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下把許朝抱起來,臉在許朝小臉上蹭蹭,但眼睛一直一眨不眨的盯著遠方。
時不時的抬起頭看向天空中越來越亮的月亮。
這個時候沒有表,只能靠月亮辨別時間。
就這樣,汪德慧抱著許朝在院子中央站了快兩個小時。
村尾終於出現了狗叫聲,很快就聽到了人的吵鬧聲,緊接著就是火光。
兩人就在院中看著,火光往山上走。
兩人對視一眼,汪德慧抱著許朝笑著走回了臥室,放下許朝,在黑夜中,用手將自已流了滿臉的淚水擦拭乾淨。
“孩子睡覺。”汪德慧輕聲說道。
許朝在黑暗中摩挲到汪德慧的手,“媽一起睡。”
“嗯。”
但兩人幾乎是睜著雙眼到了天明,鄔成剛一晚上沒回來。
汪德慧依舊是早期煮豬食,鄔老太太也依舊是去菜地裡擺弄她的菜。
許朝則是在床上用意識在空間裡翻著物資,裡面有些什麼東西,她都記不太清楚。
村口出現了一輛車。
村長帶著兩名警察走向了土屋。
“這裡就是鄔成剛的家,家裡只有他的老母親和老婆孩子,他還有個弟弟外出打工,好幾年沒有回來了。”村長介紹的聲音從院門口傳了進來。
汪德慧拿著火鉗的手一頓,隨後裝作沒有聽到的樣子,繼續燒著火。
很快鄔老太太的聲音響起,“大兵啊,這是怎麼了?”
被叫大兵的村長,立馬指著兩名穿著制服的公安,朝著鄔老太太說道,“我也不去清楚,兩位公安說是要找一下鄔成剛的家,我就帶著他們過來了。”
“德慧德慧啊,你過來。”鄔老太太在門外喊道,汪德慧也沒辦法還裝作聽不到的樣子,起身往門口走。
許朝也爬下床,邁著小短腿緊跟著。
公安看著這一家子老弱病小,不禁有些頭疼。
為首的公安出示了自已的證件,他目光銳利,神情嚴肅,看向汪德慧,說道,“你好,我是大河鎮公安局的李立偉,這位是我同事徐仁。
凌晨我們接到報案,說有賊偷東西,被追後上了山,最後不小心掉落山崖。
經過公安出警一整晚的搜尋,終於找到了屍體。
經過報案人辨認,得知是桃花村的村民鄔成剛。現在我們是來請您們去辨認一下。”
幾乎是在李立偉說完的瞬間,鄔老太太的就直勾勾的往後倒去。
汪德慧大驚失色,尖叫道,“媽!”
許朝也邁著小短腿跑著。
李立偉和徐仁趕緊上前,檢視鄔老太太情況。
兩人都是有急救基礎知識,李立偉趕緊抬手掐上鄔老太太的人中。
鄔老太太臉色憋得通紅,雖然在她黑黝黝的臉上不太明顯。
但李立偉還是看出來鄔老太太情況不太妙。
“去鎮上醫院!”李立偉將鄔老太太背上,看向汪德慧,“走,老太太這個情況恐怕是急火攻心,得趕緊去醫院。”
汪德慧立馬抱上許朝,滿臉焦急,“好。”
村長也跟著一同上車。
半個小時後,幾人風風火火到了醫院。
鄔老太太進了急救室。
汪德慧緊緊抱著許朝,眼神一眨不眨盯著急救室門。
心中不知道在想什麼。
一旁的村長,以為汪德慧這是被嚇到了,小聲安慰道,“成剛媳婦,你先別急,剛我聽公安說,應該是沒什麼大事,這些年鄔嬸子的身體也都還挺硬朗。”
汪德慧隻手再次收緊一分,將許朝抱得更緊了些。
許朝知道汪德慧只能用呆愣表達情緒,畢竟這時候笑容總是不合時宜。
很快李立偉和徐仁就跟著醫生一同出來。
醫生看向三人,“誰是病人家屬?”
“她。”村長指著汪德慧。
醫生看向臉色發黃,異常瘦弱的汪德慧和許朝,心中也有些不忍,“老人家就是年齡太大了,有些高血壓,沒什麼事,但還是要住院觀察兩天。”
停頓一下,醫生才繼續說道,“去繳費吧。”
汪德慧看向醫生,乾澀的嗓音開了口,“能不能緩我兩天,我手裡頭沒有錢,等我回去借一下。”
一旁的村長,掏掏褲兜看向醫生,“需要交多少錢?”
醫生看了一下單子,“急救費,治療費,住院費,一共要12塊。”
“嘶~”村長倒吸一口涼氣,雖然12塊在這時候家家都能拿出來,可對於鄔家,那就是難於上青天的事,他要是拿出了這筆錢,萬一鄔家還不起怎麼辦?
鄔家的情況他是瞭如指掌。
“我來先給吧,等你們有了再來公安還我就行。”一旁的李裡偉似乎是看出了村長的為難,開了口。
汪德慧眼裡含著淚,感激看向李立偉,“謝謝,我一定會還你。”
李立偉頷首,拿上醫生的單子離開。
徐仁欲言又止,但還是沒叫住李立偉。
他看向汪德慧,“既然老人沒什麼大事,你便跟著我去看看那屍體是不是鄔成剛吧。”
汪德慧手收緊一分,隨後鬆開,看向懷裡的許朝,“小菊,你在這等媽媽好不好?”
雖然知道許朝已經是28歲的心子,但她始終還是隻把她當成了孩子。
許朝搖頭,抱緊汪德慧脖頸,努力裝出懵懂,“媽媽,爹在哪?早上我都沒見到,我想見見他。”
一旁的村長有些不忍心,在來的路上,他已經朝著徐仁打聽清楚了,這鄔成剛在村裡從小就是個混不吝的玩意兒。
後來成年了之後,更加是偷雞摸狗賭博家暴,什麼都幹。
村裡人都看不起鄔家,但也害怕鄔成剛,都和他們來往的很少。
汪德慧沉默一瞬,看向徐仁,“麻煩公安帶我們去看看。”
徐仁看向她懷裡的小孩,“孩子要不還是放到老太太身邊去,屍體那邊不太好看。”潛意思就是怕嚇到小孩。
汪德慧再次看向許朝,“小菊,聽媽媽的話,去奶奶那待著,媽一個人去看。”
許朝想到她現在才三歲,要是真看到那種場面,一個三歲小孩該是如何表現?她不是學表演的,無從得知,那還是不去了吧。
許朝點點頭,“那我去照顧奶奶,媽,你要快點回來。”
汪德慧知道許朝妥協了,抱著許朝靜入病房,放下她坐在凳子上,“等著媽媽回來,哪也別去。”
交完錢的李立偉進入房間。
汪德慧和村長跟著兩人來到停屍房,當她看到那具血肉模糊的屍體時,內心一陣翻湧。
儘管面目全非,但她還是認出了那是鄔成剛。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已保持平靜。
徐仁看著她的反應,輕聲問道,“你確認這是鄔成剛嗎?”汪德慧點了點頭,聲音略微顫抖地說,“是他……”
李立偉嘆了口氣,拍了拍汪德慧的肩膀,“節哀順變吧。”
汪德慧想到離開時許朝貼近她說的話,頓時嚎啕大哭起來,整張臉的表情扭曲的可怕,趴在地上痛哭。
聲音裡的難過充斥在整個停屍房。
讓聽者傷心聞者落淚。
在無人注意到的地上,汪德慧嘴角卻是抑制不住的揚了起來。
良久,平復好心情後,汪德慧才順著村長和李立偉的攙扶,起了身,視線再不落在床上的屍體上。
外人只以為她不忍看。
扶著汪德慧回到病房門口,李立偉和徐仁對視一眼。
徐仁開口,“報案人在公安,汪女士,咱們還需要去配合做個調查。”
汪德慧昨晚從許朝那知道還有這一步,於是眨巴著紅腫的雙眼,眼裡看不清楚情緒,只木訥的點頭,“我可以帶著我孩子一起嗎?老太太還沒醒,小孩子還太小。”
李立偉頷首,“去吧。”
公安局裡。
村長和汪德慧被分開做筆錄。
但兩人回答都是大差不差。
“鄔成剛那人從小就是個刺頭,經常去偷村裡人的菜吃,大家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苦了汪德慧那丫頭了,從她嫁進來,就一直被打,我記得三年前,那孩子剛出生的時候,連月子都沒坐,在月子裡還在被打。”
村長是個老實人,見公安處理這事,於是一骨碌的全都說了出來。
反而是汪德慧,只是表情木訥,公安問什麼她答什麼。
許朝見汪德慧回答的挺好,便窩在她的懷裡沉沉睡去,昨晚熬了一晚上的夜,對她這三歲的身體來說,真的支撐不住。
等她再次醒來時,看了看四周的環境,已經回到了醫院。
她躺在了鄔老太太身邊。
鄔老太太還是沒有醒過來。
也沒見到汪德慧的身影,她不禁有些慌張起來。
趕緊起身,爬下床。
“小菊,你醒了。”汪德慧提著一兜子東西進門,她的身後還跟著李立偉公安。
“媽,你去哪了?”許朝有些委屈,醒過來沒看到汪德慧,她都要以為汪德慧是不是因為她提前告訴鄔成剛會死了,沒有正常的表現,被公安懷疑上。
“李公安帶著我去鎮上小賣部買點洗漱用品。”汪德慧把袋子放下,從裡面拿出一個玻璃瓶裝著的牛奶,然後用力擰著瓶蓋。
可惜臉都憋紅了,都沒辦法開啟。
李立偉伸手,“汪女士我來開啟。”
汪德慧搖搖頭,“沒事,我有的是力氣。”
說完汪德慧咬著後槽牙,用力一擰,蓋子還真的被她給擰開了。
李立偉收回手,看向許朝,“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許.....小菊。”許朝脫口而出,然後趕緊改口。
“小菊啊,李叔叔先回去了,明天再來看你們。”李立偉捏捏許朝的臉頰,看向汪德慧,“鄔成剛的事情,上面自會有頂多,錢的事情你別擔心,他這屬於意外死亡,不出意外後面肯定會有一筆賠償。”
汪德慧感激的看向李立偉,“謝謝你李公安。”
許朝也感激看向李立偉,能在案件還沒落定時,就能這樣說,證明公安那邊肯定是偏向她們孤兒寡母的。
李立偉擺手離開。
汪德慧神態自若的把牛奶喂到許朝嘴邊,“小菊,來喝牛奶。”
許朝看著汪德慧隱約勾起的嘴角,認真的張開嘴,一口一口喝著牛奶。
這時候的牛奶好香啊,好純。
喝完牛奶,許朝肚子就鼓了起來。
汪德慧看著她鼓起的小肚子,忍不住笑著落下淚來。
“受苦了我的孩子。”
許朝起身用小手笨拙的攏著汪德慧耳邊的枯黃的碎髮,“媽,我不苦,我真的不苦。”
說實話,她成年後,對於在桃花村的記憶只有零星片段,都是她一個人坐在院中玩耍。
更多的還是在許家村的記憶。
所以這些事情發生在她有記憶以前,她真的不苦,苦的是帶著這些記憶過活一輩子的汪德慧。
汪德慧本來就紅腫的眼睛,這會越發的紅了起來。
無錯書吧兩人抱著哭在一起。
驚動了躺著的鄔老太太。
鄔老太太睜開眼,就看到抱著哭泣的兩人,回想起公安說的話,鄔老太太顫抖著,想要拉住汪德慧詢問。
奈何她的手半分力氣都沒有。
嘴裡也沒辦法說話。
只能看著娘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