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眾人看完,裡面已有個面板白皙的美貌婦人迎了出來。她身著一襲青色紗裙,裙襬輕輕拂過地面,宛如春日繁花般靚麗。頭髮盤成優雅的髮髻,由一支碧玉簪固定著。她容貌清秀,微笑中透露著一股怡然自得的氣質。
“馮大爺和各位公子遠道而來,奴家玉瑤給各位請安了。”那婦人雙手扶左膝,右腿微屈,俯下身子微微低頭,優雅地行了個禮。
無錯書吧林珏仔細看了一眼那婦人,大約三十多歲,雖不再年輕,卻依然風韻猶存,足以看出她年輕時的美貌。林珏不覺想起前世看電影,裡面的老鴇都是類似《九品芝麻官》中“三姑”、“烈火奶奶”這種身材臃腫、滿臉皺紋的中年婦人形象,與眼前這位身姿曼妙、容顏秀麗的女子相差甚遠。看來這個老鴇,年輕時定是這胭脂衚衕中的當紅姑娘,豔名遠播,才能在如今依然保持如此風姿,後來應該是拿年輕時賺的錢買下了錦香院,自已當了鴇母,又怎能和那些老虔婆一樣粗鄙不堪?這倒是個有故事的女子。
馮紫英見林珏在打量玉瑤,不禁露出微笑,打趣道:“怎麼,林兄弟不是被玉瑤姐姐的風韻迷住了吧,在這胭脂衚衕,有誰不知道玉瑤姐姐的名號,那可是當年胭脂巷的一枝花啊!”
林珏回過神來,笑著回應:“馮大哥說笑了,我只是對這裡的佈置有些好奇罷了。”
馮紫英又對著玉瑤說道:“這位是揚州巡鹽御史家的公子,別看他年紀最小,卻是文武雙全!”
玉瑤聞言,眼中閃過一抹驚訝的神色,隨即微笑著回應道:“原來是揚州巡鹽御史家的公子,奴家玉瑤給公子請安了。”說著,她輕輕一彎腰,姿態優雅而不失端莊,顯示出其獨特的魅力。
馮紫英接著介紹陳也俊、韓奇和衛若蘭道:“這三位乃是齊國公、錦鄉伯和咱們國子監衛大學士家的公子,都是咱們神京有名的貴公子!”
那玉瑤聽了,愈發熱情道:“三位公子裡邊請,我們錦香院的二樓,最是觀賞這神京城夜色美景的好地方,酒醇花香,令人陶醉。”
最後介紹的薛蝌,聽說他父親曾是為皇室蒐羅海外奇珍異寶,在天下各省皆有生意買賣的大皇商,那玉瑤臉上更是堆滿了笑容,親熱地將胸貼近薛蝌,嘴唇幾乎貼到了他的耳根,柔聲細語道:“哎呦,竟是薛公子到了,奴家失禮了,這錦香院得您青睞,真是三生有幸啊!”
那薛蝌本性恬淡清秀,此時被玉瑤這般親近,頓時有些不知所措,靦腆地笑了笑,身子向旁邊側移,避開了玉瑤過於親熱的舉動。林珏看著這副景象,暗自覺得有趣。這個錦香院果然非同一般,玉瑤的一言一行都透露著老道,能夠讓這些權貴子弟感到舒服,又不失分寸。
那韓奇在六人中年齡僅次於陳也俊,見這玉瑤此時如此親近薛蝌,便知道她想宰肥羊,要把薛蝌單單拉出來敲竹槓,於是便說道:“兀那婆娘,大夥兒都是一塊兒來的,無論是喝酒聽曲,還是頌詩觀景,咱們這幫爺們兒可都是知根知底的,可不許偏了誰虧了誰。”
玉瑤聽聞此言,微微一愣,隨即捂嘴輕笑,說道:“奴家哪敢啊,各位爺都是大戶人家,有頭有臉的人物,奴家誰也不敢得罪,今晚雅間只管請諸位盡興,若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各位爺儘管說,奴家一一照辦便是。”
玉瑤將他們帶到一個寬敞的二樓雅間,裡面佈置得十分精緻,地面上鋪著厚厚的地毯,踩上去十分舒適,古色古香的木製傢俱,搭配著精緻的瓷器擺設,牆上掛滿了各種山水畫卷,營造出一份寧靜致遠的意境。雅間的正中央是一張紅木八仙桌,兩旁擺著幾把紅木椅,桌上擺放著茶壺和茶杯,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條。
眾人在雅間中落座,玉瑤讓人送上茶點蜜餞,併為他們一一倒上香茶。茶香四溢,那香味讓人心曠神怡,似乎將身心都放鬆了下來。
此時月色正明,京城數千家酒樓客棧都點起了燈火,宛如點點繁星,閃耀在璀璨的月光下,胭脂衚衕中,絲竹管絃之聲嫋嫋飄出,又有歌女軟糯動聽的歌聲迴盪在夜空之中,為這胭脂衚衕增添了幾分浪漫的氣息,聞者無不沉醉其中。
“幾位大爺是要先聽曲還是先吃席呢?”玉瑤微笑著問。
眾人互相看了看,最後馮紫英說:“我聽說這兒的酒席不錯,咱兄弟幾個肚子餓得正緊,好好的酒席不吃,難道玉瑤姐姐要讓我們餓著肚子聽曲嗎?”
玉瑤聽到這話,先是一愣,接著噗嗤一笑,說道:“馮爺真是風趣,您說笑了!諸位公子,酒席待會兒就能上。”於是,玉瑤轉身離開了雅間,前去安排酒席。
不多時,侍女們魚貫而入,四個冷盤八個熱菜,兩個湯和兩盤主食,冷盤是涼拌黃瓜、糖水蓮藕、燒鵝和燻雞;熱菜是紅油蝦、清蒸火腿、蒸鹿尾兒、核桃仁炒豬腰、燜黃鱔、雞汁豆腐腦、雪菜小黃魚、筍尖炒口蘑,湯是胡椒豬肚湯和三鮮木樨湯,主食是羊肉水晶餃兒和香米飯。眾人停住話語,紛紛看向了桌上豐盛的菜餚。
“諸位爺,酒席準備好了,請慢用。”玉瑤此時再次出現,微笑著說道。
眾人紛紛向玉瑤致謝,然後開始了酒席的享用。這酒席的豐盛程度和精緻程度,確實讓人眼前一亮。每一道菜餚都是精心烹製,色香味俱佳。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丫鬟又送來一壺信陽毛尖,一壺普洱茶,以及桂花糕、麻酥糖、時鮮水果。眾人漸漸放開了拘謹,開始談笑,忽然,那中間舞臺的帷幕緩緩拉開,一位清倌人蓮步輕搖,緩步走入,她妝容精緻,容貌清麗,兩灣秋水般的眼眸中流露出幾分嬌羞和楚楚可憐,她身段婀娜,步履輕盈,彷彿是從畫中走出來的美人。
這清倌人雖說是個絕色,但林珏瞧了一眼後,發現單論顏值她也就和自已身邊的姐姐妹妹差不多,不由得暗自搖了搖頭,繼續與眾人談笑。
而此時另外一個雅間內,一群人正在背地裡詆譭林珏。這群人為首的王世傑是是本科直隸省鄉試的解元(鄉試第一名)、排第二的是孫永柯,他父親是順天府尹孫嘉錫。排第三的是翰林學士梅汝成之子梅文斌,也就是幼年時和薛寶琴定了親想退婚的那位,最末一個是錢應龍,家裡也是京城書香世家,平日裡也素有才名。
孫永柯在元宵節宣武帝塗山靖宣召各家公子的時候,滿以為皇上會青睞自已,誰想眾人都被林珏搶了風頭,於是就對林珏耿耿於懷。
“那個林珏,他一個揚州巡鹽御史家的小子,跑到京城來撒野,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要不是他的外祖母是皇上的乳母,就憑他父親一個五品小官,哪有機會面聖?”孫永柯憤憤不平地說道。
梅文斌劍眉星目,長相出眾,聞言故作瀟灑地說道:“真是世風日下,要不是孫兄提了醒,我都差點忘記了。原本兄弟聽說那青玉坊的幕後老闆也是林珏,還曾想過是不是要前去拜訪一番,但如今既然得知他是靠著祖輩的關係才獲得如此地位,我倒是興趣全無了。想來,那青玉坊,也是靠著榮國府的關係,才在京城中打響名聲的吧。”
王世傑年紀最大,又是本科解元,他一副悲天憫人的姿態,似乎對這種走關係上位的人深感厭惡:“梅賢弟所言甚是,咱大夏朝已經太多靠關係上位的人了,難道才華和努力都不重要了嗎?正所謂國之將亡,必有妖孽,更何況是這樣的膏粱子弟,如今勳貴亂政,奸商橫行,咱大夏的未來真令人擔憂。”
錢應龍道:“我輩學文習武,本就是為了成為國之棟樑,怎能讓這種紈絝子弟如此囂張。看那林珏,除了一副好皮囊,和一點點花拳繡腿,還有什麼真本事?”
孫永柯冷笑一聲,說道:“說得對,就是靠他那張臉,迷惑了皇上。我們身為官宦子弟,理當有風骨,怎能讓這種人在京城胡作非為?”
梅文斌聽罷,眼中閃過一抹陰狠之色,說道:“說得對,我們應該團結起來,將這種無能的紈絝子弟趕出京城!”
王世傑點點頭,一臉正色地說道:“沒錯,我們應該採取行動,絕對不能讓這種人把持朝政,影響我大夏國的前途!”
錢應龍也附和道:“我們應該想辦法揭露林珏的真面目,讓他在京城混不下去!”
隨著音樂響起,清倌人開始舞動身姿,舞姿輕盈飄逸,猶如風中的蝴蝶,婉轉動人。她的歌聲柔美悅耳,猶如山澗清泉,流淌在眾人心間。這時代的人,最喜歡這種嬌弱的女人,彷彿多看一眼就能融化,見其色藝雙絕,便爆發出一片掌聲和歡呼聲。
四人正想謀劃著怎麼對付林珏,卻見這清倌人的表演吸引了眾人,不由得停下了私語,走到迴廊上,看向舞臺上這位絕色佳人。眼見她容貌出眾,舞姿動人,歌聲婉轉,那四位早就神魂顛倒,失了才子的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