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梅文斌大聲讚道:“你看她不光容色清麗,舞姿也身輕如燕,彷彿仙子下凡,歌聲更是迷人,猶如黃鶯出谷,令人陶醉,又兼眼橫秋波,風情萬種,卻不是正應了曹子建《洛神賦》裡‘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迴雪。’這兩句。”
梅文斌故意把曹植的名句說得如此大聲,彷彿要讓所有人都聽見似的,實際上只是希望那美女能注意到他。
果然,舞臺上的清倌人聽到這番話,似乎注意到了梅文斌,她抬頭向他微微一笑,眼神中透露出一股魅惑的味道。
王世傑和孫永柯都笑道:“梅賢弟才情出眾,又是公認的美男子,今有佳人為你一笑,來日定能做個裙下之臣。”
梅文斌謙虛地擺擺手,笑道:“豈敢,豈敢,兩位哥哥過獎了。”心裡卻是美滋滋的。
錢應龍年齡小几歲,不太懂男女情感之事,只是看得愣愣的,皺了皺眉頭道:“昨日梅兄不是說自小有個定親的姑娘嗎?聽說還是金陵薛家二房的小姐,那薛家可是皇商,梅兄要是和這清倌人有些什麼,只怕……”
王世傑笑著說道:“錢賢弟,你誤會了,那只是梅賢弟家裡長輩定下的婚事,並非他本人的意願。梅賢弟從未見過那位薛二小姐,也不知道她是美是醜,性情如何?更何況才子佳人,逢場作戲,梅賢弟和那薛二小姐尚未成婚,即使那位薛二小姐知道了,又有什麼關係呢?”
孫永柯說道:“我已聽說了,薛家大房二房的家主都已去世,如果梅賢弟將來和那薛二小姐成親,可沒有老泰山幫襯,我見過薛家大房的公子薛蟠,那可是個痴肥醜陋的傢伙,想必他的堂妹,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梅文斌皺了皺眉道:“薛家家道中落,家父早有悔婚之意,只是礙於舊日情面,未曾輕易言明。如若我梅家提出退婚,會不會被人說是落井下石?\"
孫永柯拍了拍梅文斌的肩膀,笑著說:“既然這樣,梅賢弟不妨找個機會,去探探那位清倌人的底細,倘若她真有意與你,你可趁機表明心跡,亦不失為一段佳話。至於薛家,孤兒寡母,賢弟想娶誰可由不得他們做主,想來也不敢有甚異議。”
梅文斌思索片刻,點了點頭,心中開始盤算著如何接近這位清倌人,瞭解更多關於她的事情。
另一邊,林珏由於修煉《摩柯薩經》,聽力驚人,他聽到梅文斌他們談論關於和薛家退婚的事情,思忖原著好像薛蝌的妹妹薛寶琴確實和梅翰林的兒子兒時曾經訂婚的事情,便捅了捅薛蝌的胳膊,道:“薛二哥,你聽那邊?”
無錯書吧薛蝌微微一笑,顯然他早已注意到了梅文斌他們四人的交談,只是聲音太嘈雜,聽不見說些什麼。他低聲說道:“林兄弟,他們在說什麼?”
林珏低聲回答道:“梅文斌對和你妹妹的婚事頗有微詞,似乎想要藉機退婚。”
薛蝌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臉色微沉,輕輕地嘆了口氣,說:“世事多變,婚姻大事,身不由已。那梅文斌見我父親去世,母親又有痰疾,勢必家道中落,想要悔婚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可憐我妹妹,從小就和一個素未謀面的男子訂婚,現在又面臨悔婚的可能。”
馮紫英道:“薛兄弟,你也別太憂心。管中窺豹,可見一斑,令妹品性純良,外貌出眾,自會找到更好的歸宿。”
薛蝌點了點頭,他心中雖有萬般無奈,卻也明白這不過是世道的無奈,道:“馮大哥說得對,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保護好我妹妹的名聲,不能被梅家隨意踐踏。”
陳也俊建議道:“薛兄弟,你要不要先和令妹商討此事,讓她明白事情原委,也讓她心裡早有準備,到時候她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也不至於驚慌失措。”
薛蝌仔細考慮了一番,嘆口氣道:“不用了,家父去世後,長兄為父,既然知道了這梅文斌並非良人,那我就替小妹做出了這個決定,待會就與他斷絕婚約。我妹妹自幼聰慧,相信她能理解我這個哥哥的良苦用心。”
這時,那老鴇玉瑤站到了那清倌人旁邊,滿臉的笑意道:“這位姑娘,乃是來自南京的燕冰雲,今日特邀諸位才子來此處,由她挑選出真正的知音之人。接下來,就由秦姑娘用古箏彈唱一曲《紅樓夢》。”
於是燈光轉暗,燕冰雲的絕色容顏在光影的映襯下愈發顯得深邃而神秘,眾人屏息凝神,等待著燕冰雲的獨奏開始。老鴇玉瑤介紹完後,舞臺一角的燈光微微亮了起來,燕冰雲輕輕地彈奏著古箏,唱來:“開闢鴻蒙,誰為情種?都只為風月情濃。趁著這奈何天,傷懷日,寂寥時,試遣愚衷………都道是金玉良姻,俺只念木石前盟……機關算盡太聰明,反算了卿卿性命…………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一曲唱完,燈光再次亮起,燕冰雲展露出典雅而憂傷的神色,她的歌聲中透露出的那種深深的哀傷讓人心碎。舞臺上再次寂靜,眾人被這一曲古箏彈唱的《紅樓夢》深深吸引,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迷茫與沉思。
那梅文斌吟著《春江花月夜》的名句:“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這真是繞樑三日,人間難得幾回聞啊!”
眾人皆笑著說道:“這位公子果然才華橫溢,這幾句《春江花月夜》吟得十分恰當。”
林珏聽到這女子唱《紅樓夢》曲子,陡然一驚,原著這曲子乃是太虛幻境的歌女所唱,而聽百里青霜說那個警幻仙姑可是白蓮教的聖女,莫非這燕冰雲也是白蓮教的,於是說道:“這琴聲不好,非常不好!”
眾人聞言都是一愣,只見林珏雙眉緊鎖,眼中透出幾分擔憂。梅文斌等人卻是勃然大怒,欲要起身反駁。
那燕冰雲聽到林珏突然說出這樣的話,心中也感到有些意外,但她還是露出了一抹淡雅的笑容,走上前來朝著林珏盈盈施了一禮,柔聲說道:“公子何出此言?雲兒願聞其詳。”
林珏看著燕冰雲,目光堅定地說道:“燕姑娘,你的琴聲雖然動聽,歌聲中透露出一股令人心碎的哀傷,隱隱有一種宿命的悽美。然而,你的琴聲中更隱藏著一種深不可測的韻味,彷彿吳江木落又經年,壯士悲聲寒易水之意!我說不好,並非是對姑娘的琴藝有何意見,而是對你心中所揹負的沉重感到擔憂。我希望你能放下心中的負擔,活得更自在一些。”
燕冰雲聽罷,微微一愣,似有驚訝之色,但隨即恢復正常,輕聲道:“公子言之有理,雲兒確有一些隱藏的心事。但這何嘗不是芸芸眾生的寫照?世間萬物,無不如是,每個人都有各自的苦楚,都有自已的難言之隱。至於什麼壯士悲聲之意,肯定是公子聽錯了!”
梅文斌見林珏吃癟,心中暗自得意。他上前一步,向老鴇玉瑤說道:“媽媽,雲兒姑娘可是個紅拂女那樣的奇女子,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我看她不僅相貌出眾,琴技更是爐火純青,實乃不可多得的佳人。俗語說,才子佳人,佳偶天成,如今雲兒姑娘在此,本公子怎能辜負今夜這良辰美景好時光,願意為這位雲兒姑娘贖身,不知媽媽意下如何?”
老鴇玉瑤咯咯一笑,笑聲中蘊含著幾分狡黠:“這位公子,燕冰雲姑娘可是賣藝不賣身的清倌人,我這錦香院並沒有她的賣身契約,既然公子看上她了,就得看她本人的意願,畢竟才子佳人,兩情相悅,方為美事!”玉瑤微笑著退至一邊,將主動權交給了燕冰雲。
林珏跳出來指著梅文斌說道:“姓梅的,既然你看上這位燕姑娘了,那你就是要和薛家退婚了,是也不是?”
梅文斌略微遲疑,隨即坦然地點頭道:“不錯,我梅家與薛家早已沒有來往,退婚之事勢在必行。”
薛蝌冷冷一笑:“既然如此,梅公子,以後小妹與你再無瓜葛,各自嫁娶,不必掛懷。”薛蝌的話語中透露出一股決絕與堅定,他對於妹妹的未來有著自已的想法和打算,不容他人干涉。
梅文斌見狀,神情微變,雖然看到薛蝌長得不錯,想必他妹妹也不會差,只是此時,他色令智昏,無暇顧及。他沉默片刻,恢復了往常的風度翩翩,低聲道:“既然如此,我梅某就不再多言,願你妹妹能找到更好的歸宿。”
此時,老鴇玉瑤見局勢微妙,連忙上前打圓場:“諸位公子,今日各位相聚於此,何必為了一些俗事壞了興致。”
那燕冰雲在玉瑤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後,又朝著梅文斌淺淺一笑,目光中有一絲難以捉摸的意味。
梅文斌見燕冰雲如此態度,也有些疑惑,但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孫永柯見狀,笑道:“看來雲兒姑娘還沒有想好,女人嘛,總是要矜持一些的。梅賢弟,何必急於一時呢?”
這時,那老鴇玉瑤卻柔聲對眾人說道:“各位公子,今晚的晚宴即將結束,雲兒姑娘的琴聲已經讓大家度過了一個愉快的夜晚,希望大家留下美好的回憶……”
玉瑤的話說完,眾人雖感意猶未盡,但也紛紛起身準備離開。梅文斌略微有些失望,但也只好隨著眾人準備離去。