月媚來問話。
“沉鳶沒暴露。”月媚肯定道,將昨晚林沉鳶突然找她一事說了,道:“她瞧起來好像是生太子殿下什麼氣,我問,她不肯說。”
沒暴露就好。
宋暉鬆口氣,要知道發生什麼事,直接找林沉鳶即可,不再問。
林沉鳶一整晚沒睡,忐忑不安,不知月媚到底是不是宋暉在東宮的細作。若是,不知會不會把自已的反常傳給宋暉。若傳,不知是什麼時候傳,遲了,宋還開始查了,不拘後來是不是由他查下去,也得罪王哉派下一干官員了。
窗戶微細一聲響,宋暉翻窗而入。
林沉鳶按住胸膛,從沒一刻這麼渴望宋暉出現,朝他奔過去。
“怎麼?想本王了?”宋暉打趣。
“王爺,你要為沉鳶報仇。”林沉鳶瞬間滿眼的淚,並不需作戲,心中有股絕地逢生的歡喜。
“受委屈了?告訴本王,本王為你做主。”宋暉很是愉悅,享受林沉鳶的依賴。
“宋還偽君子,表面正直,其實也是個利益至上的人……”林沉鳶罵,直呼宋還名字,把宋還發現她爹蒙冤一事說了,要徹查說成了宋還查到王家就不肯查了,把陳寶瑜縱火說成是宋還授意。
“你爹是冤枉的?陷害他的就是王家?”宋暉也有些意外,眉頭微皺,沉吟道:“不瞞你說,你爹下獄後,我去見過他,我不知他是被冤枉的,提議他指控王哉,說受賄是王哉授意的,以此減輕自已罪責,他拒絕了,若真是王家陷害他的,他為何不肯接受本王的好意呢?”
林沉鳶不料她爹被下大牢後還發生這麼多事。
宋還去看過他,要為他伸冤,宋暉也去看過他,卻是要他嫁禍仇家為自已除政敵。
一個昭昭日月,心底只有正義公道、國家百姓。一個蠅蠅苟苟,想的是結黨營私謀取利益。
宋暉語畢,攬林沉鳶肩膀,深情款款道:“本王一定幫你查出真相,為你爹伸冤報仇。”
林沉鳶強忍不適,滿眼感激:“多謝王爺!”又憂心忡忡道:“太子一定會橫加干涉。”
“無妨,本王會讓他干涉不了,北地大旱,昨日朝議擇賑災安撫民情的人,本王本打算親自去的,好讓父皇與那班臣子看看本王的能力,眼下就把這事給宋還去幹,今日就讓他出京城。”
宋暉說得自信滿滿,林沉鳶還是有些擔心。
中午,林沉鳶正要去崇德殿打探,出殿門,宋還來了。
夏日正熱的時候,太陽光投射下來,地面一片明晃晃的白,宋還一身端嚴的白色袍服,走得很快,不同往日的從容閒淡,步子微有急躁,近了,一張臉清晰地落進林沉鳶眼底,白皙的臉微顯死灰,眼眶周圍一圈青色陰影。
這是昨晚徹夜看她爹的案卷了。
林沉鳶喉頭有些酸,屈身行禮,口中卻沒說出話來。
宋還拉起林沉鳶,細細看她,低聲道:“昨晚有事耽誤了,故沒來看你。”
“殿下只管忙正事,沉鳶明白。”林沉鳶有些羞臊。
“盛州、金州幾地大旱,孤領皇命前往賑災並定民生計,陸執去戶部查點賑災糧了,等他回來,孤便要走了。”宋還緩緩道。
宋暉好本事,說要讓宋還今日離京,果然就是今日離京。
林沉鳶一面心驚,一面又暗喜,復又惆悵,宋還這一走,又是好久見不到了,眼中不覺露了不捨出來。
宋還看著,心尖一麻,差點控制不住,深吸口氣,輕聲道:“陪孤園子裡走走吧?”
“幹嘛要去園子裡?”林沉鳶問,抬頭,不解看他,大熱的天,而且分別在即,不該房間裡頭親熱嗎,想到這裡,不等宋還答話,臉先紅了。
宋還看著,霎時呼吸急了,嗓子略啞,小聲道:“孤怕忍不住,眼下不是時候。”
林沉鳶臉更紅,幾乎著火,垂首不敢看宋還,埋頭走。
宋還背後跟上,兩人並肩,走得很急,不似散步閒行,倒像是急著找地方偷情的狗男女。
太陽暴烈,宮人都躲起來涼快了,園子裡不見人,樹木枝葉和花草在陽光下有些蔫,著實不是賞景散心好時候。
宋還原是怕房間裡無人打擾待著剋制不住,此時卻只想找個僻靜所在,抬頭四顧,拉起林沉鳶朝聽風水榭走去。
水榭建在池塘上,過九曲橋而入,夏日裡,水榭裡頭比外面各處要涼爽些。
林沉鳶覺得涼快了些,不,並沒有,其實更熱了。
宋還顯然也是,以手作扇扇了一下,道:“好熱!”
池岸邊樹頂幾聲蟬,叫得人更躁動,林沉鳶感覺到身邊宋還身上有別於平時聞到的清新的味道,像是汗味,又不全是,她想靠近些聞一聞確認,又臊得慌。
蟬兒叫了幾聲後停了,四周太靜了。
林沉鳶僵僵站著。
“坐吧。”宋還道,嗓子啞得失了真。
林沉鳶被陌生的聲音嚇了一跳,宋還扯她袖子,下意識往一側躲,又反應過來是宋還,忙轉回來,動作太快,往宋還身上栽去,宋還先坐下了,她這一栽,正正坐到宋還大腿上,上半身靠進他懷裡。
宋還霎地僵住。
林沉鳶滿面通紅,扶著他肩膀急忙要坐起來,裙子絆著,起身前得先理裙子,身體挪動。
“別動。”宋還一把按住她,急促地喘。
林沉鳶感覺他的變化,又羞又臊,又是驚慌,低吟出聲。
“別叫!”宋還眉頭打成細結,痛苦不已,林沉鳶僵著身子,不敢出聲,不敢動,宋還忽地又湊近她耳邊低聲說:“動一動吧。”
熱熱的氣息直往耳膜噴,林沉鳶周身發軟,別說動,連喘氣都停了,身體繃得筆直,手指抓握成拳,她想控制自已,然而無法控制,身體抖如冬日北風裡枝頭黃葉,骨縫裡都在顫,陌生的感覺令她茫然無措。
宋還一隻手摸上她後頸,那隻手很熱,掌心濡溼。
林沉鳶哭泣似叫:“殿下。”那聲音無限快活,落進耳裡,林沉鳶寒毛直豎,不敢相信那竟是自已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